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淇菡默默在旁边注视着这略显奇怪的温馨画面。
怎么才过了三年，小师侄就好像和别人更亲近了。
不过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元淇菡问易水寒道：“撼妖观肯定放不下他，对吧？”
易水寒其实想脱口而出“可以”，但最后还是理智地回答：“放不下”。
“黑大壮”实在大得离谱，就像易水寒现在在他附近，是完全看不到天空的，只有微弱的光线支撑着视力。
如果带到撼妖观，那整个撼妖观加起来都不够他坐下的。
元淇菡道：“所以我得带他走。”
易水寒道：“那小何呢？小何还在里面。”
元淇菡道：“打开连接空鞘宗的传送阵，让他们快点把小师侄的身体带过来，把魂魄转移回去。”
“等转移好了，我再带着黑大壮走，去一个能处理它的地方。”
易水寒放了心，连忙给君子恨传音：“打开传送阵，对了，小何的身体在你们那儿对吧？”
君子恨立刻看向裴霁宁，裴霁宁爽快应了：“稍等，我马上过去。”
裴霁宁的动作倒是比易水寒快得多，没多久就赶到了，还不忘拖着个修为低下的辰绡。
转换魂魄这种精细活元淇菡是做不来的，硬要做也行，就是很难保持魂魄完整。
辰绡和元淇菡按理一见面肯定要打，但为了何抒翼，元淇菡刻意忍住了一刀劈死辰绡的冲动。
辰绡一来便无语地说道：“没人觉得，在妖界门口干这事多少是有点荒唐吗？”
元淇菡说道：“你都想把门派建魔族老巢门口了，在妖界门口换个魂魄又怎么了。”
“这两件事不可相提并论。”
元淇菡道：“辰绡，你知道的，只要我站在这里，妖界不会贸然派妖族出来，这里很安全。”她看了眼平静的妖界。
就算过了许多万年，妖族可能忘了她给过的阴影了，但她大乘巅峰修为也够它们喝一壶的。
辰绡说道：“是啊，妖族没空理你，可不就去别的地方胡闹了吗。”
“我知道，但你不在这儿弄，咱们就得把小师侄带回山上去了。辰绡，你知道师兄的意思。”
辰绡道：“师兄让我们参战，那就不能顾前不顾后，我带何抒翼回山，你去空鞘宗待命。”
元淇菡眼神微厉，“辰绡，你这是在命令我？”
辰绡道：“你明知我只是提出了最优解。”
元淇菡盯着辰绡，不再言语，周身气势却陡然上涨。
易水寒连忙劝阻道：“小何不好移动，你们若有什么恩怨，也别在这里解决，会误伤到他的。”
看二人还是僵持不下，易水寒又去拉扯裴霁宁，“老裴，你也别光看着啊。”
裴霁宁好似才回过神，讷讷道：“我怕死。”
易水寒闻言大喜：“可以啊老裴！你终于不寻死觅活了，这敢情好啊。不过现在说这个干什么？”
鬼知道之前裴雨新逝时，易水寒和君子恨愣是差点连自家宗门都抛了，就为了把裴霁宁从上吊绳里拽出来。
不仅如此，易水寒和君子恨还自觉担负了给小时候的闵青执喂奶换尿布的任务。
看着两个好友一通忙活，一天呛婴儿好几次，脖子上还有勒痕的裴霁宁直接坐不住了，爬起来抢过君子恨新制的奶瓶。
——顺带一提，当时涂桑应君子恨请求，研究了半天奶粉的配方和尿布的制法。
闵青执的奶粉还是元淇菡用炼丹炉炼出来的。
之后闵青执就都是裴霁宁照顾了，裴霁宁没再尝试自尽，却诡异地穿上了女装，不开口时和裴雨生前基本一模一样。
但易水寒和君子恨还是能感觉出裴霁宁的死志未消，哪儿危险就去哪儿，立求殒命但不折损众妙之门的名声。
所以听到裴霁宁亲口说“我怕死”，易水寒实在是欣慰的。
但，“老裴你说话啊，怎么突然谈这个。”
裴霁宁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了：“元……武司。”一开口就先纠结了一下称呼，出师不利。
元淇菡笑着回头：“怎么了？”她方才也是笑着看辰绡的，表情并无变化。
但元淇菡的刀已经出鞘一小节了。
裴霁宁直接把妄道剑从储物空间拿出来了，说道：“我与妄道剑有过交易。”
元淇菡的视线便落到妄道剑身上，“哦？”
妄道剑讨饶似的嘿嘿一笑，小声说道：“我答应他，会带他去见千鸣幽。”
此话一出，元淇菡一脸懵，辰绡却是反应过来了：“裴掌门就是……”
妄道剑在裴霁宁手里晃了晃，这就是它点头的方式了。
辰绡微微皱眉：“胡闹。”
接下来就是妄道剑和辰绡交涉的环节了。
大体内容就是妄道剑不断夸辰绡，哄辰绡，求着辰绡带裴霁宁去，或带千鸣幽来。
肉麻得让裴霁宁拿妄道剑的手都不稳了。
妄道剑在他和何抒翼面前嚣张得很，在辰绡和元淇菡面前倒是乖顺。
不过，千鸣幽吗……裴霁宁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辰绡最后还是没能给出肯定的答复，只是说：“此事需找师兄商议，我做不了主。”
