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罪言-其一》赵汝绩.诗

哀哀民何辜，遭此凶歉厄。

初闻数米炊，次复并日食。

草根掘欲尽，木皮屑不给。

疲老就枯僵，少壮作捐瘠。

玩累了的小艾艾，偎依在于湉的怀里，睡着了。

于湉还意犹未尽地跟揭傒斯讲这两年以来的事，“前年，她姨公去南方之前……”

揭傒斯问：“谁，谁的姨公？”

“艾艾的姨姥爷，就是清婉的小姨夫---柳大人。”

“哎呀，你直接说柳孟儒多好，何必拐那么多弯儿，把我都给绕糊涂了。”

“是我绕的么？”于湉白了他一眼，“明明是你本就年纪大了，脑子不转弯儿，有些糊涂……”

揭傒斯无可置否地捋了捋胡须。

于湉莞尔道：“人家这么说，不是显得家里做官的多嘛！”

“多归多，可无一贪官，是吧！”揭傒斯顶了一句。

“这还用你说？”于湉继续说，“柳大人去南方赴任之前，还特意提醒我家大哥，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让他带领太医院一众人，加紧研制医药，以备不测。

可是，所有的流行病药物都一应俱全了。谁料，辽阳省却出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传染病---黑死病。”

揭傒斯疑问：“什么黑死病？”

“没听说过吧！”于湉说，“这种传染病，来势凶猛，传播速度之快，是近几十年来少有的情况。

最初的症状是，腹股沟或腋下的淋巴出现肿块，导致血液凝固；然后，胳膊和大腿以及身体其他部分会出现青黑色的疱疹。症状是发烧、咳嗽、吐血，极少有人幸免，几乎所有的感染者都会在3天内死去，死后全身发紫。”

“这么厉害，我在家乡怎么没听说呢？”

“消息被封锁了么，怕引起全国的大乱。”于湉又道，“我家大哥带领着太医院的一班吏目[主治医师]，汇集了‘上都回回药物院’的大食[指阿拉伯]医药学博士[指专通一经或精通一艺之人]共计十三人，急赴辽阳诊治。”

【二】《无罪言-其二》赵汝绩.诗

千百存什一，乌喙仍菜色。

朝忧夕恐惧，不得见新麦。

城市逐末徒，奔走困贵籴。

剥床遂及肤，近半死于疫。

辽阳县是辽阳行省和辽阳路的治所所在地。

于湉接着说：“我哥一行人，走在辽阳的老城区，就如同来到了人间地狱：

行人在街上正好好地走着，突然就倒伏在地而亡；待在家里的人也是孤独地死去，在尸臭被人闻到前，无人知晓；每一天、每一刻，都有大批的尸体被运到城外；牛马羊在城市的大街上乱逛，却见不到人的踪影……

我哥被彻底震惊，禁不住跪地长叹：老天爷啊，你为何要对我大元百姓如此残酷！？”

揭傒斯惊吓道：“你哥没说，这是一种什么性质的传染病？”

于湉说：“经过调查，我哥估计是人的血液出了问题。于是，就有人研究出了放血疗法，并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实际上根本不管用。

与后来的研究相对比，可知，感染黑死病的人，血液凝固是黑死病的症状，而不是黑死病的病根。

也有人怀疑是因为水源不洁而引起的，于是很多人都不再洗澡。

我哥怀疑，是流浪的动物或是喜欢南来北往做生意的希伯来人[犹太人]引起的。所以，就令路府衙门开始屠杀街头巷尾流浪的猪、狗、牛、羊，以及把所有的希伯来人都给关押了起来。”

揭傒斯道：“你哥也是急糊涂了，这关人家希伯来人什么事儿？”

“怎么不关他们的事？”于湉说，“每一次流行病，不都是西方人给带来的么？以前，我们中原人大地只听说流行个伤风感冒什么的，哪听说，还有什么天花、霍乱、疟疾之类的怪病？”

揭傒斯问：“这些病都是从西方传过来的？”

