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凄冷凄冷的。
寒风吹乱了树叶,姑侄俩人的手也被吹得通红,脚下昔日光洁的石头路也变得生硬。
突然,远处的一盏灯引起了于湉的注意:那盏灯虽说破旧,灯罩缺而不全,但在一片漆黑的夜里,却是那么地亮,仿佛在照着她前行的路。
【一】《正月十八日四首-其一》张耒.诗
山下书生业读书,荻篱葛蔓避人居;
最怜无奈穷耽酒,时遣羸童致一壶。
马车来到了宸暨山[今翠微山]的山脚下。
在一棵红梅树的旁边,有一处茅草屋,那是平日人们上山拜佛歇脚的地方,现在却被这盏明灯占据了……谁在这里居住呢?
突然,房门“吱妞”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小书童,他手里提着一把大酒壶,看那壶随风摇摆的样子,便可知道是空的。
小书童一路小跑去往斜对面,幌子上写有“招仙素菜馆”的酒馆。不一会儿,他又空着壶跑了回来,大老远就喊:“公子,公子,小二说,他们今天的生意好,酒全都给卖光了。”
听见书童叫喊,一中年男子出了门。
他朝着小书童喊:“你别回来呀,你再去庙里看看。”那男子是吴语口音,想必是南方人。
当那中年男子回头看于家的马车时,于湉不觉心里一震:这个人多像初见时的他呀!
中年男子又瞅了瞅马车,便回到自己屋子关上门。
【二】《正月十八日四首-其二》张耒.诗
道旁兰若冷于秋,迎客开门一比丘;
夜久无人风露冷,空廊饥鼠窃膏油。
小书童提着酒壶,调转方向往山上跑,到了觉山寺[今灵光寺]的山门,他不停地敲佛门,很久,一个老和尚才开门。
他看小书童手里提着的酒壶,知道又来要酒,便道:“夜久无人风露冷,空廊饥鼠窃膏油。”然后,双手合十地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就关上了佛门。
小书童无精打采地往山下走。
于湉喊停了马车,从车里取了一坛明日“烧炕”用的酒,对慕凡说:“你们先去吧!”
慕凡问:“二姑母要去哪里?”
“我找个地方喝酒去。”
“什么时候来接您?”
“不用接我了,放下他们俩,你们就回吧!”
慕凡看着二姑独自抱着那坛子酒往山下走,也不知如何是好,猛然看到小书童在前面逛荡着走,便对他喊:“喂,小和尚…不对,那小书童……”
小书童听有人喊他,便回头张望。
慕凡说:“你帮姑姑拿着酒。”
小书童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赶紧往回跑,刚一到了于湉的身边,就把自己手里的空壶往地上一扔,抢过于湉怀里的酒坛就跑。
“你慢点走,再给摔了……”于湉拾起地上的酒壶,又道,“这孩子,你等等我呀……”
于湉走向那间小屋,大老远地就看见那中年男子来到路边,站在栅栏门口迎接她,于是就放慢了脚步。
见于湉慢悠悠地走来,他满脸堆笑地说:“不知仙姑姐姐路过此地,小生有失远迎啊!”
于湉也笑道:“怎是不知,刚刚你不是还瞪了我一眼么?”
“哎~,哪里是瞪,那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
“为何不敢相信?”
“小生在此居住多年,从此路过的女子何止千千万?可我从来就没见过像姐姐这样有气质的女子。”见于湉来到自己的跟前,又贫道,“你看,这哪是走路啊,简直是飘然而至……”说着,那书生就向前一礼。
于湉还礼说:“你说,我们的大元的学子都怎么了。”
书生反问道:“怎么啦?”
于湉歪着头,逗他说:“为何变得如此地油腔滑调和不务正业……”
“哎~,仙姑姐姐此言差矣!”书生说道,“能说,不一定是油腔;会道,并非不务正业啊!”
于湉就喜欢与嘴贫的男子交流,若是能把他们怼得的哑口无言,那也是她人生的一大乐事,于是问道:“公子贵姓呀?”
书生又施一礼:“小生姓王名冕,自号煮石山农。”
“呵,吃酒没肴,煮石也能对付?你可真是铁齿铜牙啊!”
“姐姐玩笑了。”
“从此经过去到觉山寺上香的女子…很多吗?”
“多,很多!”
于湉知道王冕上套了,便笑道:“原来王公子来这里,不是为苦读经书金榜题名的,而是来此观赏女子的呀!”
“姐姐何出此言?”
“王公子刚才不是说,从此走过的女子千千万,就除姐姐我长得最好看!”
王冕反问了一句:“有气质,算是好看吗?”
于湉被怼得没了话,于是白了王冕一眼,心道:今天可碰在茬子上。
王冕赶紧给于湉找台阶下,他笑着指了指草屋边上的一棵大梅树,说:“小生自幼酷爱梅花,我来觉山寺参禅的时候,见到这里有一株白梅,很是喜欢,便在此建了栋小屋住了下来。我可不像姐姐说的那样,只是…只是为了看女子…方便……”
于湉说了句,“你还是想看么!”便移步来到那棵梅树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