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情一噎,气得振袖转身,不再看她。
王银蛾沉吟道:“事到如今,只能连累你们吃几日苦头,免得被人抓去。”
“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先查清陆邢台被下狱的事。”忽而,她一拍掌,“梁月庭,我上次收到俞淞的来信,他叫我过两日回他信,你能不能再借我灵鹤用用?”
梁月庭自然应允,只是觉得奇怪,这个时间点写回信恐怕不合适吧。
王清源开口道:“这样,我和琴情去城里调查陆邢台被抓的事情,再顺带打听些情报。”
“有劳了,记得注意安全。”
等人走后,她便对梁月庭道:“我们再去城里一趟,买些东西回来。另外,我想去牢里看看。”
梁月庭带着她重回城里,乔装打扮后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和干粮。路过西市,王银蛾脚步一顿,犹豫起来。
“若是想去,我们就去看看。”梁月庭看穿她的心思,好声道。
二人沿着熟悉的街巷,一路东拐西绕,眼看快到王家院子了。梁月庭突然猛地抓住她手,小声提醒:“别去了,前面有人埋伏。”
可是一眼看去,王家院子除了门扉紧闭,与旁日无异。
似怕她不信,梁月庭一挥袖甩出个金光,光团落地却变成一只橘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迈步走向王家大门。初始还未有异样,直到猫儿轻轻地跳上一级台阶,“咻、咻”地数声,箭羽从四面八方射向橘猫。
过一会儿,有人在院里喊道:“别射了,不是人!”
看着这一幕,王银蛾的脸色像潮水褪去,留下一地惨白。
既然非要把她往死路上逼,那就走着瞧,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她攥紧了手掌心,眼神寸寸发冷,今日之恨来日必当加倍奉还。
经这一遭,她也没有心情去牢里看望陆邢台。
一路昏昏噩噩地回到城隍庙后,王银蛾还处在心惊胆战之中,惹得梁月庭眼神担忧。
“我没事,只是有些吓着了。”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妥,王银蛾赶紧敛了心绪,勉强笑道。
然而梁月庭却道:“在我面前你不用勉强,我不会笑你怪你。事情并非没有转余之地,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洗刷无辜之人的冤屈。”
“嗯。”王银蛾闷闷地应了声。
突然,轰地一声,好像天地崩塌发出的悲号,震得她心脏发麻。
她问:“怎么回事?”
梁月庭走出去,又走回来,答:“外面好像要下雨了。”
“不是吹风飘雪,就是打雷下雨,真没意思。”
“可不是,冷死我了!”
城隍庙外传来一个清朗熟悉的男声,她一抬头,却是王清源提着一壶酒和几个叶子包快步走进。
“外面情况怎么样?”王银蛾急切地起身。
王清源走到火堆旁坐下,把一堆东西放好安抚道:“喏,不急,边吃边说。”
“琴情呢?”
“你放心,他好歹是个神仙,怎会有事。”
王银蛾转眸看向火堆,心里却嗤笑,她担心的可不是琴情的安危,是怕他被人发现惹祸到他们身上。
“呼啦呼啦!”城隍庙外刮起瓢泼大雨,屋顶几乎在打颤。
王清源皱眉看着屋顶:“这庙年久失修,又恰逢暴雨,恐怕不能住人。”
一旁传来袖袍展动声,随后有些漏雨的屋顶恢复如常,梁月庭收手:“先吃完东西,等雨小了,再到城里找个安全的地方。”
王清源却摇头:“这恐怕难,我刚到城里打探,现在城里所有能住宿的地方每天都要检查三遍,而且大街小巷都贴了我们几个的悬赏令。”
突然,王银蛾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对付我们还真是花了大手笔。”
王清源跟着苦笑了下:“我打算过后去连城侯府瞧瞧,现在府上贴了封条,里头的妖魔鬼怪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我便随你同去。若需要,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梁月庭插话。
王银蛾左看右看,问:“那我呢?我也要去。”
见他二人面有疑虑,她脸色一正,却道:“我并非没有大局观,孰是孰非,我心里有数。而且我虽帮不上什么忙,但自保是可以的。”
“那么便一同去吧。”
这雨来得急,去得也急,三人把饭后残局收拾干净,然后御剑往城里飞去。
梁月庭递给她一只面具,随又自己戴了另一只:“戴上,免得别人认出来。”
一落地,满目荒凉的景象突然涌入视野,生了蛛网的残垣断壁,杂草渐茂的荒宅小径,枯枝败叶积满了的井緣。数日不见,连城侯府竟然荒败至此。
梁月庭几人也觉得奇怪,不由转头询问:“银蛾,你觉得连城侯府有什么异样之处?”
