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欢伸手伸手揭下文艺栏上的《在海一方》诗作,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到跑进卫生间才嚎啕出声。他不敢相信在这里能看到这首诗,更不敢相信夏雨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这时他头脑空白,只一个劲的抽噎,因为心里充满了委屈。几年了?这都好多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是现在看来并没有。我要找到她吗?情感减退些时他想。不,我不能!上次我辜负了美丽,我不能再重蹈覆辙。如果她想见我毫不费力气,如果不想见那说明我们缘分已尽。李如欢洗了把脸走出了卫生间,然后把夏雨的字迹又粘了上去,出了红园门,他拨通了南洋的电话。
殷桃这次只在新加坡待了一个月不到,回来后的第二天便和李如欢去了西安,他们从车里到郊外,无处不做——…爱游玩了三天,母亲的电话打了进来,问她回国后为何不回上海,难道在南京找到了‘亲生父母’?妈妈的责怪使她抓紧了行程,毕竟大概一算,她得有一年多没回家了。这次回去她带上了男友,却不知母亲也为她相中了一个男友,此人姓尹名正,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其父是复旦大学教授,母亲是徐家汇陆家嘴金融中心总经理,董事长是他外公。他本人也不错,是上海电影学院的毕业生,学的导演专业,这些年得益于互联网的高速发展和智能手机的普及,让他拍的系列轻喜剧在自媒体平台得到了稳定的播放量。偶尔他也写写剧本,描描水墨,现在自诩“文艺工作者”,再过两年便是“艺术家”了。
晚上的宴席原是殷同喜为女儿和男友设的家宴,可是老婆周云芳却叫了助手和另一位青年才俊及其朋友一位,为的就是冲淡这浓厚的家庭氛围。据她了解,李如欢是苏北农村人,和家世显赫的尹正相比他‘单薄’的可怜。并且也没有什么文化,只是靠着“彭城监狱”的‘造星工程’骗得了徒有的虚名。无论在社会层面还是在知识层面他都差殷桃十万八千里,你叫她如何甘心把心爱的女儿交给这个‘乡巴佬’!
席间还算正常,对于李如欢的敬酒她总还是笑脸相迎,并且也会礼貌的说些客套话,比如:小李你吃菜哦。然后大多时间都在和助手讨论‘存在总是存在者的存在’。‘时间到底存不存在?如果存在,其本质又是什么?’等这类哲学问题。然后又从‘勾股定理’聊到‘量子力学’,而后又和尹正谈到艺术、歌剧…他们聊的不亦乐乎,完全不把李如欢当一回事。李如欢受了冷落,也体会到了这‘高端的敌意’。但他并不十分在意,因为全程殷叔叔都在陪他喝酒,闲聊。
“哦对了小李,这个干烧黄鱼里面都放了哪些配料,阿姨就喜欢吃这里面的碎丁碎肉,你以前是干厨师的,能给阿姨说一下吗?”就在周云芳和尹正聊到明天要带“桃桃”去上海歌剧院听某著名歌唱家的音乐剧时,服务员端上了今晚的最后一道菜,为了羞辱李如欢,周云芳问道。殷桃知道妈妈的用意,正当发火却被李如欢按住了。“阿姨。”他认真道:“这里面分别放了干香菇、干笋、火腿和莴苣丁,烧时用白酒炝锅,中间放点黄豆酱颜色更好,下次您要自己做的话照我说的试试。”“好。”周云芳看了看正冲自己翻白眼的女儿谢道:“谢谢你啊小李。”
“我亲爱的可真棒呢!”殷桃见男友如此豁达,兴奋地送上响亮的一吻。大都市里的人就是开放,谁也没觉得尴尬,只小李有些无措。
“久仰李先生大名,此情此景可否拟诗一首呢?”那位青年才俊不适时宜道。“我没有这种才情,如果尹兄有雅兴请便咯。”李如欢说道,并作洗耳恭听状。
既如此,小弟就献丑了——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抬起了右腿,先迈出了左脚。
听到这,众人皆笑,为他的‘幽默’。
那托盘上的澳龙,是今晚的头菜,我配着柠檬,蘸了点青芥。
八宝鸭旁的一盏,闪烁着点点星光,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它是一碗羊汤。
瓦罐中的泥鳅,又是什么名堂?它是什么鱼,或是什么菜?
