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王银蛾整理好行囊,就出城往午马营去了。
据她所知,岐王手底下有一支勇猛无比的神武军,神武军旗下有十二营,分别以十二生肖命名。她马上要去的午马营就是其中之一,午马营和卯兔营中都是能征善战的骑兵,但是午马营中都是男兵。
很好,岐王故意把她丢到全是男人的午马营中,显然是有心锻炼她。若是不成功,她就成了没有利用价值的弃子,又谈何追随岐王建功立业呢?
“呼——”望着前面重兵把守的营区入口,王银蛾深呼吸一下,只觉前路漫漫坎坷无比,脚步都变得沉重许多。
守门的士兵横出长枪拦住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冷煞着脸问:“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你是何人!”
王银蛾从袖袋中掏出一封岐王印漆的书信,温声道:“大哥,这是岐王的信物,烦请向果校尉通报一声。”
士兵狐疑地盯着她片刻,摆手让另一个士兵进了营。不多久,那士兵出营,向横着长枪的士兵低耳几句,又对她道:“姑娘请进,随我来。”
王银蛾默不作声,跟着引荐的士兵走进大营里。
午马营中到处是驻扎的帐篷,和点着火的信号塔,空气中浮动着沙土,巡逻队伍来来回回地检查换班,气氛十分压抑严肃。
感觉到周围落在她身上虎视眈眈的视线,王银蛾整个人差点暴走,只得攥紧了袖中的手。
这里全都是男人,她一个女子走在这里头,即便没什么危险,就已经困在危险之中了。
路过巡逻队伍,引荐的士兵向巡逻将领打声招呼,王银蛾抬眼看去,十几道视线盯在她身上一直到很远才消失。
她现在能不能反悔,不干走人?王银蛾脸色煞白,嘴唇抿紧,以后就要待在这个鬼地方她简直要疯!
引路的士兵还很年轻,看出她脸色不好,摸着脑袋憨笑道:“姑娘,你别怕,他们是太久没见过女人了。”
王银蛾冷眼看他一眼,忽道:“到了。”
士兵惊讶道:“姑娘,你怎么知道?”
王银蛾冷淡道:“有个看起来有军衔的家伙进去了。”
说罢,她对帐篷里喊道:“王慕光报道。”
帐篷里的人应该早就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听到这声喊叫,也不恼怒或是询问,直道:“请进。”
听声音是一个温厚的男声。又是个男的。
王银蛾暗暗咬牙切齿,走进帐篷里朝上首那人拜了拜,然后抬首挺直身板。这一抬头却发现帐篷里还有好几个将领,其中也有两个女子,她顿时暗松口气。
再抬眼看向午马营的果都尉,他年纪约莫三十来岁,面容刚毅,皮肤有些黑,手里正捏着那封拆开的书信。
桌案上平摊一副地图,还有一摞书卷和一套有些磨损的笔墨。
此人似乎没什么大架子,放下书信看她一眼,便道:“我知道了,左掌史闻含香在这里,你日后且跟着她学习做事。除了职责范围内的事务外,每天要跟着士兵训练。”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陡然听到自己还要苦逼逼的训练,王银蛾心中苦笑一声,答是。
在来之前,她就已经从岐王那里打听到这位果都尉的生平事迹,总而言之,光看履历是很不错的。但愿在这里能一切安好吧。
一切事情打点妥当,那位左掌史闻含香就过来领她出了营帐,边走边道:“如今又多了个女官过来,我真是开心。你叫慕光是吧,我叫闻含香,初次见面认识一下。”
“闻掌史好。”王银蛾乖乖巧巧地应一声。
闻含香看着她,突然低沉了语气道:“慕光,日后你与我虽是同僚,但我毕竟是你的前辈,有几句忠言要告诉你,你切记记在心里。”
听出这语气中的严肃,王银蛾立刻绷紧了心弦,温声道:“请讲,慕光洗耳恭听。”
闻含香正了神色,道:“第一,不要随时随地地给人好脸色。第二,不要因为是营中少数的女子,且有几分姿色,就和那些士兵瞎混,或者是让别人帮忙。第三,安分守己。慕光,我刚才话说的有几分严厉,但是我必须这么告诉你,这里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你不要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看。”
王银蛾神色微凛,侧首笑道:“可我就是一个女人。女人就一定是天性柔弱的吗?”