“可不是呢！”于湉急道，“哎呀，你说你不懂医，多可怕！”

“你懂，不就行了么！”揭傒斯忙说，“你快给我讲一讲，辽阳行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别着急呀，我一样一样地跟你说。先说这传染病……”于湉告诉他，“说起这几十年来发生的疫情，可都是源自西方。比方说，第一次西征[1219~1225年]结束后，我蒙古大军从中亚回师的途中，便带回了疟疾，就是人们常说的‘打摆子’。这种传染病在队伍中一经爆发，便迅速流行起来，使着大多数的将士倒下了，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其实，疟疾这种病在离耳国[指非洲]是一种常见病。

它是由蚊子传播的，由于农业在离耳国的兴起，破坏了蚊子赖以生存的动植物环境，而导致传染到人的身上。

再说‘天花’与‘霍乱’。

这两种传染病起源于天竺[指印度]的恒河三角洲地区。由于该地区有水葬的习俗。也就是，人死后不入土，尸体被直接抛入恒河让其顺流而下，这就极易造成霍乱等瘟疫的流行。因为当地人已经适用了这种环境，所以发病的极少，而我们却不行！

太祖十六年[1221年]，成吉思汗为了追击扎兰丁一直攻到印度河北岸，当他带领着大军撤回到大夏[指阿富汗]时，病情便开始发作，并把病毒带回了中原。”

揭傒斯说：“看来，这种黑死病，说不定还真是希伯来人给带过来的……那么，拘禁那些希伯来人后，病情是否得到了控制？”

“哪有，一点儿效果都没有。”于湉道，“白白供给他们吃住一个多月，别忘了，那是荒灾最严重的时候，粮食多珍贵啊！于是，我哥就下令，把他们又全都给放了。

有位回回博士说：猫在回回教的宣传中，是女巫的帮凶、邪恶的化身。所以，应该大肆捕杀猫。可是，事后发现，这恰恰是助纣为虐的做法。”

“这是为何？”

“因为，这种黑死病是由鼠疫杆菌引起的……当然，这些医学名词，你也不懂！你就记住了，这黑死病是由感染鼠疫的啮齿类动物身上的跳蚤，叮咬人传染的，就行了。”

“新皇登基，又适逢鼠年[1324年]，来一场鼠疫也是天意啊！”

“这与鼠年有什么关系？！”于湉说，“那年的8月8日，不是下大雨么，开元路、大宁路、水达达等路尤为严重。开元路更是三河溢出，淹没了民田，冲坏了庐舍。可是，赈灾的粮食十一月份才运到……”

揭傒斯道：“你也得理解朝廷的难处，你说，这两年，哪个省没有大的灾祸疫情？！”

“说的就是么，”于湉说，“你想，灾民没有粮食吃，就把山野之中带仁的，带仔的，带皮的，带叶的……反正，只要能够装进肚子的，都给吃了。那地里的老鼠在野外找不到食物，就一波又一波的来到了人类的居住区。

再加上是水灾之年，得了病的老鼠污染了人类的水源，导致了鼠疫菌以很快的速度繁殖。”

揭傒斯纳闷道：“那么，这些老鼠身上的病菌又是从哪里来的？”

于湉说：“这就要说你的好朋友，辽阳路学[省立大学]提举学校官[省教育厅长兼大学校长]孛术鲁翀了……”

孛术鲁翀[1279-1338]，姓孛术鲁，名翀，字子翚，号菊潭。先祖居住在隆安，后迁徙于顺阳[河南邓县]。金朝泰和年间，定女直姓氏，属望广平。

他少年时期学习勤奋，后来，拜江西新喻[今新余市]萧克翁为老师。

其实，翀的原名叫思温，字伯和。因为，萧克翁在收他为徒的前一夜，梦见有一只大鸟冲天而去。所以，就给他改名“翀”。

孛术鲁翀“鼠年”在辽阳做的这件事啊，真可谓“一飞冲天，一鸣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