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蓉初中毕业后便从灌云老家投奔在新浦开饭店的表姐。那年她刚十六岁,带着憧憬和感伤(因为扔下书本并非她意愿),投身社会这个大染缸。她不很漂亮,也不好打扮,在美女林立的同事间,她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但她干活利索,为人老实本分,即使遭受刻意的刁难也不生太多的怨言。表姐体恤她,但又不好多开她工资,因为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不公平的。她给她买时新衣裳,教她化妆。姐夫卢伟也把她当作家人看待,虽不像田真真给她买这买那,但心里的肯定不也胜过万千吗!虽受姐姐照顾,但她从不恃宠而骄,不论是前厅还是后厨她都能和善相处,对于同事们常常在背地里骂娘她也不会告状,这使得卢伟更加地喜欢她。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她这般单纯善良,刁明们抓住她唯一的‘缺点’给她取了个外号——“奶大”!正好映衬她的名字。她得知这一‘雅称’后也不十分生气,只道刁明之辈不入流。是的,她鄙夷刁明和王同兴他俩,至于其他人,也许只有李如欢要稍好一点。
这四年间(时间过得好快啊!),表姐为她张罗了好几次相亲,尤其十八岁以后,可无一例外她都没有看上,这其中有两三个在外人看来还是蛮和她般配的。“可能是缘分还没到吧!”表姐并无责怪地对她说道:“我再帮你物色。”看来田真真一点也不把自己厨房里的几个小伙子放在眼里。这时厨房里又流言四起了:她该不会是个石女吧!或者是性!冷淡。还是和孙祥那个基佬一样是个同性。恋着!红尘酒店不简单啊!竟兼得卧龙与凤雏。
其实她早和郝美丽吐露过心声,她已有欣赏的人。“谁呀,是我们店的吗?”“不是。”看到美丽期待的眼神和靓丽的风姿后,尤蓉斩钉截铁地说道。
而那边厨房也为她张罗上了,他们竟怂恿孙祥去追她,其中就数刁明出的点子最多,他就差手把手演示了。孤僻的孙祥本就对尤蓉钟情,经他们这么一‘窜闹’,竟当真行动了起来。他送她巧克力,买些小零碎。惊讶之余尤蓉也不拒绝,但也不做回应,她想让他知难而退,她不想伤孤傲者的自尊。难道说尤蓉真就是尊石佛,任谁也感动不了?不是的,只因孙祥太过古板了,他没有李如欢的英俊,也不似刁明那般活脱,虽然作风很好,奈何生了一张猥琐面孔,尤蓉对他没感觉,所以勉强不来。
她是红尘酒店的元老级员工了,但却比夏雨和郝美丽还小一些,新来的周香香虽然满脸稚嫩,但不论言行还是举止都比她老练。她就像一块涤纶面料,无论怎么浸染也不改本色——她还和初来时一样害羞。
依照本地风俗,青年二十岁生日时父母是要宴请宾客为其庆祝的,可尤蓉的父母毕竟不是一般的父母,早些年他们醉心于宗教事业近乎极端,有时甚至连基本生活都无法维持,即便这几年生活有所改善,但对她的关怀却只在口头上。他们用这些年包地和养鱼积攒下来的钱盖了楼房,女儿寄回来的钱他们也一分未存,全部用作置办家什和儿子的学习与生活开销,他们体会不到女儿的牺牲与付出,一心只在儿子身上,至于未来闺女出门的嫁妆或许想都没有想过,到时不是还有彩礼钱了吗!