闻含香被她的神情一震,张了张口,终究轻笑了声:“你说的也是。”
今日天气不错,虽是寒冬,可是阳光却暖洋洋的。闻含香侧头和巡逻队伍回了个招呼,温声对她道:“日后,你同我和另外一个女医官住在一处,我带你去看看。”
王银蛾点点头。
感受着掌下粗糙温暖的棉麻触感,王银蛾觉得自己终于像一颗种子落到了实地。
忽然,她想起什么跳下床,打开随行包裹,一把乌黑的小剑映入眼帘。
旁边闻含香瞧见了,忍不住赞叹:“真是把稀有的好剑!慕光,你真是好眼力。”
“是一个很好的人送的。”
闻含香轻咳了声:“小剑可以留下,不过要登记,而且佩戴的场所有限制。”
“嗯。”王银蛾抬头朝她笑笑。
闻含香不禁脸红了,别开头望向门口:“把东西收好,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我带你出去逛逛,免得你第二天找不着路。”
王银蛾依言照做,但是心里总有种闷闷的感觉,这个时候梁月庭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她跟着闻含香走出营帐,阳光落了一身,将雪白的衣角衬得不染纤尘,和沙尘浮动弥漫的营地格格不入。
周围的士兵都看得呆了。
闻含香暗自摇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一面把那些火热的视线吓唬开,一面苦恼她这种温和的性子要如何在这里存活下去。
可闻含香哪里知道,今天不过是王银蛾无端心情低落罢。
傍晚时分,营地里忽然刮起北风,天色亦有些阴沉。大营周围的山林里传来簌簌声响,像极了笛声呜咽。
突然,窗沿上落了一片竹叶,王银蛾鬼使神差地捡来一看,上面是梁月庭的笔迹:已走,勿忧。
她刚看完,竹叶上金色小字瞬间淡化消失,这时,闻含香叫她过去吃饭。
营中士兵吃的都是大锅饭,一个饭盆里装着粗粮上面堆一叠蔬菜和肉类,但因天寒地冻,蔬菜除了萝卜少有其他。
王银蛾跟着闻含香走到打饭师傅面前,各要了小半盆饭菜,她们实在是吃不了那么多。
用膳毕,诸人各自休息片刻。听到一阵敲梆子声音,那些散乱玩耍休息的士兵们纷纷惊醒,集结队伍,往校场上去进行夜晚训练。
“吼”“喝”的嘶喊声隐隐约约响荡在山林里。
一整天下来,闻含香带着她在营地里转了大半圈,每每想起什么要注意的事项就随口一提,反正她迟早也要知道记住的。
“天不早了,睡吧。明早同我去早训,再去果校尉那儿报道。”闻含香说完,打个哈欠倒头就睡着了。
王银蛾躺在有些硬的床板上,冷的睡不着,为什么山里这么冷?
她侧翻个身,手摸进枕头底下,肌肤触到冷冰冰的小剑这才安心下来。在这个截然陌生的环境里,只有这一把小剑是熟悉的。
翌日,王银蛾还在熟梦里,被人猛地一阵摇醒。睁眼,对上闻含香严肃目光。
“快起来,不然要迟到了!迟到了要受罚!”
王银蛾猛打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消,这要是第一次报道就迟到被罚,岂不很没面子?她一把推开闻含香,下床飞快地穿衣套鞋。
闻含香退开数步,暗中观察她的反应,看她做事有条不紊速度又快,根本不像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不过能被岐王派到军营中来的人,想必也有几把刷子。
要是王银蛾知道她内心所想,指不准要笑掉大牙,她哪里来的刷子,不过籍籍无名之辈罢。
冬日早上,空气冷得厉害。王银蛾连打两个哆嗦,和闻含香走到校场边上。
此刻,校场上已集合了密密麻麻的士兵,清一色的重甲在身。当下实行的是府兵制,每营下辖领五队,每队领三伙,每伙设有五位什长,每什长各领十丁。
早训的队伍是以一伙为单位,五十个士兵成行成列从校场的北出口跑出去,围绕附近的大山跑二十多个来回才能回营地。
等早训的士兵走得差不多了,闻含香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我们过去训练吧。”
王银蛾心里咯噔一声:“我们不会也要出去跑吧?”