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抹了抹嘴巴,不用掏自己的口袋。
他一作完众人又笑,不同于第一次的轻蔑,这次各有深意,只有同伴是纯纯的拍马屁:“好。”他高声叫道。
“我怎么听到了新月派的辞藻。”李如欢知道他是强行堆砌,讽刺自己,故而攀附,给人以夸赞的口气。
“不敢、不敢,致敬、致敬。”尹正志得意满道。
“致敬?”李如欢突然转了画风。“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这应该是抄袭吧!你这又是何必呢,以您大学生的文化,水平不止于此吧!”说完又笑,带着殷叔叔和殷桃。
“唉!我不知道他这么冒失,早知道不让他来啦。”客人走后母亲向女儿解释道。“哼!”殷桃嗤之以鼻,不想理她。
“走吧,跟我回家住,让你爸今晚和小李秉烛夜谈。”殷母久也没见女儿,好想说说知心话。
“我不去,我要和小李住,现在我一刻也离不开他。”
“哎呀你个死丫头,真是不羞不臊呢!”
“你们家一直都这样讲话吗?”父亲陪母亲去卫生间的间隙李如欢问女友。
“不是,我故意气她的。”殷桃坏笑。
“走吧,去你家。”
“你确定敢去?”
“是啊!刚殷叔叔邀请我了。”
“还得是老殷、我的好爸爸呀!”
几天之后,夏雨觉出了自己的冒失,思想后她深知这会给李如欢带去好大的烦恼!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这毕竟不是她的本意。真的是出于‘好玩’吗?或许也有万分之一的故意。她没有发现,更不会承认,下午她便把这一‘事件’抛诸脑后了。她和新谈的男朋友爬紫金山,逛夫子庙,吃鸭血粉丝、臭豆腐…无疑,这是欢乐的一天。
秋天的阳光依旧十分的耀眼,从头顶直刺而下的金芒走过平川,踏上草地,爬到山顶,撕碎在长江湍急的柔波里。因为下过几场雨,刮过几次大风的缘故,原本茂盛的绿植稀落了一两分。这时眼下、道旁,呈现出的斑驳景象,给这座薄情的城市加添了些许温馨和情谊。李如欢和殷桃走过建国路的‘长廊’,转身来到了菜市场——他想买几只鸭子给父母寄回去。
刚看到“江山菜市场”的门头,他俩便听到一片嘈杂,原来是市场管理人员掌掴了一个中年妇女,起因是那位阿姨欲骑车进入,门口身着深蓝色制服的管理人员不让,然后二人便发生了口角,中年妇女仗着自己年岁大些便说了几句日常骂小辈的‘口头语’,可是看门的小伙子也没惯着她,直接骂了回去,中年妇女何曾受过这气,直接抬手要打,那嫩头青想也是‘身经百战’的,他挡住了女人的手臂,接着反手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那一刹中年妇女懵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外人打耳光,。半晌,她抽噎着拨通了丈夫的电话。不多时,一辆黑色别克商务车停在了市场门口,车上下来一中一青两名男子,问清楚是谁打的人后他们并没有为难那个青年,只是打了个电话。三分钟不到市场领导便惶恐地站在二人面前,并说着有眼不识泰山之类的谦语。那个‘嫩头青’见领导对来人点头哈腰着实吓得不轻,此时正无助地在那里发抖。领导见道歉没有用便把地头垂立在原地的肇事者拉过来暴打,两个人轮流扇着耳光,顺带着拳打脚踢。来人见状连忙大声制止:“住手!这就是你们解决问题的方式?也难怪你手下的喽喽敢欺压百姓了,把你们的领导叫来!”年长者掷地有声道。“我领导?”市场办公室主任短舌道。“怎么了,我不配?”中年男子面露不悦。“不是,不是…只是,只是…”主任僵立在那里,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难道还要我请不成?”“不不不,我打,我打电话。”说着市场一把手便找了个背角地给局长打去了电话。
