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队回到办公室,拿出钥匙,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部老年机,给陆岩打电话。
无法接通。
他又打了一次,还是没人接听。
陈队把手机放回去,站起来去接水喝。
有人进来,说起工作的事,随口提了句早上的案子,实际的货不多,也就四五盒,其他袋子里的全是木头。
“嚯,看来做生意的人都一样,”陈队喝一口茶,“都喜欢偷工减料。”
“不过,”陈队突然问起:“老李他们怎么知道那边有交易的?”
“有人报警了啊。”同事说:“说北山海那边有人进行非法交易。”
陈队眉头紧蹙。那个人一定不会是陆岩。
*
陆岩醒来的时候是傍晚,他睡了一个不太.安稳的觉,梦见了爸爸带他去游乐园玩,给他买了一个糖葫芦。
陆岩站在原地等他回来,可是过了好久好久,父亲都没有回来。他在人山人海的游乐场里一边哭一边叫着爸爸,可是没有任何回音。
面前的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人为他驻足。
陆岩睁开眼睛,脸上出了汗。
肩侧和手臂同时传来疼痛,陆岩低头,看到新的纱布,应该是勤真趁他睡着的时候换的。
或许是太累,他一点没有察觉。
房间里面没人,陆岩看了眼闹钟,才下午四点。
他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开水是早上掺的,已经凉了。
冷水下肚,他慌躁的心理才算舒服了一些。
陆岩穿上外套,打开门。
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刚一开门,冷风就呼呼地往里吹,雨夹着水从天而降,地面湿漉漉的。
天已经快黑了,远处的山间冒出几缕白烟,应该是有人在做饭。
一辆三轮车停在路边,勤真从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看样子应该是她的爱人。
“你醒了?”勤真走上前,询问他:“感觉好些没有?”
陆岩点点头。勤真应该把事情都告诉她爱人了,所以男人没有多余的问题,而是让他进屋,外面风雪大。
“七叔呢?”陆岩问。
“他临时有紧急的事,就先走了。”勤真从桌上拿过一张笔记本纸,递给陆岩,“当时你昏睡过去了,就没叫你。七叔说,你以后如果想找他,就打这个电话,或者去上面他留给你的地址。”
陆岩望着上面的地点,好几秒没有移开。
勤真看不清他的神色,接着说:“七叔叫了车来接你,可能再等一个小时就到了。”
“好,”陆岩将纸张对叠,放进衣服口袋里,“谢谢。”
“不客气。”勤真笑了笑,一张脸非常朴实。
她的男人去做饭了,很快,陆岩就闻到米香的味道。
肚子传来叫声,女人一笑,让他再等等。
*
在回程的路上,他接到了冬青的电话。
七叔不知从哪里叫了车,司机是一个当地的汉子,不怎么爱说话,开车就专心开车。
这样也好,陆岩也不是爱主动攀谈的人,尤其是在这种身上有伤的时刻。
更何况,七叔那只老狐狸并不一定会完全信他,所以在车上依旧不能过多的暴露自己。
“陆哥!你电话终于能打通了!你现在在哪里?”
凌晨的时候,他说再等几个小时就能到,于是冬青就和姐姐冬梅一直等着他回来,可左等右等,人没等到就算了,连电话都无法接通了。
他们很是着急,打给楠哥,还是一样的不通。冬青一拍脑袋,完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冬青完全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遇到这种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中途出了点小事情,现在在往回赶了。”陆岩说。
冬青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瞬间冒出了很多疑问,正要说什么,电话却被一旁的姐姐抢了过去。
“喂?陆哥?你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虚弱?是不是受伤了?”
“出了一点小车祸。”陆岩说。
“什么?”冬梅紧张,“伤到哪里了?”
“没伤到哪里,都是小问题。”陆岩闭了闭眼,“我很快就会回来了,不用担心。”
冬梅听出他没有想继续说话的欲望,便叮嘱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尽管身边的冬青还一副我还要和他说两句你怎么就挂电话了的生气。
“好了,你就让陆哥好好休息一下吧!”