闻含香还没说话,另一边响起哈哈大笑:“这还没跑就怕了?还是应该回去做娇滴滴的小娘子。”
王银蛾和闻含香不约而同回首,眉心蹙紧,迎面走来一个身材伟岸的男子,年纪看着在三四十岁左右。
这人很不讨喜,王银蛾对第一眼印象不好的人一向无甚好脸色,此刻也不例外。
偏生这人脸皮贼厚,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带着些评鉴的意味道:“你就是新来的女官,长得这么可爱怜人,真是受苦了。”
王银蛾默然不语,藏在袖里的手捏得青筋紧绷,要不是怕初来乍到就惹麻烦,她早就一拳抡上去了。
这人是谁,一上来就对她指鼻子画脸,好大的威风。
正当气氛僵持间,闻含香咳了声,上前道:“王掌史,这位是冯队,冯杰大人。”
王银蛾不咸不淡地拱手道:“冯大人日后多有指教。”
“好说,好说。”冯杰笑眯眯地看她一眼,摆手往校场走去,“时间不早了,大家正好一起训练。”
一整个早上,王银蛾强忍着恶心和火气,咬牙坚持下来,总算把早训的任务完成了。
旁边几个文官都看得惊呆了,不由都想起了自己初来乍到边哭边咬牙训练的场景。
闻含香更是吃惊,暗忖此女看着柔弱可怜可是性子却极坚韧。是,她一早就看出王银蛾压着火气。
那个冯杰也确实讨厌,仗着有个得势的舅舅在营中骚扰女官,好不容易前段时间犯事结果被保了下来,下派到午马营中。这段时间一直骚扰她和另个女医官,吓得对方都不敢怎么出门。
这次冯杰恐怕是把目标放在王银蛾身上了。闻含香叹口气,冷眼扫了冯杰一眼,暗自警告他少动歪心思。
随又看向旁边正默不作声活络腿脚的王银蛾:“走吧,向果都尉报道。”
冯杰一听,拍了拍大腿跑来:“我也一起。”
闻含香拦住他:“我们两个女人有话要说,你掺和进来做甚!”
冯杰笑道:“那好吧,请。”
看着那两道倩丽背影,冯杰心中一阵摇曳,脸上不禁露出猥琐的笑,几个路过的文官纷纷嗤之以鼻。
算了,今日先放你们一马,来日方长。
眼看就要离开校场,王银蛾忽而脚步一顿,余光往身后瞟了眼,却是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去见果都尉的路上,闻含香把冯杰的事说给她听,未了补道:“慕光,你以后且避着他些,明面上他是不敢做什么,要是私下里威胁你就打回去。”
王银蛾听后,轻笑声道:“闻掌史,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慕光,你不必这么客气,以后私下就叫我含香吧。我和你同为女人,相互帮助是情理之至。”
语罢,二人相视一笑。
转眼,果都尉的帐篷就到了眼前。
按部就班地报了道后,闻含香领着王银蛾去大食堂吃早饭,这会儿估摸着早训的士兵要回来了。
闻含香不禁加快脚步,玩笑似地说道:“我们得快点,那些兵蛋子们一回来就没得我们吃的了。”
营地里炊火做饭比较简陋,大家都是打了一碗白粥和几个馒头选个地方席地而坐,边谈话边吃。
王银蛾和闻含香不乐意闻见男人的汗臭味,特意选了个上风头,躲在人家帐篷后面吃早饭。
士兵们呼啦涌在一起排队打饭,都正是年轻气盛,搞了那么多训练后精力依然充沛,围在一起就忍不住说话。
王银蛾派到营中当掌史的事情不知怎么一夜传开了。许多人都在谈论她。
“听说那个新来的掌史可漂亮了,我都还没见过,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
“管她什么样子,就你八百年没见过女人的德行,是头母猪也觉得漂亮赛天仙!”众人听后哈哈大笑,又有一些人嘴里说起了荤话。
在这个飞尘弥漫的营地中,杂草都稀少,一些人翻来覆去也只有关于女人、打仗和吹牛皮的话题。
虽说这事跟她半杆子打不着关系,可闻含香都要听不下去,脸气得通红,暗骂这些王八蛋尽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可一抬眼,却瞧见王银蛾还在专心致志地啃着馒头,似乎根本没听进去那些人关于她的是非,闻含香不禁呆了呆。
“你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王银蛾不解地看她,要知道生气容易使人变丑变老,为了这杆子人着实不值得。
半响,闻含香耸了耸肩膀,低头喝了口粥汤:“随你。”
王银蛾垂眸,遮住眼底的一片晦色。
早饭后,王银蛾跟着闻含香去文官处理事务的帐篷,帮其他文官处理有关车马盔甲兵器的琐碎事务。
这些事情又繁琐又无聊,半途被人叫过去检查战马铁蹄的情况,之后又被传唤去接送新到的一批兵器。等快午时,被拉去训练,用膳,下午训练以及协助处理公务。
到晚上,人已饿得眼睛发黑。
王银蛾幽幽地问:“可以吃饭了吗?”
