唐诺赫目光淡然，对看着别人嫉恨另一个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感，嘴角弯起一个细微的礼貌弧度，“陪我去看看吧。”
荷莱露眯着眼睛，恶声恶气道：“哈？你以为你是谁？”
话虽这么说，但少年还是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谁叫他的女孩更喜欢和这个家伙呆在一起，或许是因为这个空有一副皮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家伙是贵族的缘故？
荷莱露暗暗咬着牙，大陆的女人似乎都喜欢所谓的“贵族气质”，他多次以玛莉卡近卫的身份受邀参加城堡的宴会，在像影子一样隐藏在角落时，被迫听了一耳朵无聊的废料。
其实这样的比喻有些苛刻。
毕竟女人的话题当然绕不开英俊多金，充满魅力的男性。
那时候唐诺赫·布里安刚进入社交年纪，他的第一次亮相，是在布里安宣布找回自家长子的宴请上。当他的母亲卡列赫首次带着儿子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男孩就成了女性社交的新宠儿。
维京少年依然记得那些放□□性红唇里吐出的豪放言语——
“我喜欢他那样的，我不介意等他成年。”
“瞧他那双神秘的眼睛，永不黯淡……”女士们娇羞地捂着嘴，却在手后面翻动嘴皮，滚动的眼珠巴不得黏在男孩身上。
她们戴着银亮帽饰的头碰触在一起，从鼻腔里发出暧昧的笑声。
女贵族感叹着：“恐怕等他五十岁了也依旧会闪耀独一无二的光芒。”
“这样就算你老了，旺盛的性｜欲也不必寻求青壮小伙子的抚慰？”另一人打趣道。
女人们笑作一团，娇笑着相互推搡，“你真不愧是我最好的密友……”
男士从小被教育当一个刻板的绅士，女士则被从小教育成一个知性的淑女，正因为这样的礼教压抑，故而这个群体成熟的女士会更渴求那些不羁，自由，生性热情的男孩，艺术家，军人。
以此来填补她们对于爱情和性的想象。
不知从何时起，谈论布里安家继承人那双宵色眼眸，以及他拒绝那些不知廉耻的女人求爱时美好又残酷的模样，变成了私下里女性们追捧的话题。
并且这一话题的热度随着男孩的年岁增长而愈发不可遏制。
荷莱露跟在少年后头，双手抱胸。
他也不常和“情敌”见面，除了眼红之外，更多的是因为维京少年总喜欢跟在带着他来到爱尔兰的女孩身边，而他们之间尽管充满暧昧和奇怪的信任，但这两人的确从未在人前同时出现。
因此荷莱露倒是想仔细瞧瞧这人到底有什么好的，能尽得女性的宠爱。
更何况，据他观察，还不止女人。
想到自己才撺掇温斯内赫塔家的小鬼爬床，这下又心虚起来，他问：“我们去哪？”
唐诺赫倒是挺乐意带着“厌恶”自己的维京少年出门。
尤其是在看透一切的人眼里——
前些日子还献着殷勤，乖顺得像条牧羊犬，今日扭头就对着同为男性的他，露出一副不为人知的凶狠模样。
甚至还有些可爱。
这几年，看来维京人很好地从那些政客、商人那里学会了圆滑和……阴谋诡计？
不过这些小玩笑在唐诺赫眼里无伤大雅，很流畅道：“去看看黄金树的露滴。”
自己使的绊子没给他带来丁点儿影响，又瞧着他那云淡风轻的模样，荷莱露心里更是来气。
他觉着唐诺赫完全是不把自己当回事。
顿时恨不得亲自把唐诺赫给五花大绑，然后送到温斯内赫塔家那对兄弟床上，叫他们赶紧奸了。
然后他便能合情劝谏，叫自己心爱的女神离这群纠缠不清、玩得花花的贵族远些。
荷莱露目光晦暗，又一次在心里咒骂肖安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不过面上只是微一点头，应了声“好”。
谁叫玛莉卡看重自己呢？
这种正事上，他向来拎得清。
