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花园内,一群大家娇小姐聚在一块却只有轻轻私语,这场除夕并上南查归京的庆功的宴会没有半点欢庆的氛围。
黛玉坐在偏远的深亭里凭栏看鱼,神思飞远,一把鱼食都落入了水中,引得鱼儿争夺。
“如你这般再喂几次食,这满塘的鱼怕是就要撑死了。”
黛玉回头看去,见着庆缘进了凉亭,起身福了一礼。
“八王爷。”
“嗯,可是还在忧心小师叔?”
庆缘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黛玉也坐了回去,眸光忧沉的点了点头。
庆缘也没有旁的法子,叹了口气也只能干巴巴的安慰一句。
“宫里太医也不是吃白饭的,定然能医好小师叔的腿。”
“但愿如此吧。”
话音落下却听花墙另一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声音听着很是熟悉。
“姐姐今日断不可再提退婚之事。”
“我们家帮他们家那么多,如今只让她帮着退个婚便不可了?”
庆缘听不出是谁,可黛玉自然一声就听出了是薛宝钗和王嫣儿的声音,霎时脸就白了些,这两人当胆大,竟敢在宫里便说这些,莫不是贾府里待久了也变傻了不成,连隔墙有耳都不知道,她们们怕不是想害死家里。
“雨梅,去看看是谁家的小姐,怎么跑到花园深处来了,别不是迷路了。”
黛玉虽不喜荣国府但到底是自己外家,也不忍看他们惹了祸事,却不想下一秒脸色由白变得铁青。
“那人如今刚残废,便是姐姐不想要这婚约了也断不能由我们来提,不然岂不落人口舌?”
王嫣儿果然冷静下来。
“那依你之言要如何?”
薛宝钗眼眸一转,附到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隔着远黛玉听不见,却也知她们在算计温瑾。
“雨梅,不必去了,我亲自去看看她们在算计些什么?”
还没出亭子却被庆缘唤住了脚步,他虽听不出是谁可看黛玉反应也猜到了几分。
“你便去了,她们也断不会说的。”
说着站起身子朝那边大声道:“鬼鬼祟祟的是谁在那边!”
声音乍起,另一边顿时没了声音,两人落荒而逃。
黛玉眉头微拧忽而捂嘴咳嗽几声,再看手绢已是沾上血迹。
“姑娘!”
庆缘也吓了一跳,起身到了黛玉身边,见着了那血,同样拧起眉头。
“如此忧思,光是亏损身子,待到小师叔回来岂不担心?”
黛玉闻言冷笑一声:“我哪有他不爱惜身子,顶着伤抄了甄府,最是他勤勉,连看个大夫都时候都没有。”
庆缘被她逗笑了,平日哪有人如此讽刺温瑾,如今听着当真是过瘾,点头应着。
“是如此,等他回来自然好好骂他一番,不过现在还是先去请太医来诊一番。”
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这姑娘可是小八未来的王妃?啧啧,当真是般配。”
二人抬头望去就见五皇子庆旻携着一众侍女就过来了。
黛玉福了一礼,没说什么。
庆缘闻言笑道:“五哥怎么带着这么多王妃来取笑我。”
满宫谁不知道五皇子生性风流,最爱拈花弄草,身边哪个侍女没同他沾染过,庆缘这话便是在用他的话堵他自己。
可庆旻素来混得很,在他面前庆缘还是年轻了些。
“小八若是喜欢也将她收在身边做王妃就是了。”
庆缘顿时黑了脸,这是把黛玉当他身边那些没名没分的暖床的羞辱呢。
黛玉在皇宫住了这许多日子,自然也知这皇子间的党派争斗,因而倒也不生气,笑着回应了。
“五皇子身边都是貌美的,八皇子的婚约自然要等陛下相看定夺,想必要找才貌俱佳的,臣女姿容平庸,也就太后娘娘不嫌,爱怜几分,留我在身边。”
言下之意就是他庆旻找王妃容易,爹不管,娘不疼的,能随便找一个,庆缘却不行,爹疼娘爱的,得找个好的。
庆缘面色好看起来,朝黛玉眨眨眼。
庆旻被戳了痛脚,冷笑一声。
“既如此,我便娶了林姑娘做王妃可好?”
