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逃出狭缝空间,王银蛾抬头看一眼天色。晨色幽冥,大概是卯时。
恶龙在空中呼啸而过。等王清源和风凌霜他们赶来时,恶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银蛾也懒得管它,转头看向梁月庭,忘情剑在他手中散发出莹莹的光辉,这会儿看,他一身青衣脏污不堪,又破了许多个口子,简直比乞丐还要像上几分。
她噗嗤一乐,道:“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去早训。先走一步。”
不等他开口,人影一闪就消失了。
梁月庭既羞恼,想要去追她,可是想到自己一身狼狈模样,还是不要给她惹笑话好了。
恰逢王清源三人御剑赶至,他转身笑道:“你们没事,太好了。”
王清源四下看看,蹙眉道:“王银蛾呢?她不是去找你了?”
“她回营中参加早训去了。”
王清源这才松口气,询问他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先前风凌霜和琴情被一团怪火袭击后,昏迷不醒,因此不太清楚事情来由。
梁月庭施法换身新衣,这才和他们说起经过。
“你是指,陆邢台没死,反倒法力修为更进一步?”琴情诧异道。
梁月庭颔首,眉目凝重:“他还趁我不在,找银蛾的麻烦。我担心他又会纠缠不清。”
琴情嗤笑:“他这种老猫妖不至于痴情于一个女子,恐怕是有别的阴谋。”
“我担心的正是这点,而恰好又找不到他真实目的的线索。”
风凌霜淡声道:“此事着急不得。目前,倒是有一件事麻烦,要你们商量一下。”
王清源看看风凌霜的侧脸,讨好地接话道:“整个村子都被烧毁了,只剩下一个小女孩活下来。我们得把她安置妥当。”
闻言,四人一齐赶回村庄。只见一片废墟前,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伏在一具尸体上,像是睡着了。
梁月庭记得那天晚上的事,这对母女艰险地逃出火光蔓天的村子,结果路上被怪火追上,那位母亲把小孩子推开自己沾上了怪火。尽管他给她服用了灵药,却没想,这母亲还是没熬过去。
梁月庭忽然捂住胸口,感觉心跳有一瞬间抽痛。他走上前,把那睡着的小孩单手抱起来,另一手却放出火焰,把那尸首烧掉了。
小孩子被火烧的声音惊醒,两手揉了揉眼,看着火光烧尽。
“乖,我带你去新的地方。”梁月庭是想把这孩子寄养到一户好人家家里,不至于让她小小年纪受尽饥饿困苦。
一双乌黑温润的眼睛转了过来,梁月庭和她对视,怔愣了下。
片刻,他笑叹道:“还真是缘分。”
那边王清源三人把枉死之人的灵魂送走,转回身看见他嘴角的笑,不由奇怪。
“你打算把这孩子送到哪儿?”风凌霜问他,本意是打算若梁月庭不管,就由她替这孩子找个人家养。她是女子,在这方面考虑要更细致些。
谁想,梁月庭却说:“我打算把她给王银蛾养。”
琴情走在最前头,闻言一个趔趄,风凌霜默默盯着他:“月庭师弟,你确定?”
梁月庭却道:“故人总要见上一面。”
等王银蛾急匆匆赶回营中,还未踏进帐篷,就被一人拦下。王银蛾迟疑地看着医官从阴影里走出。声音漠然:“你晚上私自离开军营,去了哪里。我问过守卫的士兵,他们没看见你出去过,想必你会一些奇门之术,对吧?”
她没想到这医官看着默不作声,是一个闷葫芦,却心思细腻,竟然发现了她不在。
王银蛾如实道是:“我有同伴遇险,赶过去救人了。你若是要上报,尽管去是。”
“下不为例。”医官转身就走。
王银蛾追上去,问:“你不怕我是细作?”
