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有先帝的玉如意替你做担保,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查封沈府的所有资产,交封上缴,另外,沈府内的人全部贬为平民。”
皇帝吩咐完毕,似觉不够,又补上一句,“冰贵人冒犯朕多次,立刻贬至冷宫。”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沈微经倒不觉得什么不好,反正她也不想看见老皇帝的那张发涨馒头的脸。倒是沈丞相像受了雷劈,痛呼一声,又晕死了过去。
王银蛾本来想讥笑他,可一想到沈微经受苦受难也有她的手笔,便笑不出来了。
有了帝王特赐的令牌,王银蛾三人忙告辞离开,马不停蹄地去救人。
刚出来凌寒宫,御剑在天上,梁月庭忽然开口:“银蛾,你脸色不大好,可是因为沈微经的事。”
王银蛾抬眼瞧他,只看见宽阔挺拔的肩背:“我是有些不开心。毕竟她如今的境地和我也脱不了干系。”
“这怎能怪你?还不是沈丞相卖女求荣,害人害己!”王清源听到二人谈话,便忍不住插话。
“是啊。”王银蛾望向周围擦身而过的流云,“害人终害己。我想要好好地活着,别无他法。”
到梁都城里,因为事出突然,城里的守兵还未收到消息,仍然满大街地通缉王银蛾他们。因此,一到关押犯人的地牢外面,守兵一看见王银蛾他们立刻举着刀剑涌来。
王银蛾忙喊道:“等等!”
“好大的胆子!竟敢光明正大地来劫狱!”
“把他们抓起来领赏!”
不得已,王银蛾掏出令牌向四周举了举:“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们可不是罪犯!”
守兵将领自然认得这令牌是何物,修眉紧蹙,怀疑地盯着她们:“哪里来的?”
“自然是陛下给的。”王银蛾眉梢得意。
“陛下?陛下他不是在凌寒宫赏梅?”将领仍是不信。
王银蛾恼了:“你是不信陛下喽。那好,等回去,我就禀告陛下你这人有二心。”
“诶,别!大人可别!小的是受沈丞相之命不敢随意放人。”
王清源这时笑着上前,帮腔:“沈丞相这么威风,连皇帝陛下都赶不上了。”
这话一出来,底下一众官兵吓得瑟瑟发抖,那将领更甚,哪敢再拦着人。
王银蛾挺直胸膛,抬抬下巴:“你随我们一起进去,把抓的人放了。”
“我们没有命令不能随意放人。”将领一脸为难。
王银蛾已率先一步走进地牢,声音飘出来:“你不在凌寒宫,当然不知道第一手消息。别跟我唱反调了,不然,弹劾有你吃的!”
她一番阴恻恻的威胁果然奏效,将领心想横竖是死,还不如体面些去。这领牌既然是陛下之物,想来也有个说辞。
黑暗里,三人漫步而行。王清源开口道:“没想到这沈丞相的能力这么大,有这么多人信服他。”
“沈丞相家五代为官,且都身居高位,自然名望颇深。”梁月庭缓缓说着,忽听得前头一人哎呦一声,不忍笑道,“怎么了?”
“撞头了。”是王银蛾,她自个儿要打头阵,撞了墙。
梁月庭快步上前,给她揉了揉撞伤的额头,却后来担心:“我看沈丞相这人视银蛾为眼中钉,这次又在这儿吃了大亏,恐怕会有后招。”
提起到这个,王银蛾就气不打一处来,暗恨:“若非那柄破如意,沈丞相哪里能脱身?”
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关押陆派官员及家眷的地方走去。
先前那将领远远跟在后头,听见王银蛾喊他,忙过来拿钥匙开锁。
“琴情被关在别处,接下来我们便分两头行动。你们去放琴情,令牌你们拿着。”
梁月庭接过令牌,轻声:“到时在陆府西苑见。”
金光一闪,那将领吃惊地望着空处,那两个人就这么不见了。王银蛾催促他往水牢里走,到了最底处,将领开了锁。
王银蛾钻进水牢里,忙给陆邢台解了铁索:“还能走吗?”
