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错开陆岩的视线,几步走到七叔身边,踢了踢他的手,引.爆.器滚出来,危险解除。她将整个地下室扫视一圈,显然对于周元在别墅底下囚禁人这件事感到意外。
七叔一死,最大的危险已经没了。陆岩顾不上其他,跑回张图身边,试图帮他解开铁链。
而张图体力不支,脑袋一垂,直接昏死过去。
周慕望着陆岩焦急的背影,眼神疑惑,周元关押的男人是谁?他和陆岩又有什么关系?
一时之间,她对他很是好奇,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陆岩捧起张图的脑袋,拨开他挡脸的头发,轻轻摇晃,“醒醒!”
说话时竟带着一丝颤音。
昏暗的壁灯打在张图那张惨白的脸上,周慕这才看清了那个狼狈男人的脸。
忽的,她眸色一沉,立刻叫外面的人进来支援。
有了周慕的帮助,张图很快被人救出,送往最近的医院。
他那张脏兮兮的脸毫无血色可言,与手腕脚腕结痂又溃烂的伤口处对比鲜明。
周慕收回视线,望向身后这座别墅,神色晦暗。
周元养在院子里的猎狗已被阿车关进铁笼,搬上了皮卡车。随后,他走到她身边,告诉她周爷要求明天晚上回老宅吃饭。
周慕轻嗯了声,叮嘱阿车,“刚才送去医院的人,好好照顾。”
阿车应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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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岩守在病房外,医生给张图做了多项检查,最后得出结论:病人长期营养不良,身上多处外伤,头部也有挫伤,肋骨断了两根、肌腱断裂……初步估计受过非人的虐待,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康复。
“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陆岩问。
“病人身体还很虚弱,也许一天,两天,甚至三天。”医生开了营养液,说他需要静养。
陆岩便没进病房,只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看他。
托了周慕的福,张图住在最好的病房,用最好的医生。这次的事,如果不是周慕,他恐怕难以救出活着的师父。
思忖到此,陆岩一方面感到庆幸,另一方面又十分担忧。
周元知道张图真实的身份,那周慕知道吗?
不对,周元说过,张图曾是他的得力干将,为了不被周义坤发现卧底竟是他的手下,才将张图囚禁虐待。按照周慕的个性,如果她知道张图的身份,早就到周义坤那里告上一状,让周元吃瘪。
所以目前看来,周慕应该不知道张图的真实身份。
这么一想,陆岩才稍微放下心来。
周慕来医院时,陆岩在走廊尽头抽烟。
他先是听见了熟悉的高跟鞋的声音,转过身,见她站在身后。已经快凌晨十二点,他不明白周慕为何在这个时间找他。
“送你一份礼物。”周慕望着他被烟雾氤氲过的眼眸,轻声说道。
周慕说过,你受过的苦受过的罪,我都会帮你加倍讨回来。
她没有食言。
医院外的小树林里,一个带着头套的男人被扔到地上,他双手被麻绳系在腰后,连连哀嚎,不敢动弹。
是那天在老宅踹了陆岩的男人。
手下已经提前教训了他一顿,男人被打得苦苦求饶。
周慕和陆岩站在不远处,她抱着双臂,扭头看他,“想怎么处置随便你。”
陆岩握了握拳,掐灭烟,低头觑她:“放了吧。”
周慕以为他至少会亲自过去踹几脚,“就这么放了?”
“你已经替我教训他了。”
周慕挑眉,“行。”她轻飘飘地挥一挥手指,剩下的,阿车会处理。
周慕转身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川仔形影不离。灯光疏淡,只剩病房的灯光错落洒进静谧的夜色中,她的背影忽明忽暗。
陆岩跟在身后,一步两步。夜里起了风,他闻到了淡淡的茉莉花香。
“周慕。”陆岩倏尔开口,高跟鞋的声音消失。
他几步走上前,望着她的脸,郑重地说:“以后,我想替你做事。”
从前替周慕做事是被逼无奈,是把柄在她手,他没有选择;但是现在,是他主动想认她做老大。
但周慕没有立刻答复。
陆岩不知道她在考量什么。
*
翌日晚上,周慕回周家老宅吃饭。
周元锒铛入狱任凭缅方处置,周义坤在这时叫他们回去,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瓜分原属于周元的产业。这是喜事。
二太精神大受打击,为了防止她无休止的哭闹,周义坤将她囚在精神病医院。墙推众人倒,曾经不可一世、要风得风的元爷,如今沦为阶下囚,无人问津。他的手下死的死,叛变的叛变,没人敢为他说一句话。
因为他犯的是死罪。
周义坤不会允许背叛他的人存在,更不会放过替周元求情的人。
原本周义坤只是暂时把赌场交给周慕打理,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经营,赌场生意渐有起色,现在周元出局,周义坤便将赌场和酒店的业务都交给了她。至于周振,他接手了周元旗下的夜总会和动物基地。
周振喜出望外,毕恭毕敬地谢过周义坤,说定不会让他失望。
周慕喜哀不行于色,只说父亲放心。她喝了口茶,眉头微皱,略苦。
吃过饭,周慕坐回车上,黑色越野车上路。她靠着靠背,望着窗外急速倒退的树林,久久没有吭声。
阿车见她脸色不怎么好,好几次欲语又止。一旁的川仔则一直聚精会神,没有任何懈怠。
“那个男人醒了吗?”周慕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阿车秒懂她说的谁:“没有。”
周慕揉了揉眉心:“去医院。”
她早吩咐阿车派了保镖守在病房外,一有风吹草动都会通报。
周慕来到病房前,陆岩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小憩,他似乎睡得并不安.稳,许是听到动静,迅速警惕地睁开眼睛,视线与她短暂相交。
周慕移开脸,透过玻璃望向病床上的男人,护工已替他剪了头发、擦洗了脸,连胡子都剃了,露出清晰的五官。
陆岩站起,几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下一秒,周慕忽然开口,问:“他是你的谁?”
