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是谁，用这种眼神又有何用，区区一介凡人，你如何胜棏过我。”
这话说出口后，长须才找回些许暖意。
岳如银轻启薄唇，不带丝毫温度道：“长须，擅自行动，你就不怕妖王回来怪罪于你。”
长须得意道：“待妖王回来，我自会向他禀报。”
岳如银低头，三指并拢放在夜无尘的腕上。
气息微弱，仅有一丝气息尚存......
正当他刚收回手时，风带起头顶的发丝，岳如银警觉，双手穿过夜无尘的身体，将人抄起。
肋骨断裂的痛，疼得他皱起眉。
岳如银咬紧牙关，抱着人退后至几丈之外。
长须没打到人，自是气得不清，怒气冲冲朝二人吼道：
“还有力气挣扎，还是我太过仁慈！”
岳如银没有理会他的话，低下头，看了眼怀中面色惨白的夜无尘，轻轻将人放在地上。
他抬头，青丘上方蓝色的光罩波光粼粼。
再正视前方时，岳如银眼神坚定，双手并拢掐诀。
远处的斩缘感应到主人的召唤，从地上飘至半空，极速飞驰而来。
原本平静无风的四周骤然刮起狂风，形成漩涡。
而岳如银，就站在漩涡之中。
用木簪简单束住的马尾散开来，发丝在周身自由飞舞，赤色的光晕笼罩在他四周，斩缘剑在他的正前方阵阵发颤，发出刺耳的嗡鸣。
长须和一众长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怔愣在原地。
岳如银凝聚元神中的的法力，注入斩缘剑。
心跳逐渐加快，呼吸也沉重起来，胸前断裂的肋骨比方才更痛，似是要撕裂胸膛才肯作罢。
他紧咬牙关，目光如炬。
他必须尽快打破结界离开这里。
无尘的命，等不得。
喉头一股腥甜上涌，突破紧闭的牙关从嘴角溢了出来，顺着下巴滴到地上的人的脸上。
随着凝聚的法力愈多，岳如银感觉到耳膜开始震颤，听力减退，有什么东西自耳朵里流了出来。
终于，在他视力也开始模糊时，凝聚够了打破结界的法力。
岳如银变换两手的姿势，面前的斩缘剑“腾”地朝上方直直飞起，与上方的结界碰撞，炸出刺目的光。
长须怒斥道：“你在做什么！”
岳如银只是轻飘飘觑了他一眼，继续凝神。
长须料到了岳如银想做什么，朝身后吼道：“结界就要破了，难道你们还打算袖手旁观吗？”
众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齐齐使出法力，阻止岳如银攻破结界。
元神的法力在灼烧着他的肉身，再加上外部法力的冲击，岳如银身体踉跄，侧过头，一口血喷了出来。
素白的衣衫染满了血，他咽下口中多余的血水，使出元神内更多的法力破结界。
“滋啦滋啦。”
光罩出现裂痕，岳如银唇角勾起，加大法力，在长老们还未补上裂缝前，将它击了个粉碎。
长须见结界已破，责备道：“没用的废物！若是一开始就与我一同对抗，结界怎么会破！待妖王回来，我定会将诸位的一言一行如实禀报！”
其余长老被吓得不轻，纷纷乞求长须，长须白了他们一眼，转而看向颤颤巍巍的岳如银，面上一喜。
“你虽破了结界，但已是强弩之末，既然你如此爱折腾，我就好心成全了你！”
话毕，长须挥动法杖，蓝色的光球朝他奔来。
斩缘刺破结界后，已经回到岳如银手中，他用上面残余的法力轻轻一挥，赤色的剑刃飞出，击碎奔来的光球。
岳如银眯着双眸，抬起手擦了擦嘴角。
放下时，他盯着被血染红的掌心上面清晰可见的纹路，不免发笑。
正如长须所说，他已是强弩之末，自是不能继续与他们在这里周旋。
本应该咬破手指画阵，今日倒是不必了。
这么多血，不用也是浪费。
长须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岳如银喘着粗气，声音虽然虚弱，但气势依旧没有落了下风，“你管我。”
说完，他以血为媒结阵，心里默念着要到达的地方，皮笑肉不笑朝长须轻轻勾唇，
“后会有期。”
长须反应过来大喝：“他们要逃！”
红光裹着二人消失在众人面前，长须愤然将手中的法杖摔在地上，盯着地上残留的法阵。
————
法阵带着岳如银和夜无尘落到一条船上。
岳如银意识浑浊，视线模糊，身体像是被烈火烤过一般，打着颤蜷缩成一团。
疼痛稍缓，他强撑开眼，扫视四周。
小船的前方是弱水，鸿毛不浮。
若想前往凤麟洲，必须乘坐用特殊材质造的船渡过去，而且不是谁上了船它都会动，只有持有机关钥匙者，方可。
岳如银的手在怀中摸索，在摸到硬硬的一角时，露出欣然的笑。
这是小家伙送他的，醒来时也随斩缘一同在他身上。