“我手头上没有证据。”医官先一步踏进营帐里,恰逢不远处响起敲梆子的声音,王银蛾暗叹一声,只得赶快换了衣物出去早训。
闻含香看见她,还有些迷糊:“慕光,昨晚上吃腊八粥时怎没见到你,你那么早就睡了啊。”
“嗯,我有些累,就睡着了。”
医官听她二人隔着帘子说话,动作微遁,却不戳破王银蛾的谎话。一整宿没睡,王银蛾早已哈欠连天,吃早饭时整个人精神怏怏,被闻含香取笑数次。
又过了小几日,午马营正式下了放假的通知。
王银蛾听说闻含香家就在乌陵,而且两人住的地方也相隔不远,立时和她约好有空一起小聚。
医官进来帐篷,一个人开始捣鼓行李。
王银蛾想了想,温声开口:“医官,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轻嗤一声,不接话。
闻含香扭过头,问道:“大家都是住在一起的朋友,平日说话总不能喂来喂去的吧。我叫闻含香,再认识一下。”
谁想,医官突然把包裹狠狠往床上一丢,冷道:“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
随后快步走出帐篷。
闻含香有些懊悔,虽说平日医官不爱搭理人,可是做事却不含糊,也不闹幺蛾子。自己这会儿把人惹火了,想来以后再见都不好说话了。
王银蛾看出闻含香心事,遂道:“我出去一趟。”
一路询问,总算找到医官所在,她正蹲在溪边发呆,全身裹在白布里头。
医官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动了动身子。
王银蛾停下脚步,温声道:“我和闻含香并无冒犯的意思。”
“我知道。”
见医官仍是一副死板沉沉的模样,王银蛾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不愿意接受别人好意?”
医官扭过身子,扫了她一眼:“你们愿意对谁好,那个人就非得接受吗?”
她语气甚是高傲,王银蛾也不是个脾气好的,当即皱了下眉。又觉得她声音清脆悦耳,有些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便问:“你是不是认识我?”
“王慕光没听说过——”医官摇头,哪料王银蛾突然箭步上前,一把扯下她蒙脸的白巾。
溪边风声簌簌,王银蛾捏着白巾僵在原地,愣看着医官脸上道道疤痕,一张熟悉的脸蛋赫然浮现在脑海中。
“苏幕!”
这一声惊呼像开启某个机关的按钮,苏幕从愣神中回过神,急忙扯回了白巾遮脸。
“对不起。”王银蛾真心实意地道歉。
苏幕恨恨地看她一眼,嘴唇直打哆嗦,她最不可见人的秘密就这么暴露出来,如何叫她不气。
“苏幕,你怎么会在这儿?”
“怎么,我的脸吓到你了?”
“没有,”王银蛾摇头,“我是有些惊讶。”
苏幕盯着她眼神许久,没见到熟悉的恶心和厌恶,突然扭开头,自己说起了往事。
原来苏幕和她爷爷离开欢喜城后,四处游历行医救人,可是后来发生灾民流亡,爷女俩的钱和口粮都被抢光了。这还不算,半路遇见山贼打劫,苏幕的爷爷被山贼杀了,她自己也差点被抓到山上。
“我一路跑,不敢回头,被石头绊一跤跌下了山崖。好在我大难不死,又会一些医术,捡了条命回来。”苏幕冷漠地说着往事,眼神空洞,和记忆里那个活泼可爱的少女逐渐分开。
王银蛾暗中感慨,朝颜易改人心善变,谁又能一直保持当初的面貌?
苏幕停了下,突然语气变得哽咽:“只是有一件事,我一直难以放下,到今日我还未找到爷爷的尸骨,也许尸骨早被山里野兽吃掉了。”
王银蛾听后沉默,那个时候她正在梁都的官场里沉浮,看人唱戏,自己登台唱戏。她以为自己的遭遇足够惨了,却不想世上困难千千万万,她遇到的不过是其中无伤大雅的一个。
可是苦难再小,落在人身上也会烙下伤疤,心情有了倦怠时,伤疤就开始隐隐作痛。
王银蛾无法完全和她感同身受,只得沉默。
可是这种情况,不说些话总教人过意不去,她绞尽脑汁想道:“所以后来你就到了乌陵。”
“嗯,蒙受一位姐姐照顾。她见我会医术,把我带到军营中推荐我当医官。我那时真以为,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不过如此。”突然,她话锋一转,“可是,后来我面纱被一个纨绔故意揭下,那些人,无论男女,看了我的脸都一副作呕的表情。”
说完,苏幕先自嘲起来。
她的话化作一把锋利的剑,直戳王银蛾的心窝子。
王银蛾愧疚不已:“对不起。若是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寻找祛疤的药。”也算她的补偿。
谁料,苏幕突然起身,冷笑:“其实你也和那些人一样!”
“不是,我见惯了伤疤。虽然第一眼是有些丑,可是看惯了还好。女孩子总是会在意这些,你自己要是迈不过这道心坎,那就试着没事找点事做。”王银蛾心想等哪天找风凌霜帮帮忙,看她有没有法子祛疤。
毕竟苏幕看起来在意极了,而且她总要和人打交道,外面很多人都在意疤痕,在意外貌。
“咯吱!”
