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妖观弟子、妄道宗弟子、空鞘宗弟子都很茫然,在试剑台面面相觑。
“敢问道友来处?”
“我撼妖观的!道友你呢?”
“在下空鞘宗大弟子习桉。”
“巧了,我也是大弟子,我叫林茵,初次见面。话说你长得真好看啊,细皮嫩肉的……诶诶诶,余朗你别伤心,我当然更喜欢你了。”
林茵还待攀谈几句,但想起自己名花有主了,不好勾搭美人了,不免有点可惜。等等。
“夫君……我们还穿着喜服呢?”
余朗点头。
多少是有点尴尬。
“啊哈哈,不重要不重要。习桉对吧?宗主之前和我说过,想让我们过来玩几天,但我也没想到说传送就传送了,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撼妖观和妄道宗的弟子们是在宴席宣布结束那一刻,就被传送过来的。
除了何抒翼,基本都处于“我是谁,我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的哲学三问状态。
易水寒说的公布,不是对着弟子们公布,是对着将面对那些的战士公布。
何抒翼明白易水寒的意思,无非是不想让弟子们太牵挂宗门,或者像他一样,抱有上战场的心。
撼妖观弟子没有一个怕死的。
如果知道真相,不会有一个人想离开边境,都会和妖族死战到底。
妄道宗弟子年龄太小,最大的洛衡才十二岁。何抒翼身边围了一群小孩子,对陌生环境既好奇又有点害怕。
“哔——”
环境不熟,但哨声他们熟。
沅芷一吹哨,妄道宗弟子顿时排成两行,个个站得笔直。撼妖观弟子也自行列成方队。
易水寒和沅芷还真合作了一把。这几日边境“太平”,沅芷也就过来给撼妖观弟子整了队列,时间不长但效果显著,何抒翼从头看到尾。
“向右看齐!”
“向前看!”
“报数!”
……
沅芷最后报告:“报告宗主,妄道宗十五人,撼妖观七十五人,总计九十人,全员到齐。请指示!”
撼妖观的人比起大宗门确实很少,这一代甚至不到百人,之前每一代最多也就两三百。
但这七十五人里,一半以上是金丹。最高的林茵是金丹后期。
易水寒总是笑呵呵地说,“别看人少,没一个孬种!”
何抒翼回道:“好。”
沅芷再一吹哨子,两个方队合到一起。一排十八个,正好五列。
把空鞘宗弟子看傻眼了。
习桉问道:“请问这便是,宗主提过的‘军训’吗?”
沅芷一点头,“我厉害吧?”
习桉很认真地点头。
沅芷反倒因此不好意思,咳咳两声,避开视线了。
习桉道:“宗主也曾向我提过,撼妖观和妄道宗的门人要来,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请跟我来吧,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住处了。”
沅芷喊道:“齐步走!”
于是一个整齐的方队,迈着脚步声完全一致的步伐,浩浩荡荡地走在习桉后面。
习桉本来是正常走路的,但慢慢地脚步也和“一二一”的口号趋于一致,最后不知不觉完全融入其中。
别说他了,何抒翼都有点忍不住,虽然到底是忍住了。
“哇!”是沅芷的声音。
别的弟子都站得笔直,唯独她蹿出来惊叹。这住宿条件比妄道宗以至于撼妖观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其他弟子也或多或少面露惊叹。
妄道宗很穷,他们知道。
撼妖观也很穷,他们也知道。
但之前没怎么经过对比,并没觉得有什么。这下看到空鞘宗的客房了,才明白什么叫做差距。
沅芷随手把哨子丢给洛衡,就自己去屋子里的床上蹦哒了,先挑好了房间。
院子里一共五个房间,每个房间八张床。但比妄道宗五张床的房间还要显得宽敞,还兼具了书房功能。
习桉和何抒翼、林茵又说了些安排,就离开了,给他们留空间。
最后女生一个院子,男生一个院子,剩下十个是夫妻——占一个院子。五个房间,五对夫妻,正正好。
算是巧合,男女人数对半分,安排房间方便得很。
除了沅芷有点惋惜自己不能和洛衡睡一起。
弟子们都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的住宿条件,难免有些兴奋。
只是闹腾了一会儿后,又都显得有点寂寥,尤其是撼妖观弟子。
他们坐在台阶上,忽然有一个问林茵:“大师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纷纷应和。
“是啊是啊,边境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让所有弟子都出来玩……真的只是玩吗?我有点不安。”
“我也是我也是,不会真出事了吧,才要把我们临时传送过来!”