黛玉微微福身道:“臣女谢殿下厚爱,只是殿下求娶臣女须得去同太后娘娘说才是,民女做不得主。”
一个没娘的遗孤都有太后做主,一个皇子却没人管,好不讽刺。
庆旻被气笑了。
“好啊,本王定去“皇祖母”那“求娶”林姑娘。”
说罢转身又带着一汪汪的女孩们走了。
庆缘这才噗嗤笑了出来,好是得意。
“我看日后我只叫你姐姐,你护着我好了。”
“八殿下想想自己大我几岁,也好意思叫我姐姐。”
“这算什么,满皇宫就你同我一般爱那险山远水,皇祖母都说咱俩是一般都野猴,那咱们也算是知己了,还在意那些个虚的。”
反正早晚是一家人,这是庆缘在心里默默补上的。光想想日后黛玉嫁给温瑾,能同他们一同游玩,他便开心。
一个粉衣服的小宫女跑了过来,近了看才认清是太后身边的清月。
“林姑娘,八王爷,郡王回来了,正在寿安宫等二位。”
亭子里两人俱是站了起来,相视一眼。
“走,回寿安宫。”
“嗯。”
且不说两人急急赶去寿安宫,便说此时乾清殿内,林如海却是浑身紧绷的坐在凳子上。
“糊涂东西,朕待你不薄,你却要害朕的师弟,那李明德是朕下旨斩首的,难不成你也要朕给他赔命吗?”
皇帝抓起茶盏就扔了出去,只是终究还是爱才,没舍得砸在张沐身上,只摔在了他身边。
茶杯炸开,林如海吓得一个机灵也跪了下去。
张沐却依旧神色不改,声音也淡淡的。
“罪臣不敢。”
他跪在地上,脊背依旧挺直,眸色中没有半点悔意。
皇帝被气的直拍桌子。
“好好好,你到如今还不知错是吧,张之福!”
“奴才在。”
“把东西给他。”
“是。”
张之福从旁边拿起一沓信件递到了张沐面前。
“张大人请看。”
张沐拿起一封信拆开就见了熟悉的字迹,是李姝柔写的。本没觉什么,待扫过信中内容却是变了脸色,急忙忙又抢过其他信件。
皇帝嗤笑一声。
“可看清了?你将她救回了府,人家不念着你的恩情还要报复你呢,一手利用着你杀小玖,另一手就把你妹妹卖给了昌西皇帝,那老头可都七十多了。”
张沐猛的抬头,又猛的摇头。
“不,姝柔怎么会骗我,怎么会呢?我走的时候还见着我妹妹的。”
皇帝叹了口气,张沐自十二拜入李明德门下便也出现在他眼下,到如今也算是他眼看着长起来的。
“既如此,你且起来,一会岁宴上你见着她便信了。”
张沐却陡然一惊,伏下身子。
“姝柔体弱,万望陛下不要为难她。”
皇帝被气的都没感觉了。
“朕哪有本事抓的了她,你且放心吧,人家处境比你好了不知多少。”
“张之福,带他下去梳洗梳洗,头发乱糟糟的丑死了。”
“是。”
林如海趴在地上,听到这回忆了下自己有没有仪容不妥的地方,才放了心。
“林卿坐吧。”
皇帝看着林如海那真真的文弱书生形象皱了皱眉。
“怎么都瘦脱了相?”
林如海苦笑一声。
“都是臣从前不忠君的报应,是臣自找的。”
皇帝端起张之福送上来的新茶抿了一口,对他的自知之明很是满意。
“从前也算忠君,毕竟太上皇也占了个皇字。”
“承蒙陛下大度原谅了臣的过错,不然臣便是真死了也要在下面被列祖列宗斥骂。”
林如海每想起自己从前做的蠢事便愈发嫌弃自己。
该得骂你,糊涂东西,心里虽这么想,面上皇帝仍是淡淡的喝着茶,刚骂张沐骂久了还真有些渴。
“所以小玖怎么同你说的?”
思及温瑾林如海是感激的,他不知施给了林家多少恩情。
“当时我毒发病重,郡王救了我性命,帮我揪出了下毒之人,询问之下我才知太上皇竟要用我林家全部来拉拢四大家族,让我女儿落入那等虎狼窝中。”
皇帝喝了茶可是舒坦多了。
“其实他们本没打算让你这么早死的,该是怕小玖出事我一生气抄了你家,到时候他们拿不到银子,才提前下手要赶在我降罪前拿着你的家财。”
林如海点点头。
“也幸而如此,才让臣看清了局势。”
“看清了就好,小玖信上说你贡献了不少甄家的罪证,也算是将功抵过,此事你便不必再担心了,朕不会再计较。”
皇帝拿过了一本奏折又开始批阅奏章,大年三十还得工作,他这若还不算明君,那明君不得累死。
“张之福,带林卿去与女儿团聚。”
“是。”
林如海骤然欢喜。
“微臣多谢陛下,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皇帝摆摆手。
“行了行了,赶紧去吧。”
林如海这才应是离开了。
皇帝瞄都未瞄他一眼,很是不屑。
“人人都说愿为朕肝脑涂地,到头来也只有一个小玖愿意真的哐哐往坑里跳。”
手中毛笔唰唰的写着,又是请安拍马屁的奏折,没事光说些废话,害得他大年三十都不能休息。
“哼,一群老狐狸,嘴里没一句真话,老天爷打雷怎么不把你们都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