两人震惊地抬头,循着声音看去,却见闻含香躲在树后,她见被发现了,讪笑一声。
“你都看到了!”苏幕尖叫一声,双手捂住脸。
闻含香愣了下,哭笑不得地开口:“我是看到了,还好啦。”
苏幕眼泪哇哇直流,冷不防听闻含香这样说,身体骤然一僵,透着指缝偷偷瞧她的表情。
闻含香任她打量,笑道:“你不会一直因为疤痕的事,对我使脸色吧。不过你有疤没疤,也跟我没关系。我是来找你们两个的,有什么话大家直说,憋在心里,我又猜不到。”
闻含香像个知心老大姐,对两人说了一番老气横秋的忠言,随后肚子咕噜叫起来。她连忙摆手:“我去吃饭了。”
王银蛾看一看苏幕,道:“苏幕,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你自己擦亮眼睛。当然别把我算在内。”
说完,也一溜烟跑了。
那天苏幕脾气爆发,大哭了一场。
别问她怎么知道,王银蛾从帐篷里出来正好看见苏幕,她仍是白布包裹得严实,眼珠子通红,要是不知底细的旁人看见了,以为她大概是兔子成了精。
离大年三十还有三天,乌陵下起了小雪。
王银蛾卷铺盖回到小院子,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窝在家里,毛毯盖着,暖炉子揣在怀里,俨然有冬眠的架势。
梁月庭说过两天回来,王银蛾只当他有要事缠身,就打算等他回来再一起去打年货,跟在南县时一样。
然而,屋檐下的铜铃铛叮咛作响,是有人来了。王银蛾从毛毯里爬出来,揉着眼去开门。
迎面是呼啸的雪花,梁月庭穿一袭青衣,负剑立在门口。
王银蛾打了个冷哆嗦,让开道叫他进来。
梁月庭却扭头对身后一人道:“过来。”
王银蛾正感到奇怪,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局促地走到面前,低声叫她“大姐姐”。
“这是——”
梁月庭温和地笑道:“你仔细看,她是谁?”
王银蛾蹲下身子,和小女孩对视,一双乌润温和的眼眸倒映进眼底,恍然照出前世的模样。
王银蛾一时惊得忘了说话。
“大红。”王银蛾喃喃。
梁月庭道:“她家人不幸葬生在妖怪口中,如今只剩她一个人,我想着给她找一户收养人家,顺带把她带来给你看看。”
王银蛾望向小女孩,声音不由放轻:“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木然摇头。
梁月庭轻声解释:“她可能是受刺激太大了。”
王银蛾已经猜到这小女孩是哪儿的人,平原上的废墟在朔风中风化,她也是个没有家的人。
“你愿不愿意跟我待一段时间?我帮你找户好人家。”王银蛾温声细语。心中打定主意找个喜欢女儿的人家,她自己是不会带孩子的,一来没那个耐心,二来长久待在军营中没有时间。
小女孩迟钝着点了下头。
“点头了!那这样,你以后就是我的义女,如果有人欺负你,我就帮你打回去。”
当初怎没发现王银蛾的性子这般暴躁,动不动打打杀杀,梁月庭无奈扶额。
王银蛾全副心思放在小女孩身上,轻道:“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如何?从今以后你就叫,乐绯。”
说罢,她张开怀抱,神情有几分小心翼翼。
王银蛾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遇见大红,还能重聚,大红是上辈子的亲人,乐绯是她这辈子唯一可以相守的亲人。
“找收养人家不容易,乐绯先和我住一段时间。我得先请个奶娘照顾乐绯,小孩子身体最是娇气,可要细着照顾。”王银蛾连珠炮似地说完一串话,就打起伞,飞奔出门。
速度之快,简直跟行军打仗一样。
梁月庭看的暗自咋舌,被她这般忽视,心绪有些不得意。只得嘱咐一声:“风师姐,王道长,琴情师弟,麻烦你们几人照顾一下乐绯,我出去一趟。”
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门口,王清源啧啧两声,犹如在自家般,悠闲地给三人倒上茶水:“小孩子不要喝茶了,吃果子吧。”
王银蛾初到乌陵不久便进了午马营,对城中的情况不大清楚,就想着找闻含香询问附近有没有愿意做奶妈的妇人。
“银蛾!”身后响起梁月庭的喊声。
王银蛾一怔,那人已追到身旁,声音清雅:“我和你一同去。”
她道:“我要先找个朋友帮忙。”
说话间,忽见街头有一个女子向她招手直奔过来。
“闻含香,我正要找你。”
“你找我?”闻含香走近,目光不自觉被王银蛾身边的年轻男子吸引,长身玉立,清俊秀逸,真可谓是芝兰玉树。
又看她二人并肩而立,行动举止间暧昧非常,闻含香立时收敛了花痴的表情,揶揄地向王银蛾投个眼色。美人佩美人,真养眼。
梁月庭向闻含香道个礼,便默不作声地守在王银蛾身旁,很有贤惠的样子。
闻含香看的好笑。
王银蛾脸红了红。虽说她和梁月庭的关系早已明朗,也都相□□头承认过,可是被闻含香那种眼神一扫,她浑身觉得不自在。
于是轻咳一声,同她二人相互介绍一番,便提起正事,把乐绯的事告诉闻含香。
听罢,闻含香一脸凝重看着她:“你要找收养的人家?这可不好找到,当今乌陵这边的人家不缺小孩子。要是随便找一家,受苦的还是这孩子。”
“我自然明白,所以来寻你出主意,最好是帮帮忙,看有没有路子?”