离了封闭式的宫殿，金色的暖光已经代替了往年炽热的阳光，黄金树就在所有人头顶，只要人们一抬头，便会被这一世界奇观美到发出叹息。
犹如用黄金铸造成的流光溢彩的大树，里面刻着被火焰包围的恒星。
哪怕是荷莱露这样从小听着传说中的英雄汉姆多尔的号角长大的维京人，惯见群岛的大海与秃峰，习惯了在秋分日那天发生的暴风，以及那些凶猛地拍打着群岛的海浪。
又哪怕他曾爬上阿尔德瓦克狂风呼啸的峰顶，潜入群岛最深的湖泊深处。
每一次看见，都觉得是无比壮丽的奇观，叫他不由屏息保持着娴静寡言的姿态。
荷莱露跟在后头，无聊地看着铸建王城的工人们。他们在督工的示意下停下手上的活，纷纷弯下腰行礼。
几名建筑师也发现了两人，拿着图纸便激动地迎了上来，语气欢欣道：“唐诺赫大人！”
荷莱露瞧着少年语气淡淡道：“人手还充裕吗？”
几人受宠若惊，像是没预料到他会回答，话都有些结巴，“够，够的，劳工的身体都因为赐福而变得更加强健。”
自开始王城建设的两年来，他们早就在黄金树脚得到了信仰的回馈。
老实说，这可比一厢情愿的奉献要划算得多，这可是实打实的回馈！
再配上这样穷尽人类想象的奇观，围绕黄金树诞生的信仰早已取代了那些虚无的教派。
但唐诺赫并不满足。
哪怕到这千年前的时代生活了这么久，他也没忘记以前现代化作业的便利。
征募而来的信徒或劳工，日夜不停地用双手建设着王城，总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黑心奴隶主。
唐诺赫挥了挥手，微微向维京少年偏过脸，“关于山妖的计划执行的怎样了？”
“玛莉卡大人将这个计划都告诉你了！？”荷莱露猛然转过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巨人很强，但作为它们后裔的山妖们却贪图人类的富贵与地位，于是他们决定蛊惑这些山妖战士们——赐予它们黄金剑，让它们成为山妖骑士。
不过玛莉卡的阴谋不止于此。
这种背叛的行为，或许能为山妖带来荣耀，但她同样还知道一种奴役魔法——只要挖去它们胸腹间孕育火焰的巨嘴，失去神智，便能使其成为奴隶般的存在。
势力间的博弈，稍有不慎，败者就会被压榨干最后一滴鲜血。
唐诺赫忘了他现在没有套上玛莉卡的壳子。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不过紧接着就不着痕迹地接上，唐诺赫语调轻柔，“她在沉睡的中途曾将计划告知我。”
所以玛莉卡没有见他，却独独召见了这个布里安家的长子？
唐诺赫淡然的描述，看在本就心有芥蒂的维京少年眼里，就更显得欲盖弥彰，甚至有些隐隐的炫耀。
越是往黄金树的方向走，人们眼睛中的金色越深。
这是受到赐福的象征。
荷莱露不由地将手伸向自己的眼睛，每每从镜面中看见自己的愈发金灿的双眼，内心都无比骄傲满足。
随后他又看向了唐诺赫，那双蓝色的眼睛——这彰示少年丝毫没有得到黄金树的赐福。
按理来说，荷莱露应该对他放下戒心。
分明追求爱尔兰女神的大小统治者不少，但维京少年心里就是有种古怪的预感。
唐诺赫绝对是最值得他关注的劲敌。
毕竟他瞧得明白，玛莉卡会利用那些贵族的弱点，将他们软弱或亲近黄金树的子嗣推上王位，替代那些顽固又难缠的人精，施行亲黄金信仰政策。
但她独独没有利用布里安家族。
这还能是因为什么？
荷莱露垂下眼睫，冷不丁地开口，“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比你更大的贵族。”
——甚至是这片王城里唯一的王。
他是最强的战士。
得到赐福前，荷莱露就曾在树下和各路英雄鏖战，向心爱的女神与黄金树的骑士们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流淌在维京人血管中沸腾不止的战意，以及努力在城堡里习得的领军能力，更是帮助他得到了玛莉卡的青睐。
