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去多久，景云终于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里接受了这个事实。

叹口夹杂百味的浊气，他松开先前与小六争抢的那坨衣裳，摸摸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房屋，缓缓开口道：“唉，没什么，就像提醒你一下，莫要扰了主子和姑娘就成。”

“咦？商姑娘怎么乌拉乌拉…”

景云的话刚说完，小六这才顺着他的视线再次向屋内瞧上两眼，冷不丁瞧好碰见商烟那铁砂掌的展示，狠狠地落在主子身上，在那白皙水嫩的肌肤上留下鲜红印子。

被这一幕惊到，小六张大嘴巴膛目结舌地看着那完美弧线，一个没忍住惊呼出声。

好在景云眼疾手快，很快反应过来迅速捂住小六的嘴，闷得她只能乌拉地发不出声来，只能伸出两只手臂在空中乱挥一通，指着屋内的场景有些激动。

伸手拍拍小六的肩膀，景云有些为难地将捂嘴的动作加重，压低声音好意相劝。

“小六你别激动，主子搁这儿撩妹不是，主子干正事的时候总是有自己那一套的，像商姑娘这般行为举止，他心中自然是有数的，这种事也不是咱们可以干涉得了的。”

话音未落，小六挣扎的动作渐渐停下来，似乎是他的话气到了作用，掌心中那股热气渐渐消散，他顺势赶忙将手松开。

继续接着上面的话，一步一步地慢慢解释道：“所以啊，小六！”他唤住她的名字，佯装长辈式讲话口气，语重心长地叹口气。

“我们要躲在这里给主子把风，若是来了闲杂人等，这时候就要靠咱们了。”

在脑海里思索着景云说的话，小六摇摇脑袋格外认真道：“可是，这和我洗衣服有什么联系呢？你在这里盯着便好，不是吗？”

看着那双真挚清澈的明眸，景云将卡在喉咙里的话吞回去，抬臂指向屋内张张嘴却愣是没发出声音来，好半天过去才回应道：“我一个人瞧见得多不好呀，要是被主子发现我躲这儿看他笑话不是，为他把风！”

高音戛然而止，景云瞬间将语气减弱，有气无力地说出接下来的话：“指不定是要罚我赏钱的……”冷不丁把心里话都盘出来。

“原来是怕一个人会被罚钱呐，我以为景云你是担心有人瞧见你躲在这里偷摸窥探。”

这话说得格外波澜不惊，真诚得让景云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语气来，只不过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奇怪，似乎在拐弯抹角地骂他，但经他仔细观察，小丫头是没有这份心思的。

也不再狡辩，景云绕开这个话题。

“先不说这么多题外话，你这衣服明早洗也来得及，你就暂且同我躲在这里，为了主子的美好未来、此生幸福，咱们要努力当助攻，所以一起来观察情况吧。”

大大堆堆说了好多，景云专门将重音放在最后一句话上。

本以为小丫头会继续开口驳斥，谁知道让景云出乎意料的是，小丫头自顾自地抱着衣服躲在柱子后，一本正经的模样格外认真，聚精会神地探头望向那间屋子。

捣鼓脑袋直呼厉害，景云打心里对小六这丫头感到佩服，这简直堪比今日天气，转变之速是如此的无缝衔接。

此时，屋内的商烟已经走到了门口。

景云和小六两人屏息凝神也听不清屋内那两位主在窃窃私语些什么，只能偶尔听到什么几年前之类的词。

将探出的脑袋收回，小六抬首瞅瞅专心致志暗中观察的景云，抬臂伸出小手戳戳那全是肌肉的胳膊，小声疑惑道：“主子讲的几年前是什么意思呐？”

话音刚落，景云的面色忽然一变，愣是被小六唤了好几声后才缓过神儿来。

“景云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脸色变得这么难看？是生病了吗？”小六将眉头蹙成一团，忧心忡忡地伸手扶住景云的肩膀，怕他一个站不稳倒地。

抬臂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景云悄无声息地调整了一下呼吸，顺着那噼里啪啦的雨滴拍打青瓦声，终于缓好情绪。

轻微侧过头去瞧小六，黑夜将他眸中的光遮盖住，压根瞧不清那瞳子中掩去的情绪。

小六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也不再多问。

依稀记得几年前，主子经历过一场大事，几乎要命丧黄泉落难于他乡。景云很早之前就跟了主子，整日整夜形影不离地守着，难免感情会比旁人亲近些，她理应避开这个话题的。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景云沉默半刻后，竟然没有避开地提起此事，声音幽幽地响起。

“那年，是主子头次碰见商姑娘……”

本想着抬头听景云娓娓道来，谁知道正在此时，那边传来咯吱一声，木门被打开，商烟的身影落在夜中。

小六探出脑袋望向商烟，见商烟神色恍惚不禁担心起来。而站在小六身边的景云赶紧把喉咙中呼之欲出的话吞回去，赶忙拉着小六躲到柱子后面去，怕被主子瞧见。

猝不及防地被拉到柱子后面，小六先检查怀中的衣服有没有掉落，而后紧紧怀中衣裳对景云道：“为何要躲开呢？商姑娘已经瞧见我们了……”

话还没说完，景云匆匆探头向商烟那边瞧去，这才发现人家根本就不在意躲在柱子后面的他们，那就好那就好，景云长呼出一口气。

他松开抓在小六胳膊上的大手，压低声音沉沉道：“咱们先回去吧。”

抱着衣裳的小六点点头，眨巴眼睛。

话音刚落，两人就转身走出柱子，佯装只是经过此处的样子准备离开。

谁知刚巧余光扫到商烟的背影，随着那背影停住脚步，景云和小六也跟着顿住身子。都纷纷扭头，眯起眼尽量让自己瞧个仔细，只是想知道商姑娘是想要做什么。

鼓起那双明亮大眼睛，小六跟着商烟念出那句话：“我，到，底，是，谁?”

话音刚落，景云蹙眉同小六那双疑惑不已的眸子对上，两人均瞬间转为沉默，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许久，小六率先打破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