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空间内甚是寂静,偶尔传来几人相互交流的呼吸声,震惊的双眸对上那神色倏变的清冷眸子,短暂几秒却交流了很多内容。
完全没猜到这一点的商烟忽然手一松,掌心里原本放弃挣脱的黑老鼠倏然元气复活。
只见黑不拉几的小家伙背负这么瘦弱的身躯纵身一跃,完美地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很快就跌落在地上,一不小心就摔出了个劈叉,但赶忙收回腿火速逃跑。
小东西穿梭的身影将贺尘庸的视线扯回,不再与商烟对视,白影放下从桌子上拿起来的杯子,轻微侧身望向那黑胡子。
脚步不缓不慢地走近,景云无声中斜过身站在主子身旁,耳边很快响起那声清冷。
“方才在客栈闹事的人不是他独子?”
“嗯嗯。”黑胡子赶忙点头,豆豆眼里闪烁的全是真挚的光,示意自己说的没有假。
不动声色地在黑胡子身边打量片刻,又扭头看向那桌子上的杯子,反复确认了两三次才挑眉,削薄嘴唇轻轻一碰:“那假儿子今日在客栈闹事的计划是你家老爷安排的?”
话音刚落,别说景云和商烟嘴唇一动,神情恍惚地满脸写上震惊二字。
就连一直因为害怕而哆嗦不停的黑胡子,也是忽然顿住身体,错愕地微微抬起头,将目光偷偷落在那纤尘不染的白影身上。
只见贺尘庸俊面平淡地望向他,好似已经知道答案是何了,现在就等着静静地听他一五一十地全部讲出来,心底的疑问愣是没忍住问出声:“你……您,您是如何知晓的?”
白影并未直接回答黑胡子,而是扭头将视线落在密室的走道,忽然变了话题。
“你们家老爷平日是不是最讨厌看见你们做这种事?”抬抬眼皮,将目光重新落在景云手中的名单上。
上面赤裸裸地写着他们的名字——贺员外郎独子贺尘庸、其侍卫景云。
黑墨水的印迹一瞧便知晓是不久前刚写上去的,猜测时间,那时贺尘庸压根就没到这陵南城,那么细细一想便知道,有人窥视了他们的行踪,这一路都跟着!
黑胡子完全没有否认贺尘庸的猜测,他们家老爷虽然每次都吩咐他们做这些脏手之事,但知县老爷的确是从来都不瞧他们两眼。
仿佛多瞧上两眼就会被脏掉眼睛似的,搞得他每次都瞧瞧地躲在密室或者其他阴暗处行动,也不知老爷有没有在暗中观察。
“差不多一个时辰?”贺尘庸的薄唇轻轻一碰,清冷声音忽而又发出。
“嗯?”黑胡子刚开始没听懂贺尘庸这一个时辰指的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逐渐忘记自己受伤的手背,他抬起手臂擦擦脸上担惊受怕的汗珠。
“……”站着的三人同时沉默。
莫名其妙的视线向自己投来,搞得黑胡子将手臂悬停在空中,愣愣地看着面前几人。
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明白了贺尘庸说得一个时辰指的是什么意思,黑胡子赶忙揉揉眼眼睛,惊呼出声:“不错不错!老爷每次都这个点儿来找我!”
余音未落,黑胡子就开始垂头懊恼,目光瞥见手背滴滴答答的鲜红的血,眉头都没蹙一下,他怎么这么傻?给直接把自己最后的活路封上了,他还有机会逃出这三人的掌心吗?
贺尘庸难得满意地点点头,眉尾轻轻一动对着商烟说:“只剩半个时辰了。”
明白贺尘庸的言外之意,商烟点点头示意他放一万个心,扬起下巴指着自己的长袖,东西她都拿得差不多了。
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的景云愣是插不进去话,只能站在原地和黑胡子大眼瞪小眼,好半天又听黑胡子说:“今日那香蕉是我们提前放好的,专门让那胖子上钩的……”
“嗯。”贺尘庸淡淡地点点头,这一点与他猜的没有错,那么解下来黑胡子就要说:——“老爷的目的就是要当众打死公子。”
“老爷的目的就是要当众打死公子。”
黑胡子的话同贺尘庸脑海中推测的声音相互重叠,他下意识地伸出泛白指尖勾在腰间。恍惚神情又出声道:“真正的公子是你们老爷任职半年后出事的吗?”
已经完完全全被贺尘庸折服的黑胡子呆呆地点点头,豆豆眼瞪着一直没眨眼。结结巴巴地出声道:“的,的确是这样的,好像就是在这个时间节点附近……”
于是,黑胡子开始回忆被贺尘庸问道的这几个点,好半天终于顿悟过来。
“这,这些都是,都是……”黑胡子抬起颤颤巍巍的指尖在周围指了一圈,开始泛白的嘴唇慢慢颤动:“不会是这样吧?”
“就是这样。”贺尘庸直截了当地将黑胡子还有些迟疑不信的思绪打断。
神情恍惚地摇摇脑袋,黑胡子的面颊上还被红色的鲜血染遍,偶尔红色凝聚在一起从他嘴边的胡子滴下来,好似他是个吃人的鬼一般恐怖,让人看见想一拳打过去。
一直没出声的商烟静静地听着,好半天终于摸清楚这来龙去脉。
原来这陵南城的王知县刚一上任,便与自己的儿子志向不和闹起来,只是事情的风波没有在城内传开,只是无声中让父子两人产生无法跨越的鸿沟。
在王铭名声远扬,声望大好之际,亲儿子王奇却因为一场阴谋陷入生死之局。
至此,王铭连他这独苗苗最后一眼都没瞧见,可见他得有多么怨恨自己,怨恨杀害王奇的真凶。
想必他现在做的这一切,不过都是在为王奇报复,用其他人的痛苦也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想要通过这些残忍不堪之举,来假装掩盖住自己那丑陋不堪的思想。
“这般歪曲的思想,伤害这么多无辜之人来给他儿子报仇,当真以为这是在向他儿子赎罪?还真是可怜得无法救药!”商烟将秀眉扭成一团,冷声讽刺道。
话音刚落,一阵毫不隐瞒声音的脚步声缓缓靠近,顺着密道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容,一层一层从里面向外散开,幽幽涌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可真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