十分钟左右,辖区工商局长也被请到了市场门口,他一下车便要清场,可是对方却不让,并且围观的群众也不惧他的官威。自己的指示如石沉大海,平时指画惯了的局长也不尴尬,他上前一把握住中年男子的手道:“王秘书长误会,误会啊!”“哼!”中年男子,也就是他口中的王秘书长甩开被他紧握住的右手,脸上没有一丝暖色。“王姐,王姐唉,我的好姐姐…”那边不灵他又来到中年妇女跟前谄媚,一阵低声轻语后那个吃了亏的女人竟同意移步市场办公室调解。原来是局长大人在来之前已经给纪委大人赔过了不是,并且把此事扩大化后的影响给书记大人作了分析。大庭广众,悠悠众口,他也不想成为热点人物,所以中间他给夫人发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信息。他们一走,原本兴致被吊的很高的群众便陡生索然,接着便径自散去。
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更狂。
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走进市场后殷桃低声吟颂着曾巩的《咏柳》,并肩而行的男友则仰慕地看着她:“不愧是东南大学的高材生,评事论事也是信手拈来且一针见血呀!”
“是吗?然而我们百姓对这种现象却总是束手无策,有时我甚至怀疑生在哪个朝代,有些腐败甚至都明目张胆到超出了你的认知。和腐败并驾齐驱的还有他们的猖狂,今天纪委大人放了工商局长一马,明天他就能打听出‘王姐’的喜好,书记家还缺些什么家什和摆件;他们的关系环环相扣,谁也不会把事情做绝。”
“那今天挨打的若是黎民百姓呢,我们可有处说理?”听过殷桃的见解李如欢又问。
“你觉得呢?”女友反问。
“政府不是开通abcde市民热线了吗,法律是我们最后最坚实的武器!”小李热血道。
见男友如此天真,殷桃哼哼了两声,不知是笑声还是恨意,她接着说道:“法律是统治者统治被统治者的手段,它分别规定公民在社会中可进行的实务和不可进行的实务。当你的权利和利益受侵害时你当然要用法律来捍卫,但也并不是任何时候都有效。”“可是法律不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吗?”李如欢谦虚的像个孩子。
“是的,没错,尤其是在我们这种社会主义国家,但有些时候的某个地方,法律却成了达官显贵们的工具,老百姓不过是他们管理和制约的对象,他们滥用私权,任意侵犯人民的合法权益,却忘了手中的权力是人民给他的。”
“我能把你所说的‘有些时候的某个地方’换成‘大多数’时候吗?”“可不敢这么说!”看清了李如欢的愤青嘴脸后殷桃补充道:“在这和谐的社会里,只要我们努力生活总是向好的。”
“你的见地很高,我望尘莫及。”李如欢发自肺腑地说道。
“切。”殷桃对他嗤之以鼻。“听说这家鸭子不错,我们就在这买吧。”走近一家卤水店时殷桃停止了这一话题。
经过一个冬天的黏糊,二人的感情愈发的深厚,只是激情稍褪了一些。初春的景象依旧十分的萧条,春风里只有二三分暖意,可这二三分的暖意却给人带来了美好的遐想,虽然行道树和一切植物仍是一片枯索,但正在酝酿中的汁水却丰盈着它们的肢体,它散发出不易察觉的清甜,被温暖的春风和进空气里,给人们带去了无可名状的体感。交到三月,柳树率先发芽,接着迎春花便开满了山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