闻含香白她一眼,道:“叫我帮忙,你还真是爽快!”
王银蛾一听,当即叫道:“今日欠姐姐你的,以后再还嘛。处理好这事后,我还要好好庆祝一番,到时候你和苏幕也一起过来啊。”
“啊呸!我出力的,她一个不干啥事的也要来。”闻含香佯作不悦。
王银蛾笑道:“你们是我的朋友嘛,请客吃饭自然要一起来。你这份人情,以后再找我还回去好了。”
梁月庭站在旁边,看她俩像唱二人转似的你来我往,神情茫然。这人情上的事本就复杂,牵扯到故意和无意又难上加难。
到最后,闻含香捂住肚子哈哈笑了一阵,才道:“我倒是想帮你,可是我对乌陵的情况也不是很熟。这样,我带你去拜访一个朋友,他正好负责管理乌陵一带的户籍档案。”
王银蛾一听,立时欣喜极了,忙道:“这我出来仓促,都没带礼物。闻含香,你知道她可喜欢什么?”
闻含香捏着下巴,道:“他一个大老爷们,什么也不用给。届时吃饭一起叫过去。”
虽听闻含香这般说,王银蛾却心中为难,她和那人并不认识,又登门找人帮忙,必不能空手而去,让人瞧轻了自己。
她正寻思着什么礼物,闻含香扭头看见了,轻道:“他喜欢吃甜,城东市集有一家芙蓉糕,刚出炉的最香。”
王银蛾双眼登时一亮,喜不自胜,冲上去后不知如何感谢,索性抱了下闻含香。
“你做什么!”
然而,闻含香和梁月庭却被她吓得一跳,脸色忽白忽青。王银蛾在人前一向是文静的个性,这会儿如此跳脱,让人意料不及。
王银蛾也不在意,道:“闻含香,你现在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吧。”
闻含香道:“那家糕点铺生意火爆,我们得快些。”
梁月庭便道:“银蛾,既如此,我先过去排队,也省得一会儿少些麻烦。”
话落,他纵身一跃,就消失在对面屋顶。
看的闻含香直流口水,一脸花痴的模样。王银蛾戳了戳她胳膊,道:“他是我的,别想了。”
等她二人好不容易赶到芙蓉糕铺子门前,却大吃一惊。哪里有什么排队的人,梁月庭被几十个佩刀侍卫围困在内,神情冷漠。
“你到底答应不答应?”一个娇生生的女声喝道,寻声一看,原来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
一辆华贵马车停在外围,车辙上有个花朵标记,车帘半卷,想必那小姐就在马车里头,而那些侍卫都是这小姐的家卫。
闻含香轻扯住她的衣袖,神色凝重:“那是岁琴郡主的马车。诶,看来你家小郎君太惹眼了。”
王银蛾冷哼一声,振开衣袖道:“我去去就回,你在这儿等着。”
众侍卫都没料及王银蛾能信步走进包围圈,那边两个侍卫被她掠倒在地,正哀声哭嚎。
马车里的女子问:“你是何人?”
王银蛾虚虚拱手,不答,扭头对梁月庭道:“买到了?算了,随我回去。”
梁月庭露出一阵轻松的笑,周围人倒抽一口凉气,脑袋都要不能思考了。
“他不能走!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样的问话她不知都经历了多少回,已经驾轻就熟。
王银蛾轻笑一声:“他是我三书六聘正儿八经娶回来的夫君。青天白日下,岁琴郡主欲强抢民男,该当何罪?有什么颜面问我和我夫君是何种关系?”
话音刚落,那些侍卫中立刻有人站出来,喝道:“不得对郡主无礼!”