陆岩早已在心里排练过这个问题,他得心应手地答:“我哥。”张图比陆岩大十岁,说是兄弟完全说得通。
周慕眸光微动,顿了顿,揶揄道:“你的人脉似乎比我想象中的广啊,开小店的冬梅冬青,夜总会的百合,还有他,被周元关在地下室,你说,什么样的人才会被他关在地下室?”
她在试探。
陆岩忙说:“这些我都可以解释。”
冬青和冬梅是在宣城认识的朋友,他们前不久才偶遇;百合是关押英国记者那屋的女儿,因为记者被救走,打手老大气不过把她卖到周元的夜总会,而好巧不巧的他点了百合。至于张图,陆岩再次重复:“他真是我哥,虽然没有血缘关系。至于他和周元之间有什么,我真不清楚,在这遇见他其实是个意外,我们很多年没见过了。”
周慕的视线终于从张图脸上挪开,转而落进他眼里。
陆岩继续往下说:“我父母死得早,他以前是我邻居,看我可怜,经常做饭给我吃,久而久之就熟了。只是后来我去其他城市上职中,他去另外的城市工作,慢慢的就断了联系。”
“你父母怎么过世的?”
“车祸。”
“抱歉。”
陆岩摇头。
“当初,你为什么要替周元做事?”周慕提起初见时他帮楠哥运的货,如果不是那次,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交集。那时,周慕也问了他类似的问题。
“我说过,我想赚大钱。”陆岩神情低落,“可你也知道,我一个职中毕业的能做什么,靠苦力这辈子都不能飞黄腾达。”
“只是想赚钱?”周慕反问。
陆岩点头,“小时候穷怕了,只有钱才能带来安全感。”
“你很有头脑、胆识,”周慕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完全不像是职中毕业的。”
陆岩答得滴水不漏,“多亏了我们国家的义务教育,我小时候就爱听人讲三国的故事,很有趣,《孙子兵法》也很好看。”
考虑到她从小在泰国长大,可能并不清楚中国历史,陆岩本想解释,却听她接过话:“嗯,是很好看。”
“你看过?”
“当然。”周慕脸色淡淡的,“那个词语怎么说来着,以史为鉴?”
蓦地,陆岩回想起这段时间与她交手以来发生的事情。
“你也很聪明。”陆岩评价。
“所以,不要骗我。”周慕收下这夸奖,凑近他,平淡地说着威胁人的话,“否则,下场会很难看。”
陆岩双手高举,做出投降状,笑容带着一股痞性,“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她可是比周元还疯、却比周元聪明多了的人。
此时,病房里的张图手指微动,逐渐睁开眼睛。
陆岩喜出望外,立刻推门进去。
“师……”话到嘴边又连忙咽了下去,转而叫人“哥”。
陆岩凑到张图身边,他手上打着点滴,陆岩只能握住他的手腕。
头顶的灯光有些刺眼,缓了一下,张图才惊觉自己不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这是哪里?他内心忽感焦躁,直到那几声“哥”传入耳朵。
陆岩闯入他的视线,张着嘴正说什么。
张图嘤嘤唔唔,却说不出完整的字。
“你先别说话,医生说你需要休息。”陆岩握了握他的肩,问:“饿不饿,有热粥要不要吃一点?”
缓了好一阵,张图才逐渐清醒过来,只是身体依旧很虚弱。
在门口站了会,周慕走进病房,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张图床边。
陆岩正拿勺子喂张图喝粥,狐疑地睥她一眼。
听到凳子腿擦过地板的声音,张图扭头朝她看来,目光相对的那一刻,他神色一凝。
“我以为你早死了。”周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