一般的凯尔特成年男性，站在荷莱露身边，也只到他的胸部。
他坚信自己在战争中能发挥的重要性，绝对比这个只有脸蛋和一点点小聪明值得称赞的家伙要有用得多。
唐诺赫很漠然地无视了他的豪言壮语，毕竟在他是玛莉卡模样的时候就已经听过荷莱露的誓言了，“那就提前祝贺你了。”
维京少年恐怕怎样也想不到，他心心念念的女神正是面前这个在他眼中——“分不清屁股作用，又或者喜欢当搅屎棍的腌臜同性恋。”
荷莱露只觉得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但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斗志。
“你最好是别想和我争，”荷莱露哼了一声，“巨人战争中，我会证明谁才是最强的那个。”
要不是时机不对，唐诺赫真想给他鼓掌。
没别的意思。
他是真情实意地为拥有如此上进的工具人感到高兴。
若是时代允许，唐诺赫是真的很想带可怜的维京少年玩款游戏。若是这样，他定会听见那句经典的台词——“王权没有永恒，我的孩子。”
对唐诺赫，即对于“玛莉卡”而言。
王的作用不过是为了征伐其他民族，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工具人。而在他清扫完一切障碍后，所有人都将迎来被抛弃的悲惨命运。
最后的赢家只有他自己和黄金树一脉。
“放心吧，我对王位没有兴趣。”那不过是我的诱饵。
唐诺赫和颜悦色道：“玛莉卡也曾多次向我提起过你。”
果然看见荷莱露暗自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嗯，他和他自己提起，没毛病。
总归荷莱露跑去向玛莉卡求证也是一样的结果，唐诺赫嘴角微微勾着，弧度很优美，顺着他的目光，不远处二指正指挥着仆人拿着金碗接取黄金树的露滴。
只晾了没一会，荷莱露就忍不住开口，“她和你说什么？”
唐诺赫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随意地往那一站，路过的人却都会恭敬地朝他行礼，颇有几分无冕之王的架势。
荷莱露瞧着这幕，手掌团成拳头，心中的不甘几乎掀起滔天巨浪。
他们脚下建成的要塞外墙坐落在山坡之上，不是座单纯的综合结构，有好几栋建筑，四周围了墙与外界隔绝开，城堡的大门是唯一通道。
世人皆知，这座王城是布里安家的继承人设计的。
就连荷莱露这样骄傲的人，也不得不认可唐诺赫的才华。
整个空间利用率十分高，各种道路和层次被挤压在一段高墙、一座古城或是一个下水道中。
广阔的地形被开放式的圆柱长廊环绕，顶端则加上了细致的饰品。要欣赏的话可以透过数量众多的尖顶窗户，上头经常以爱尔兰文化典型的花样装饰，此风格在拱壁和壁龛上特别显著。
尽管尚未完全建成，但玛莉卡还是为这样伟大建筑取好了名字——“王城罗德尔”。
荷莱露死死盯着他。
唐诺赫朝他笑了笑，像是丝毫不把少年的挣扎放在眼里。
“若是给予你拥有打败巨人的力量，让你杀死自己的仇人……甚至登上王位，但前提是你必须接受监视和束缚，才有成王的资格。”
唐诺赫与荷莱露对视了片刻，少年竟从他脸上寻见几分玛莉卡温柔的神态，但荷莱露比任何人都清楚……掩盖在温柔下的，往往是无比冷酷的铁石心肠。
唐诺赫慢下脚步，笑盈盈道：“你会为她舍弃战士的尊严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呆毛四十 10瓶；
啊~当你浇灌液体的这天，整个洛丹伦的森林都在低语着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