蓬头垢面中一双黑眸闪着幽幽光亮,直盯着她。陆邢台摇了摇头。
思索一瞬,王银蛾咬牙把人扶起来,往外面走,可没走两步路,他已软绵着腿就要跌倒。王银蛾赶紧拉住他,连带着被踉跄一下,气恼之下,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陆邢台浑身僵硬。
门外的将领瞧见了,一脸呆滞。他还真没见过有女人力气这么大的!
看穿他的小心思,王银蛾也不在意,白了他一眼想要把人塞给他。然而陆邢台却不肯干了。
“外面怎么样?”他的声音十分嘶哑,看起来是吃了不少苦头。
无奈下,王银蛾侧头对将领吩咐一声,便费力地抱着他瞬移到地牢外面。
雾霭沉沉,飘着鹅毛大雪。坊间灰瓦石屋鳞次栉比,青烟袅袅。应是晚间做饭的时辰。
陆邢台嘶地一声伸手去接飘落的雪花,轻笑了下:“外面下雪了。”
王银蛾耐性地等他收回手,便道:“走了。”
一道瞬移术,睁眼已然到了连城侯府西苑,熟悉的砖瓦建筑和浓烈的妖气,一齐涌入心头。
陆邢台心中阴郁地想着事情,忽然听见王银蛾清脆的声音叫道:“梁月庭,在这里!”
可恶!
铿的声,寒剑出鞘,冷风直袭他面门。
王银蛾倒抽一凉气。
然而出剑的人却踉跄一步,跌进雪地里,手中长剑也不甘地嗡鸣一声,没了灵力支撑掉下来。
早前感受到一阵危险,王银蛾往后撤一步。这会儿正不知所措地看着琴情,梁月庭二人反应过来,忙从后面追来扶起他。
琴情嘴里仍嚷着:“我要杀了这个老妖道!”
“好了,你还被百姓索捆着,没有灵力。”王清源不留情面地戳破他面子。琴情脸一阵青一阵白,愤慨地盯着陆邢台。
梁月庭绕到身前,把人扶起来,余光瞥见窝在王银蛾怀里的东西,顿时面沉如水。袍袖轻微一振,他冷面指着陆邢台喝道:“你还赖在她怀里做什么!”
王银蛾赶紧把人放到地上坐直,解释:“他腿脚走不动路。”
梁月庭听后却更生气了,侧过头不想说话,可转念一想不妥,快步上前,抓着她的手将人拉到自个身旁。然后居高临下地对陆邢台道:“你既然出来了,请交出堵阵眼的石头。”
陆邢台双手撑着地,面色和衣裳脏污的雪色一般,忽道:“石头不在我这里。”
“不在你这儿,那在哪儿?”
陆邢台虚声笑:“在我二姐那里。”
琴情是个急性子,忙道:“那赶快带我们去找她。”
“我二姐她因我受牵连,被禁足在宫中。可我如今这副模样去见她,她绝不会把东西交出来。”
梁月庭出声道:“不如这样,我们明天再去找陆二姐。眼下府里的阵法尚且稳固,不急在这一时。”
众人倒是没有异议,不过,这个陆邢台怎么办呢?陆府被抄家,府里下人走的走,被卖的被卖,哪有人照顾他。
王银蛾不想得罪陆邢台,便提议:“我们将他送去客栈,请人照顾?”
琴情撇开头:“反正我不会付钱。”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把人送到一家口碑不错的客栈,再找人来照顾陆邢台,吩咐完毕,王银蛾几人就要离开。
陆邢台忽然喊住他们:“陛下今晚就要回宫,宫中有龙气庇护,你们要是贸然闯进宫会惊醒宫中九爪金龙的精魂。”
“怎会?”
