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又和辰绡商量了些细节，确认了作战时间在两周后。

“倒是比我想象中充裕得多。”易水寒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辰绡道：“因为埋下魔种也需要一定时间，一心坚守正道的人，想死后化为僵尸或厉鬼，其实是很难的。”

“这算是最后对我们的肯定吗？”易水寒笑道。

辰绡点头。

“只是我还有一事不解，”易水寒看向何抒翼，“既如此，计划里根本没有小何的位置？”

辰绡道：“死后化厉鬼，也依旧是死，化神以上修士的死亡会逸散庞大的灵气。”

易水寒顿时明白了辰绡的意思，“所以武司会带着小何进屏障，杀敌是次要的，保护并助他突破才是重要的？”

辰绡点头。

易水寒哈哈大笑，拍拍何抒翼，说道：“那我这死得还真是有价值了，半点不浪费。小何你说对吧？争取给我一下子突破合体啊！”

何抒翼对上易水寒的眼神，莫名红了眼眶。

连静水都差点没挡住。

这可把易水寒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去找帕子，但他本人实在没有带手帕的习惯。

何抒翼的手帕，沾满了辰绡的血，现在还被用来堵辰绡的耳朵。

辰绡提醒道：“他哭不出来的，只是确实难过了而已。”

易水寒一听这话，更心疼了。

反正接下来也没什么事，易水寒对何抒翼道：“要不要再陪我喝几杯酒？正好你不是喜欢甜的，我存了好多坛子呢，别的不说，管够！”

何抒翼只是看着易水寒，似乎想说什么，又终究说不出来。

易水寒干脆就推着何抒翼去喝酒了。

临走前，易水寒没忘了帮何抒翼把妄道剑讨回来。

彼时妄道剑已经被元淇菡用藤蔓编了满头的绿色小辫子，娇俏得很——只有元淇菡觉得娇俏。

易水寒干脆拿着娇俏版妄道剑逗何抒翼开心。

何抒翼还真没忍住笑了下，给妄道剑把辫子一一解开，跟着易水寒喝酒去了。

屋里只剩下辰绡和元淇菡。

人都走了，元淇菡更不收敛了，“不是说把西域的事全交给我吗？结果你们一通安排，我成了个透明保镖？”

辰绡道：“我也没答应过把事情都交给你。计划已经定了，你也想不出更好的。”

“……我不管！”元淇菡理亏归理亏，嘴上是不可能认输的。

“而且你之前根本没跟我说过古代妄道宗，还有要别人死后化厉鬼的事！”

元淇菡吐槽道：“我就知道你这狐狸邪门，没想到你还钻研起邪门歪道来了。”

“师兄若是知道了，我看你……”

辰绡打断道：“这世上的事，没有师兄不知道的。”

这点元淇菡无法否认，最后也只能嘟囔一句：“脏狐狸。”

元淇菡道：“总之，我都说了，不会让你随便决定别人的生死。”

“嗯，你确实说过。”

元淇菡道：“我会和他们一起进入屏障里的战场，我还不至于护不住几个人，算上我也就六个吧。”

辰绡“嗯”了一声，似是根本不在意。

元淇菡道：“我会让你的计划全泡汤，但我同样能守住西域边境。”

回应元淇菡的依旧是一声不带情绪的“嗯”。

元淇菡终于是冷静不下去了，反正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很简单——揍狐狸。

狐狸摇着九条大尾巴就消失在了原地。

元淇菡一看这九条尾巴就气不打一处来，罪过啊，怎么脱毛丹药反倒让辰绡尾巴数量翻了九倍。

越想越来气。

于是他们顺理成章地展开了一场大刀和尾巴的追逐战。

“啊啊啊，你是泥鳅吗？怎么滑不溜秋地到处钻来钻去！”元淇菡越追越气。

那九团白色的尾巴仿佛在挑衅她的刀刃，逃跑过程中招摇得像几根随风舞动的海草。

元淇菡的怒气值也在随风舞动，越舞越高。

等元淇菡终于忍无可忍地把刀插进桌子时，辰绡才跳下来。

元淇菡却没再拿刀戳他，脸上不变的笑容透露出几分难得的疲态。

“说正经的，你是不是想借着屏障直接宰了我，再拿我的骨头祭无际海？”

辰绡不置可否。

元淇菡道：“你不认为我能在屏障里护住撼妖观的人，是觉得我也自身难保？”

辰绡道：“你若自身难保，人族也就离灭绝不远了。”

“你小子难得说一句人话。”元淇菡无比认同。

谁知辰绡下一句便是：“人族的最强者是你，还真是悲哀。”

“你找打！”

藤蔓灵巧地钻过辰绡锁骨，绕着脖子系了个扣子。

辰绡倒也不在乎窒息的感觉，继续说道：“你好歹是大乘，多少也预料到了吧，我们的结局。”

元淇菡没说话，只是把藤蔓缠紧，看着辰绡脸色逐渐发青，在他只剩最后一口气时猛地松手，藤蔓脱落。

辰绡被力道带得后仰，脖颈处一圈深红的勒痕，随着时间慢慢变成紫色。

“你越来越暴躁了，是在害怕什么？”