四百年了，那小家伙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
岳如银掌心紧扣住牌子，靠着记忆，在船头摸索一番，找到了机关的位置塞了进去。
随着“咔哒”一声，船身启动，小船在弱水上方徐徐前进。
岳如银仰面躺下，扭过头。
眼前的一切模糊，隐约能瞧见夜无尘的轮廓。
被黑暗吞噬前，他在心中笑道：
幸好，还来得及。
————
身体被暖流包围着，岳如银感觉浑身舒畅，缓缓睁开眼。
眼前雾气缭绕，他低下头，除了头，整个身体都泡在温泉内。
环视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林环绕，周边的花草精灵偷偷躲在树干后面，想上前又不敢，圆滚滚的眼珠里透着胆怯和好奇。
岳如银的手从水中抬起，打招呼道：“你们好啊！”
小精灵们被他的这一声招呼吓到，慌乱地逃跑。
岳如银的手停在半空中，尴尬地扯起嘴角。
“喂，你醒了？”
趾高气昂的话语在身后响起，岳如银回头，树林深处走出一少年，白色的发高高束起马尾，洁白的衣衫上绣着金色的纹饰，赤着脚走了过来。
离得近了，能瞧见少年脸上的眉毛和睫羽皆是纯洁的白色。
“你醒了？”
少年居高临下睥睨，又问了一遍。
果然长大了不少。
岳如银浅笑，和蔼道：“嗯。我那朋友如何了？”
提到夜无尘，少年没了锐利的话锋，“他还没醒。若是过了七日还不醒，我也没办法。”
说完，他疑心道：“你是谁？为何会有机关的钥匙？”
岳如银移开目光，“那个，是无尘的。”
“我从没给过他！”少年反驳道。
岳如银一惊，故作镇定，“我记错了，是我捡到的！”
“你方才还说是夜无尘的。”
“我和他几日前结为道侣，就把这东西送给他了，所以我说这东西是他的也没错啊。”
少年目光灼灼，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
岳如银回视过去，坦然微笑，心里并没有丝毫紧张。
他太过了解小家伙的性子，最是单纯不过。
他不想将他牵扯进来，偶尔还是需要一次善意的谎言。
“好吧，姑且相信你。”少年幻出钥匙道：“不过，这个东西不能给你们，我要收回。”
岳如银道：“本就是你的东西，自然随你处置。”
少年收回钥匙，抛出一瓶药扔给他。
岳如银一只手接住，少年道：“这是筋骨散，你的身体近日在这药泉内浸泡已经好了大半，但还未痊愈。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人界的事，我不能过多插手。”
岳如银握紧手中的药瓶，“无尘现在在哪，我想去看看他。”
少年幻出一身衣裳，放在他面前的石头上，“你的衣裳已经不能穿了，我这儿只有这种颜色的，不喜欢也没用。”
岳如银目光柔和，轻轻抚摸上面的暗金色纹饰。
这是他作为四灵时所穿的常服，因为经常来凤麟洲小住，就留了几身在这里。
没想到，他还留着。
他还以为，小家伙心里是恨他的。
“你穿还是不穿？”少年等得不耐烦，“这衣裳你在人界是见不到的，可比你那一身像丧服似的衣裳好看多了！”
岳如银回过神，顺着他的话道：“确实好看，你不要了吧，别我穿上了，你再要回去。”
少年白了他一眼，催促道：“你快点穿好衣裳！”
岳如银赶忙道：“好，好，我这就穿。”
他动作迅捷跨上岸，口中刚要念诀就被阻止。
“你刚恢复，不宜动用法力。”说完，少年动动手指，岳如银的头发和身体上的水珠瞬间消失。
弯腰拾起地上的衣裳，岳如银道：“多谢。”
少年别扭道：“不客气。”
说完，他转过身背对着他。
岳如银穿好里衣，披上外袍，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束起头发插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道：“好了。”
少年闻言回头，惊愕失色。
岳如银张开双臂，环视一圈后，道：“怎么了？”
少年回神，岳如银见他眼眶红红的，垂在身侧的手攒住外袍，嘴唇被露出的虎牙咬得没了血色。
片刻后，转回身，道：“走吧。”
岳如银的心一揪，回头盯着水中刚熟悉的面孔。
这张截然不同的脸，到底有哪里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岳如银：幸好，还来得及
夜无尘：幸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