尤蓉自然不怪父母的偏心,因为在农村这是普遍现象。她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就算和同事们相处都少有计较,何况生她养她的父母。我想说的是她的善良并非遗传于父母,而是老天爷恩赐的美德。
父母忽略她,但有人把她放在心上,田真真在表妹生日十天前便为她买了衣裳,然后又陪她去拍了一本艺术照,在生日当天又为她摆了一大桌子菜。同事们听说尤蓉要过‘二十大寿’也不敢怠慢,为了不买重复了,他们昨天相约去了商品市场;丝绒娃娃、银质吊坠、时尚太阳镜、针织围巾等价格在百元以内的礼品堆满了坐在主宾位的尤蓉的脚下和身后。因为平时不受尤蓉待见,刁明昨天借口有事没有出现在抬街行列,同事们知道其中缘故,所以并不十分意外,只猜今晚他又找什么借口缺席老板娘为表妹设的生日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不仅走进了‘空中一号’,并且手里也拎着礼品袋,不同于海州小市场的廉价玩意,他买的连衣短裙竟是百货大楼的新品,惊讶过后同事们又笑骂开了,这毕竟不是深秋该穿的衣服。因为老板娘在场,他们也没敢调侃尤蓉穿上这低胸露背的风姿,只在心里想这‘大胆’果真是大胆呢!尤蓉接过礼物和祝福照例说了句谢谢,只不过脸上带着些许尴尬。老板娘和卢伟也没说什么,这毕竟是刁明的一片心意。
席间卢伟也不似以往那样去说些前缀,他知道员工们反感他那一套,但他只在乎尤蓉的感受。可是不及防,尤蓉还是哭了,在大家共同敬酒的时候。“别这样蓉蓉…”田真真和大伙好一阵安慰房间里才恢复酒席的气氛。红尘酒店好久没有这么齐整地聚过了,大伙喝了很多酒,说了许多话,这么久的相处使他们早已胜似一家了。本不喝酒的尤蓉今晚也喝了两杯带有甜味的樱桃酒,不胜酒力的人儿脸红的像一抹晚霞,回到宿舍才稍褪一些。在卫生间里准备洗澡时,她忽然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睛。当她再次出现在镜子里时便呆住了,没想到刁明随手买来的衣服竟如此的合身!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身姿她又哭了,原来我也可以这样好看!此时她刚烫了大波浪,又在表姐的要求下化了精致的妆,加上这一修身的连衣短裙,即使比那些舞蹈演员也毫不逊色!其实她并不算胖,只是生的丰满而已。这身裙子完美的把她的身材展现了出来,除了有些暴露外,没有半点瑕疵,甚至腰间都不见一丝赘肉。“想不到刁明对我这般用心!”这时她已忘却了刁明的斑斑劣迹。她在镜子前左转右晃,她忘我地臭美着。
其实刁明并没有她想的那样用心,他昨天确实有事,他是在约见女网友后,在百货大楼楼下吃炸串时看到专柜打折,出于好奇才进去看看的,进门后才发现是女装店,便往外走,可是营业员却热情地拽住了他。他言不知这是女装店,营业员说“没关系呀!可以给女朋友带一件,给她个惊喜。”这时他想到似乎应该给尤蓉买个生日礼物,毕竟大家都买了。“那件多少钱?”他随手一指橱窗里最显眼位置的一件裙子问道,可当营业员一开口他就后悔了。“帅哥真是好眼光,这件短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现在换季上秋装打六折,只要三百九十九!”“打完折还这么贵!”刁明欲走,就差跑了。“这还贵呀!”营业员一把又拽住了他,得亏她有几分姿色,不然刁明早发火了。“原本买六百九十九的。”见眼下的青年并不十分排斥她挽住他,营业员继续推销道:“你摸摸这质感,你看这印花。”说着她便取下那件裙子给刁明看。“太贵了,我不想。”刁明断然拒绝。“给女朋友买衣服怎么能嫌贵呢!你看,这可是明星同款。”不等刁明往外走,她不知从哪里摸出张海报来。“不是女朋友!”刁明看都没看那个代言的明星,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不是女朋友就更得用点心了,不然…”“我们只是同事关系,明天她过生日,送她礼物只是出于礼貌。”刁明打断了营业员无中生有的臆想。“好吧。”听如此营业员也不再和他多费口舌。“那边有新上的围巾帽子你要不挑一件吧。”这时进来一位大龄女士,她又热情地迎了上去。
“三百卖不卖?卖我就拿一件。”踌躇了片刻刁明来到漂亮女营业员面前问道,在那个妇人走后。“卖!”营业员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而刁明也不会觉得出高了,这里可不比海州小市场。比划完身高和体型后,刁明不无心疼地走出了这家品牌女装店。
生日第二天,表姐给了尤蓉一天假,她提着那件遭人嫌的裙子,在照相馆里找了女摄影师又照了好多照片!次日到店,她依旧穿着表姐买的碎花长裙。她怎敢穿那件衣服去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