闻含香看着她满目凄然的样子,觉得好笑。
两人排队去打饭,一路上成百双视线黏在她身上,目光热烈,看得王银蛾直竖寒毛,抓紧了闻含香的一条胳膊。
闻含香也觉得和她出来吃饭,搞得阵势太大,全身紧绷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受到万众瞩目的待遇。”闻含香苦笑一声,声线微紧,却还要安慰她,“不要紧,你就当那些人是喜欢你。”
这话一点安慰人心的作用都无。王银蛾强装镇定道:“感觉自己像掉进狼窝了,一点也不好受。这要是喜欢,谁爱要谁要。”
一面不禁后悔,早知道当初就找梁月庭要张□□,把这张显眼的脸给遮起来。可是自己跟梁月庭几人一路,向来是最不出彩的那位。
好不容易挨过打饭,王银蛾再忍不住扯着闻含香的手腕一溜烟没影。四下看看,见没旁人在,总算松口气坐地上,开始埋头吃饭。
闻含香还心有余悸,拍着胸脯怪道:“你长的太出众了,在这里反倒不好过。怎么岐王要派你来这儿?”
王银蛾直摇头作不知。
可事实是个什么情况,王银蛾隐约有些猜测,岐王把她派这里除了历练她,恐怕还有其他目的。
据说这午马营本是招收的外编人马,一直对岐王的忠心程度有待考察,岐王把她派到这里来估计有意让她——
闻含香见她沉默,以为她还在怕,顿时挺直胸膛,做出一副老大姐的模样。语重心长道:“慕光,你这样可不行,看着就好欺负。那些臭男人最喜欢好欺负的人,你可不要被当软柿子捏!”
“我知道,含香姐,不过君子先礼后兵。”
闻含香一愣,不再往下说,只道:“你记着就好,再过几天,我就不会一直带着你行动啦。”
王银蛾停下筷子,朝她甜甜一笑:“多谢含香姐这几日照拂。”
闻含香突然转过脸去,耳朵红了。
王银蛾也不拆穿她,继续低头吃饭。闻含香算是个蛮热心的人,带着她一起行动确实不便。
如此过了三四日后,闻含香逐渐和王银蛾分开行动,但是吃饭往往两人是在一起的。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一个人吃饭总是心里发毛。
午膳之后,有近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王银蛾没有多少睡意,便找管兵器的将士讨了一张弓和一提箭筒到校场上练习射箭。
虽说她已很久没有射箭,可是一上手,当初的手感陡然又回来了。阳光洒满整个校场,除她之外,还有零星几人正在校场上练习玩闹。
王银蛾凝神,弯弓,搭箭,“咻”,箭头刺进红靶心。
身后响起一道拍掌声。
“冯大人。”王银蛾回首看去,冷淡道。
早在王银蛾吃罢饭出门时,冯杰就偷偷跟上她,欲找个机会适时出面搭讪。这些动静当然逃不过王银蛾耳朵,只是懒得拆穿他罢了。
冯杰痴痴看着面前容貌秀致明艳的女子,心情仿若舟漂浮于水上,看她动作熟练地射出一箭,眉梢惊讶地挑了下。他赞叹道:“没想到慕光竟会射箭。”
王银蛾轻蹙眉心:“请冯大人口下留德,不要直呼鄙人名字。”
冯杰眉头一紧。想来王银蛾早从旁人口中得知他的身份,可没想到她竟这样不识时务,即便不乐意搭理他,也不必直言落他面子。
这样想着,他神色渐渐愠怒,又这时,箭靶那边传来一些惊呼声。
有个将士飞奔而来,一双大眼瞪向王银蛾,喊道:“中了,正种红心!”
王银蛾淡然睨他一眼,她当然知道中了红心。
方才那一箭,在场之人可都看见了,是王银蛾射出去的。她一个柔弱女子怎么有这么好的箭术?