“无礼之徒何需礼待?”王银蛾睨他一眼,突然挥袖一振,将那把逼近的寒刃逼退。
她突然露这一手着实惊讶了众人,那些侍卫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觉得这女子漂亮又古怪,不好欺负。
梁月庭从刚才她一番豪言壮语中回神,脸红了红,故意说道:“夫人,我错了,没买到你要吃的糕点。”
围观众人一听,又见她二人举止亲密,想来是真话无疑了。
虽说被岁琴郡主这么一搅腾,王银蛾心情不大美妙,可到底念着正事要紧,她转身走进芙蓉糕铺子,叫掌柜包了一提新鲜出炉的糕点,就和梁月庭大摇大摆地走出包围圈。
那些侍卫都是些空架子,拿着刀,却乖顺地让出一条道来。
王银蛾朝边上闻含香使个眼色,便径自走过去,等过了街拐角这才停下。等闻含香从后面追来,三人这才一起去拜访那位朋友。
在路上王银蛾逮着闻含香问这朋友的底细,闻含香只是支吾不言。
等到人家府邸门口,闻含香往台阶上一站,守门的小厮立刻笑吟吟地凑上来,把人直接迎进去。
“闻姑娘,这几位是?”
闻含香轻咳一声:“我的朋友。”
“诸位请在茶厅小候片刻。奴这就去请大人过来。”小厮出去通报,立刻有一个婢子过来给三人上了热茶。
王银蛾浅酌一口,不着痕迹地将茶厅布置打量一番,确认这是个富贵雅致的人家。又觉口中茶水清香,若有花味,也许是这地的特产茶。
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喊道:“闻含香!”
下一瞬,珠帘被人揭开,一个身穿藕色长袍的男子快步走来,俊朗的脸上有几分怒气。
王银蛾和梁月庭对视一眼,佯装不在。
闻含香起身道:“徐家山,我来是有事找你。这是我的两个朋友——”
徐家山气道:“上次你放我鸽子的事还没清账,你还敢找我帮忙!”
王银蛾在一旁若有所思,看来这两人的关系也不简单,只是闻含香两人闹不快,尴尬的就是她这个求人帮忙的了。
闻含香也不悦道:“你怎么这般说话,我都解释过了,上次有急令先离开一步。”
“罢了,你不愿帮忙,我们走便是!”说着,闻含香扭头对王银蛾二人使个眼色。
三人正要离开,徐家山突然上前拦住他们,深呼吸一口气,鞠礼道歉:“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请海涵。有什么事,可以与我细说吗?闻含香,你给我坐回去!”
他这语气如同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速度快得让人咋舌。
王银蛾和梁月庭向他拱手:“徐公子,却之不恭。”
方才暴脾气没收住差点得罪闻含香的朋友,徐家山正要笑着寒暄两句,想把气氛缓和一下,不料看到梁月庭的脸,立刻铁青了脸色,恶声恶气地问道:“闻含香,这男的是谁?”
闻含香正拈了一块桌上糕点来吃,闻言,愣了下。若是换作往常,她必然要故意含糊是非气他一气,可是这梁月庭身份不同寻常,是自己好友的暧昧对象,不能拉他下水。
遂道:“他叫梁月庭,身边那位姑娘名叫王慕光,梁月庭是她的未婚夫。”
梁月庭听罢,愣一愣,飞快点头。
徐家山放下心来,转头看着梁月庭,笑得如沐春风:“梁兄,真是一表人才。”
三人寒暄一番,如同旧友般坐下其乐融融。梁月庭虽不阿谀奉承,可是为人谈吐大方,举止彬彬有礼,很受人好感。
没一会儿,几人就打成一片。
徐家山听说他们来此的目的,立刻答应下来:“我可以帮忙。不过这事一时半会儿弄不好,而且没两天要过年了,官府的人员也都告了假,估计要等到年后初五才能开始。”
王银蛾二人喜道:“徐公子能帮忙,我们感激不尽!这事有劳你了。”
徐家山是个心细的主儿,又想到她二人一个在军中,一个是游侠,想必不会照顾小孩,便主动提议帮忙找个奶娘带孩子。
闻含香在一旁满意地点点头,徐家山余光瞥见了,更是神气得意。
坐得一会儿,王银蛾和梁月庭要告辞,闻含香赶紧起身。
王银蛾瞅见徐家山恋恋不舍的神色,想着自己欠他人情不然帮他一把好了,故意说道:“闻含香,你不是说许久没来看好友吗,还特意去买了芙蓉糕。谢谢你们帮我的忙,这事已了,你们且叙叙旧罢。我们先走了啊。”
说毕,拉着梁月庭的手腕掉头出了厅门。
“你故意的。”梁月庭小声道。
“我、我这不是报恩吗?”
王银蛾不肯承认,说实话,她是存了一点看热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