妄道剑道：“仙人知晓世间一切，若他不同意裴掌门与千鸣幽相认，那我根本不会有同裴掌门交流的机会。”
妄道剑说得对，辰绡不允许，确实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至少战争期间，辰绡不想让任何人任何事接触涂桑。
元淇菡本来听得一知半解，这下有点明白了：“小妄道，你是想让这位……呃，怎么称呼？”
裴霁宁道：“在下裴霁宁，众妙……”
元淇菡打断道：“好，我知道了。小妄道，你是想让这位裴……裴啥来着，反正你想让这个人带着小师侄去找师兄，是这个意思对吧？”
妄道剑重重地“点了点头”——裴霁宁默默看着这把在自己手心表演鲤鱼打挺的剑。
元淇菡斩钉截铁道：“不行。“
“不过那个千……千啥的，谁啊，要不我帮你带过来？”
妄道剑换了个元淇菡听得懂的说法：“就是成天粘着仙人的那朵小白花。”
元淇菡恍然大悟：“他啊，你早说嘛，我还以为谁呢，让你和辰绡议论那么久。”
于是元淇菡后知后觉地仔细端详起裴霁宁的脸，看得异常仔细，良久，元淇菡诚恳地问道：“你是他妈吗？”
裴霁宁怔住，犹豫地回答：“我大概可能也许……是他舅舅。”
“你是男的？！”
裴霁宁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尴尬地点点头。
老实说，他着女装百年，因为地位原因，还真很少有人怀疑过他的性别，就算怀疑也没人敢当面指出来。
好在元淇菡也不是多在乎男扮女装的事，只是惊讶自己看走了眼。
元淇菡道：“既然是小妄道和你的交易，那我们这边条件是把花摘来给你，你那边的呢？”
这也是辰绡刚才特地回避的。
裴霁宁转述了妄道剑的原话，“‘我想办法带您去见那个孩子，您想办法把我主人弄醒。’”
元淇菡继续问道：“还有别的吗？”
裴霁宁继续转述：“‘若你十章内未得到真相，何抒翼就会爆体而亡。’”
元淇菡眨眼，“转个人称就这么难吗？非得原封不动搬过来，向我炫耀你的记忆力吗？”
裴霁宁摇头道：“就是觉得换了人称后说起来比较奇怪，干脆直接说了。”
"哦。真相，什么真相？"
裴霁宁牙齿碰了下舌尖，正要开口，辰绡便替他补充道：“他姐姐死亡的真相。”
看元淇菡还是懵，辰绡换了个说法：“那朵小白花的母亲死亡的真相。”
元淇菡更懵，惊讶道：“不是，一朵花哪来的母亲啊?”
辰绡确实没想到元淇菡不是嘴上说说而已，竟然真的发自内心地以为千鸣幽是花妖。
……就不该对她的智商抱有任何期待。
元淇菡追问道：“那不是朵食人花吗？吃人的啊。”
没等辰绡解释，裴霁宁就被这个说法吸引了，“他……吃人？”声线不由得颤抖。
易水寒连忙安抚了裴霁宁一把，不知道为什么裴霁宁突然反应这么大。
辰绡扶额，“哪有当着人面说人家外甥吃人的。”
这下易水寒也懵了：“老裴，你的外甥不是……”
在场一共六个生命，元淇菡和辰绡吵惯了，易水寒和裴霁宁则是因为千鸣幽的事被迫进入话题。
剩下的两个……妄道剑早就自行脱离了裴霁宁的手，绕着“黑大壮”飞来飞去。
何抒翼眼下倒是被遗忘了。
妄道剑悄悄问何抒翼：“还疼吗？”
“黑大壮”发出“喵”的一声。
妄道剑无奈：“你到底怎么搞的？我这边知道的不完整。”
“喵。”
妄道剑问道：“你见到仙人了吗？是的话就喵一声，不是就喵两声。”
“黑大壮”犹豫片刻，选择了“喵喵喵。”
妄道剑试探地问道：“见到了也没见到？你觉得可能是幻影？”
“喵。”
“啧，我也不擅长猜谜啊。这样，还是刚才的规则。你的身体是仙人分离出来的吗？”
“喵喵。”
妄道剑陷入了沉思，如果不是仙人的手笔，那就是何抒翼自己……真的可能吗。
“主人……”妄道剑欲言又止，不敢相信何抒翼能有那样的心思，但还是问了：“你夺舍了影子？”
“黑大壮”犹豫片刻，还是“喵”了。
这声“喵”异常小声，仿佛是做错了事被抓到后，不得不承认错误的小孩子。
“……卧槽！”
妄道剑终于是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他四个人的视线瞬间聚在了妄道剑身上。
本来妄道剑和何抒翼这边轻声细语的，那四个人讨论得激烈，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们。
结果妄道剑好像是之前破音破出习惯了，一激动就不自觉又破音了，格外地吸引注意力。
妄道剑欲言又止，总不能它跟众人说，它家纯良无害的主人好像突然变异了吧。
就跟那黑芝麻汤圆一样，外表白白净净的，里面是黑的啊！黑的！还是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