“若想进宫只有等到月圆之夜,那时阴气最甚,金龙精魂力量最为薄弱。”陆邢台瞥了眼王银蛾,“要想不动声色的进宫只有这一种办法。我是待罪之身,没有旨意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进宫。”
“月圆之夜在五日后,也就是说我们要等五天。”王清源掐指算了算,面色浮起淡淡的忧色,“可府里的法阵恐怕不能坚持到那时候。”
梁月庭抿唇:“事无他法,如今我再去稳固一下阵法。你们先带着琴情找地方落脚。”
走前,他看了眼王银蛾,似有些话想说,可到底没说出来。
王银蛾没注意,叮嘱一声小心,随后见一道金光闪烁,梁月庭人就消失了。她收回视线,对陆邢台道:“你好好在这里休息,有需要吩咐外面的帮工。”
随后也掉头走了。
人都走空了,诺大的上品房里只剩陆邢台一个坐在床上,心烦意乱。
那三人走出客栈,本来想用遁身诀去王银蛾单独住的小院看看,可是琴情却闹脾气,不肯用两人的术法带他,偏要一个劲儿地用两条腿走。
他身上锁着铁索,行走间哗啦作响,很难不引人注意。周围打量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琴情的脸色越发臭了,步子也变得更快。
突然,他将身上那截多出的铁索猛地一摔,气恨道:“破链子!我就不信它能栓住我一世!”
幸亏王银蛾早有先见之明,站得离他有些距离,这会儿铁索刺啦声从脚前不过半丈远擦过,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王银蛾看的触目心惊,便道:“琴情,你安分点,别伤了自己和路人。”
她发誓自己可是真心实意,然而琴情白了她一眼,恨恨道:“用不着你假惺惺!”
王清源叹道:“琴情,这铁索你解不开的,还是认命吧。”
“是啊,你这样看久了还挺不错。”王银蛾在一旁煽风点火,心里却笑,谁让他刚才差点打到她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琴情气得咬牙。
大街上人来人往,商贩叫卖不绝。几人出众的风度外貌,还有琴情奇异的装扮吸引了许多人偷瞟围观。
忽然,有一人指着他们惊呼:“啊,他们是通缉犯!”
王银蛾脸上的淡笑凝固了,差点忘了凌寒宫的事还没传到城里,自己的通缉令还没撤下去。
三人心道不好,看着大有围堵他们之势的人群,一个闪身飞跃,一个拔剑纵身一踩。
琴情一瞬惊慌:“那我呢?”
“你要不留下,说不定还可以分个赏钱。”王银蛾面露戏谑,一手已拉过他身上的铁索,默念了遁身诀。
就这样人不见了,行人们摸不着头脑,只好悻悻地散了。
遁身诀一结束,两人落到王银蛾之前住的院子里。
积雪深厚,一颗桂花树孤零零地立在院中。王银蛾松开手,忙四下检查一番,随后松了口气:“和我走前一样,没丢什么东西。”
琴情已然站到廊下,却不进屋,大概是百姓索的缘故他没了法力,整张脸冻得发红,只看着她顶着飘雪走过来。
“你不进去?”王银蛾跳上走廊,奇怪。
他挺直着脊背,打着冻哆嗦却道:“主人家没请,我当然不能进。”
还真是个守礼貌的小仙君,和当初的梁月庭一模一样。王银蛾笑了笑。
等王清源寻来时,屋里已燃起火炉子,煮上热茶。他一来,王银蛾屁颠屁颠地跑去端茶献殷勤。
琴情无声嗤笑,她这个人总教人看不穿,当初相遇相识教人以为是个温良谦恭的内敛女子,谁知道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竟然不知不觉地把他的师兄给拐走了。
讨厌她有一部分是因为觉得自己被骗了,还有一部分是他不看好这段情,偏生他师兄一头扎进去,放着那么多仙女仙娥不爱,却爱一个满嘴谎言毫无真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