众人都是不可思议,暗自心惊。
冯杰不信,忿而拂袖,正要小跑到箭靶那边去看,身后突然破空一声轻啸。
将士们纷纷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得老大,似是在叫小心。
冯杰心口一寒,忽觉空气凝滞,有什么东西迅猛扎进他发冠里,“啪”,白玉发冠碎开,满头乌发往后一坠又被风扬起来。
他猛然回头,眼中是难以置信,然而王银蛾正站在百来步远,笑吟吟看着他们。任谁也想不到,这原来是一只披着兔子皮的恶狼。
人都说韬光养晦,可若是不露点锋芒旁人就觉得她好欺负。王银蛾把弓往肩膀一搭,掉头要走。
没走两步,又回过头来,语气甚是无辜:“抱歉啊,冯大人你挡着我的靶子了。”
冯杰低头看一眼仍在打抖的双腿,干瞪着眼看着她走远,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正好路过校场的果都尉一行人停下来,他们早就将来龙去脉都瞧了个清楚,望着狼狈的冯杰一阵逗乐。
这个人仗着有个权势的舅舅向来目无法纪,早就惹得大家不悦了,现在他被人修理,大伙都在幸灾乐祸。
果都尉身旁的士官叹道:“没想到新来的这人有两把刷子。”
果都尉嗯了一声,背着手忽道:“岐王殿下看人的眼光一向不错。走吧。”
众将官点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
王银蛾回去把弓箭还给那小兵,对方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她,问:“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练练手。”
小兵摇头叹气,这恐怕是连弓都拉不开吧。又见她一个柔弱女子,待在这男人窝里终归是不安全,便道:“王掌史,你要不挑把合适的短剑防身?”
王银蛾知晓此人是好意,温言道:“不必了,多谢。”
她本打算练习射箭不成,回去睡个午觉也好,可哪想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突然一阵敲梆子的声音在外面锣鼓升天般吵。
“起了起了!校场集合!”
王银蛾瞪着门口,手指抓得咯咯作响,到底叹一口气认命般走出去。
所有将士集合到校场上,顶着大太阳晒。
王银蛾站在一堆将官队伍里头,十分扎眼,别人都在看她至于果都尉说了什么都没记住。
“王慕光!”前面响起一声冷喝。
“到!”
“把你脸遮上。”
王银蛾分外委屈,拿手挡脸,从眼缝里偷瞄外面的情况。
果都尉冷声说了一席话,大意无非是说有附近的民众求救,说是有一伙山贼偷袭村庄。眼下临近年关,山贼扰得老百姓过不上安生日子,该到我们午马营出手的时候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乌陵统治的地界不是一向安稳民生和乐吗?怎么会突然闹山贼?
“速速整理行装,半柱香后在校场集合往桐花子镇前进。”
命令一下,将士们散去。果都尉转过身对众将官吩咐道:“留下司、闻、宋三人驻守营地,其余人随我一同去。”
王银蛾听完眉梢不由一挑,她刚来的怎么也要去?
等出发时,一副沉重的盔甲套在她身上,又闷又重,她不自在地活动了脖子。一扭头看见那个每日神龙不见首尾的医官也出现在出发的队伍中,全身上下蒙着白布,连脑袋上也带着白纱帽,打扮很是奇怪。
王银蛾暗自摇头,和她打声招呼:“你好啊,医官大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对方听见她的声音却悚然一惊,瞪她一眼后,立即跳开,生怕被她碰到似的。
被人这样赤裸裸的嫌弃,王银蛾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除此之外又觉得好奇,一路上时不时观察这人。
好像自进了午马营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这个医官的名字,每问起闻含香,她也摇头不知,只说此医官脾气古怪。
虽说午马营是骑兵营,可是这次对付山贼让擅长在平原奔跑的骑兵作战,确实有些为难。
但岐王那边下了命令,硬是要距离最近的午马营去剿灭山贼,果都尉压根没法拒绝。
军队到桐花子镇外面暂时休息,派去侦查情况的小兵回来禀报,说是山贼已经撤走了,好在镇子里没多少人伤亡。
果都尉招来手下几个将官,围着地图开始征讨对敌方案。
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桐花子镇上作恶的山贼已经带着粮食逃进桐花山里,桐花山又恰好位于乌陵和胥州郡地界交接处,是个三不管人烟稀少的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