“你去做饭。”冬青推他姐姐进厨房。
“朋友?”司机突然开口讲话,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哦,对。”陆岩关掉手机,放回包里。
“你是怎么认识七叔的?”司机问。
“我在帮楠哥做事。”
“楠哥?”司机疑惑。
但陆岩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司机悻悻,也就没再追问了。
陆岩揉揉鼻梁,看样子是他多心了,司机不认识楠哥,应该只是跟七叔相识。
他闭上眼睛,靠在后背上休息。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
周慕要他破坏这次交易,否则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但只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了。他不能保证自己能帮她把那批货抢回来,不好运是一回事,如果被抓住,甭说想接近周元了,连周元的人都还没见到他可能就挂了。
他在赌。
他没有足够的证据去证明周慕内心所想,只能靠他所观察的细节去行事。
是周慕先提出要他去截货的。这很正常,毕竟是他把货从中转站运出去,有他的一份;但是,周慕却没有派人跟踪自己。
陆岩开车上路时一直有注意车后,但从他驶出基地大门开始,车后就一片安静,根本没有人跟车。
这很不寻常。
第一种可能,周慕知道七叔那帮人老奸巨猾,要是发现有人跟踪,一定不会让陆岩有接近库房,这样他们也没办法把货追回来。
第二种可能,周慕是在试探,试探陆岩有没有可利用的余地,可就这么放弃没准可以追回来的货,也不是那么说得过去。
而陆岩暂时没有想到第三种可能。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又始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所以他给陈队放了假的情报,之所以称为假,是因为这批货都不是毒品。
周慕让他去截货,要求是他们的交易必须失败。但她并没有说一定要把货给她追回来。
比起那批货,周慕似乎更关心别人的交易能否成功的问题。
如果陈队过来收网,一可以收缴这批货,二可以抓到罪犯,三,他可以在七叔面前演一出戏。
只是此举风险极大,他的计划里,只是充当救出七叔的角色。而中枪便是意料之外的事。
呵。车窗上映射着陆岩冷笑,现实果然比想象得困难多了。
……
四个小时之后,司机将陆岩送到了宣城的一处城中村。
陆岩下车,温暖的空气铺面而来,天已经黑透了。
宣城的气候可比送货那儿好多了,宣城四季如春,很少有零下的温度。
最近每天都是大晴天,夜晚都不算冷,一件长袖一件外套就能打发。
冬梅在小吃街开了一家小炒店,这个时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一条街全是当地务工的打工人,香味扑鼻,很有生活的气息。
冬青在店里帮忙收拾桌椅,又从后厨端了一盘炒河粉和果汁,放到外面的桌上。
陆岩走到门口,招呼了他一声。
冬青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一边喊着陆哥一边冲过去给他一个大熊抱。
大大咧咧的冬青碰到陆岩肩侧的伤口,陆岩吃痛,啧了一声。
周围吃饭的客人被冬青的尖叫惊了一下,抬眼瞥了眼又继续吃饭。
“老板,再来一打啤酒!”有人喊。
“马上!”冬青回应,但却没动。
他立马松开抱着陆岩的手,“怎……怎么了?陆哥你哪里受伤了?你的脸……”
“没,肩膀有点小伤。”陆岩说:“先去忙,我在楼上等你们。”
虽然冬青现在就想陪陆岩上楼,但店里这会儿人正多,他一走,冬梅就忙不过来了。
冬青只能作罢,“好吧。”
陆岩上楼。冬青进了后厨端菜拿啤酒,对正在炒菜的冬梅说:“陆哥回来了。”
后厨太吵,冬梅听不太清楚,她把盘子里的菜盛出来,关了火,递给冬青,“你说什么?”
“我说,陆哥回来了,伤的好像有点严重,脸还破相了。”
“什么?”冬梅手里的盘子一滑,要不是冬青眼疾手快,这盘菜就白炒了,多浪费。“怎么会这样?”
冬梅放心不下,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不行,我要上去看看!”
“老板娘,来一份小炒肉,鱼香肉……诶,老板娘?”顾客见冬梅转身,怎么喊都不应,“怎么回事?你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做做做,当然做!”冬青狗腿地笑,说:“你说你要吃什么?”
顾客又说了一遍,冬青记下了,让人先去坐着。
他拉住从身边经过的冬梅,“待会上去,陆哥本来就不想打扰我们,你现在抛开店里跑上去,他不轰你下来就会把自己轰走。”
不得不说,冬青还是很了解陆岩的脾性的。
冬梅只好作罢,心不在焉地回到后厨。
过了许久,生意最好的时间段终于过去,前堂有人招呼买单,冬青去一桌,冬梅去了另外一桌。
她人长得清秀,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就是常年在后厨忙,也能看出是个漂亮的妹子,这条街的人都称冬梅为“炒菜西施”。
所以有时候总是被喝醉酒的食客骚扰,有时还会拿她开一些黄色玩笑,开门做生意,不太过分的,她还能忍忍。
这不,叫去结账,结果就被其中一个肥头大耳朵的男人摸手揩油了。
“哎呀,这冬梅妹妹今年多大了?是不是二十三了呀,该找个好人家咯。”另一个人不怀好意的说:“不过家里欠债,还不是处,这可不好说人家,不过妹妹,我有一个兄弟特能赚钱,就是身高不行,要不介绍给你啊?”
开这个店好些年了,这样类似的话,冬梅听了不下白遍,都是过来过去的人,她不敢太得罪人。“哎呀,我不着急,这么好的兄弟,自然要留给你亲妹妹啦。一共78.”
冬梅找了零,把碗筷收到后厨。
劳累了一整天,等洗了碗,就可以上去找陆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