“太荒凉了。我上次来时,是半个月前,还是一派富贵人家的景象。”
“这样看,连城侯府早在半月之前就发生了变故。”梁月庭如是分析,突然叹道,“好强的妖气。”
“在西苑。”
几人相视一眼,马不停蹄地赶往妖气传来的地方。王银蛾早去过西苑,知道那儿是专门豢养妖物的地方。
那两人除妖心切,早甩开她一大截赶了过去,王银蛾的步子却是慢下,转个方向往东苑去了。
那是一只九头婴,两只利爪微曲,三对六丈长的漆黑翅膀煽动着飓风,另九只蛇头似的脑袋咕叽咕叽争吵着该哪只嘴吞人。
几个仙门弟子被九头婴喷出的妖气桎梏住,神色痛苦,缓慢地挣扎着,手里的剑早已掉在地上。
梁月庭眼神一凛,挥袖一振,一抹雪亮疾速驰向九头婴。
九头婴发出一声似婴孩哭泣的哀嚎,随即九只脑袋齐刷刷地盯向来人,开始发动攻击。
而另一边,王银蛾自知在妖物面前帮不上忙,打定主意先去东苑看看情况,说不定还能找到自己的解药。
一路飞奔,左右张望,心跳惊慌,也许是怕梁月庭他们回神发现自己不见了跟着追来。
直到“松岚书屋”牌匾映入眼帘,她松了口气 ,果断地钻了进去。书房里的东西整齐有序,干净利落,除了两面墙壁摆满了书,剩下一面墙壁挨着书桌和柜子。
王银蛾抿唇,走上前,翻箱倒柜地找起解药。但是找了半天,也没见到药丸瓶子,她不禁有些焦灼起来。眼看只剩下最后一个抽屉,她伸手去拉,没拉动,看来是被锁上了。
可她没有钥匙,电光火石间,她勾了勾嘴角,掐了个金诀。砰地一声,抽屉被砍出一条拇指粗的口子,她一喜,又是几道剑法下去。
打开的抽屉里放了三只瓶子,一只是青绿色玉瓶,一只是乌漆的木瓶,还有一只是白瓷瓶。正要伸手去检查这些瓶子,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听声音不止一个人。
王银蛾当机立断,把三只瓶子都装进乾坤袋里,然后美目一转,利用隐身诀攀着窗户逃出书房。
有人进了书房。
“师兄,奇怪,我刚明明听到书房里有动静。”
“快看!这里被人动过!”
王银蛾懒得打探这些人是什么来头,抢了丹药后,只管往西苑马不停蹄地赶。
“银蛾——”路过走廊拐角,突然有人从后面叫她。
王银蛾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回头一瞧,却是梁月庭,他正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
“我们除了九头婴后,到处找你不到,你跑哪儿去了。”
王银蛾垂眸:“我看到一只白色影子,以为是你,就跟着过去,哪想跑到东苑后就不见影子了。”
“索性没遇到危险,下次不要如此莽撞了。”王清源微笑着教训她一句。
“是,师父的话,我哪敢不听。”王银蛾贫嘴一笑,“诶,你们刚才除掉的是什么妖?”
“九头婴。”
她面上掩饰不住的震惊:“那不是上古的妖怪嘛!我在古妖志上看到过。”
王清源反问:“你不清楚?”
“我知道这里有妖,但哪里知道有这么厉害的妖啊。”
陆邢台这人小心谨慎,怎会让外人知道他的底牌呢。可说来奇怪,他这样绸缪算计的人怎会轻易被抓进大牢?他不会又在憋什么大招吧?
王银蛾微微出神,被人唤了声,猛然惊醒:“怎么了?”
“这府里不止一只上古妖怪。”
梁月庭语气沉凝:“陆邢台出事后,这府里封印妖物的结界变得越来越弱,想必再过不了几天,结界一碎,那些妖物逃出来——”
他话未说尽,但话里的意思另两人都已明白。
王银蛾面容苦恼,恨不得往陆邢台身上戳了几个大窟窿以泄心头之恨,要死就死,还要拉着整座城的百姓和他陪葬!可恶至极!
“那现在有什么办法?”
梁月庭面色凝重:“我已加固了结界,可也多撑不了几日,因为这府里的结界力量来源是底下地气。府邸底下的地气阵眼已被损坏。”
王银蛾气得冷笑,除了陆邢台自己,别人哪有能耐知道地气和阵法,然后不怀好意地损坏阵眼。
梁月庭摇了摇头:“事到如今,我们只有把陆邢台救出来,让他修复阵眼。”
“阵眼不是已经损坏了吗?怎么会修复?”
他答:“阵眼被拿走了,只要重新放回去,结界就会恢复。”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去牢里劝动陆邢台归还阵眼。”
她是何等聪明,在官场里又混了些日子,察言观色的本事越发精进,一看梁月庭二人的脸色就已明白,还不是要她去找陆邢台说好话。
她道:“我可以去。可是陆邢台卖不卖我这个面子,就不知道了。”
王清源接着她的话:“此去危险重重,还是让我先去打探一下情况。”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一个容身的地方。”
不知为何,她突然脱口而出:“去卷烟城吧。”
卷烟城离梁都近,可管理要松散许多,而且又是她的老家,躲在那里最适合不过!同王清源告辞后,梁月庭就带着她御剑飞行重新回了卷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