元淇菡盯着辰绡的脖子，却是握紧了拳，克制再勒一次的冲动。

“害怕？本姑奶奶有什么好害怕的，倒是你，炼气不到的废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翘翘了。”

元淇菡撩了把长发，竭力装作镇定的样子。

可春日烬的刀鸣声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辰绡道：“当你反复说着我要算计你，让你死的时候，你不过是用说出去的方式来掩盖自己的不安，自欺欺人。”

“你知道的，我不会去探查你，所以，我其实并不知道大乘境界到底给了你怎样的预感。”

元淇菡手持春日烬，一言不发。

她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辰绡突然问：“喝茶吗？”

元淇菡扶了下头上的钗子，虽然钗子并没有歪。

一开口，元淇菡又恢复了平时笑里藏刀的状态，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好啊。”

辰绡倒了杯茶，没什么手法可言，就是给茶包倒了水泡上，就递给元淇菡了，递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是他们难得和谐的时候。

元淇菡装了一会儿，就拿着帕子一阵“呸呸呸”，吐槽道：“这什么鬼茶啊！又酸又苦又辣又咸的！”

唯独没有甜味。

辰绡解释道：“给师兄提炼甜味后，剩下的东西。”

元淇菡马上理解了，“要是让全世界的食物都变成这种味道，那是不是意味着师兄可以独享甜味？”

辰绡思考片刻，点头，“可以。但和太阳一样都很有挑战性。”

“我余生不够了是吧？”元淇菡道。

“你倒也不用把这种事挂嘴边。”

元淇菡噗嗤一笑，“不是吧狐狸，你怎么快哭了的样子？我的错觉？”

她突然注意到辰绡眼角有一片红色，但没多在意，这狐狸向来卖弄风骚，什么事干不出来。

辰绡伸手抚了下眼角，解释道：“不是哭，是快瞎了，眼角会越来越红，然后是眼睛内部，直到眼球脱落。”

“啧啧，真是可惜了这双漂亮的眼睛。”元淇菡不疑有他。

半晌，元淇菡问道：“我们都会死，对吗？在师兄回来前。”

“嗯。”

“……搞什么嘛。”元淇菡又喝了一杯聚合酸苦辣咸四味的茶，这怪异又刺激的味道倒是有助于放空思绪。

只不过喝完不到一秒，元淇菡的身体便诚实地立刻到一边去吐了。

辰绡倒是面不改色地喝着同一种味道的茶，“因为天道太蠢。”

此言一出，元淇菡都没心思吐了，擦擦嘴回到桌边，从储物袋里拿出个话筒，抵到辰绡嘴边，“再说一遍？”

“我说，天道太蠢。”

“……”元淇菡眨眨眼，想问又不好问，干脆一拳砸过去。

辰绡熟练地躲开，还没忘了把茶杯稳稳当当放回桌子上，避免它受波及。

“你谁？影袭蚊？”元淇菡看得清楚，辰绡可没使用符箓。

炼气躲开了大乘？不可能的。

元淇菡始终相信：辰绡是可以不依靠灵力，但脱离符箓就是废物。

辰绡道：“望。”

元淇菡顿时愣住，一脸莫名其妙，“哈？”

辰绡重复道：“望。”

元淇菡默默停手，去摸了下辰绡的额头，奇怪道：“啧，我看狐狸你也没发烧啊，怎么想不开突然学狗叫？”

事情太过怪异，连元淇菡都打不起来了。

辰绡在桌上比划“望”字。

元淇菡更疑惑了，看了半天也认不出是什么鬼字，“你是第一天知道我不认字？果然病得不轻。”

元淇菡理直气壮，分毫不觉得自己不认字是一件丢人的事。

辰绡无奈地摇头，再次碰了下眼角，那点胭脂般的红色便在元淇菡眼前消失了。

元淇菡明白了，无语地吐槽道：“又是一体双魂啊。啧，辰绡你也不怕被夺舍。话说夺舍你的莫非是一只狗精？”

刚恢复意识的辰绡本狐：“……”

元淇菡又絮絮叨叨了半天，从狗和狐狸的亲戚关系一路唠叨到辰绡和狗的相似度分析。

越说越离谱，就差指着鼻子说辰绡是狗祖宗了。

辰绡干脆不和她争论，直接说正事：“望，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是祂的名字。”

“哪个它？”元淇菡此刻满脑子狗。

“你又不认字，这事重要吗？”

这熟悉的冷淡加隐含的嘲讽，这无比欠抽又熟悉的语气，元淇菡确认这个是辰绡没错了。

毕竟任何狗精都不可能能模仿出辰绡的精髓——一开口就能让元淇菡原地炸毛。

辰绡道：“具体的事，我不能说，得等祂进一步学会人类语言。”

元淇菡更是笃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果然是狗精啊。”

辰绡扶额，“真没必要纠结这件事。”

元淇菡耸肩，“可以啊，那你先告诉我，一体双魂是怎么回事？你们背着我完成了什么肮脏交易？”

只瞒着她倒还好说，不过，若辰绡胆敢欺瞒师兄……那元淇菡不介意替师兄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