林茵耐心听他们说完。
她此时已经换掉了喜服,洗去脸上的脂粉,一身干练的劲装,长发束成马尾。
这便是撼妖观弟子们最熟悉的大师姐。
等声音小了些,林茵道:“宗主自有考量,至于我们嘛……你们是不是觉得在这里很不习惯?”
弟子们纷纷点头。
林茵拔出腰间的佩刀,“那好,大师姐这就给你们找找撼妖观的感觉!”
撼妖观弟子一边喊着“师姐饶命”,一边也拔刀迎上去。
所谓撼妖观的感觉。
无外乎美酒,长刀,杀伐,热血。
“停停停,”打了一会儿,林茵用刀格挡住攻击,“我们在这儿打什么,去试剑台!刚才习桉说了可以的!”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回试剑台了。
妄道宗的小孩子们倒没那么多考量,无忧无虑地在院子里嘻笑打闹。
沅芷也没训练他们,甚至主动提出带他们一起出去逛逛,临走前跟何抒翼保证她有分寸。
虽然脸上的笑容让这句话存疑。
偌大的院子里剩下何抒翼一个人,他叹气,神识探入储物空间,那里摆放着撼妖观的所有功法秘籍和武器、丹药、资源……
都是易水寒交给他的。
只有一个人知道真相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还难以确认易水寒的安危。
他痛恨自己的无能。
但光怨恨自己也没什么用,接下来的日子,可不是抱怨就能过去的。
他还是太弱了,太年轻了。
“小何,小何,能听到我说话吗?”
何抒翼诧异地四处看了看,才后知后觉发现是储物空间里的一本功法在说话。
“老君曾送给我的礼物,没想到吧?”那本书摇了摇书页。
“易前辈,情况还好吗?”
“还好还好,过会儿老君就能回空鞘宗了。”
何抒翼惊喜道:“结束了吗?”
那边迟疑了一会儿,似乎不想打断何抒翼的喜悦,何抒翼也因这阵沉默冷静下来,“抱歉……”
“没事没事。只是,啊,怎么说,我多半是要被困在这里了,和撼妖观的长老们,你也认识,空鞘宗也派两个长老,也就是说一共六个人。”
“困住是指?”
“等老君带着空鞘宗的几位回去了后,撼妖观这边就要彻底封上了,进不去也出不来。”
虽然早有预料,但这作为事实说出来,还是让何抒翼难以接受。
他拜师后,入世一共五年,在撼妖观待了四年多。而以后就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易前辈,也很难再相见了。
“小何,本来我们想和这群蚊子打打看,正面出击。但是……情况相当糟糕,我就不跟你具体说了。
你也看到了,根本没过多长时间,但我们已经放弃了攻击了,只能防守。”
“我们六个人会尽力至少守住西域的边境,不用担心,暂时不会有危险,只是走不开了哈哈哈。”
“老君想留下,但修仙界合体修士一共才几个啊,两个都被牵制了,那成什么了?我就让他先走了。
他之后会把此事告知其他宗门,你多帮衬些,老君不会说话也不会为人处世,太容易吃亏。”
何抒翼道:“我一定尽力。”
“好!抱歉啊,让你一下子承受这么多事。撼妖观的孩子能瞒着就瞒着吧,一个个的,非闹着上战场就麻烦了。妄道宗我让老君帮忙照顾了。”
何抒翼道:“谢谢易前辈。”
这么多年来,易水寒真的帮了何抒翼太多。
无论是何抒翼被宗门排挤时,对何抒翼热情款待;还是帮何抒翼建成妄道宗。连眼下他身处困境,也没忘了何抒翼。
何抒翼会把这份恩情铭记在心。
“就这样吧,我还要研究研究这影袭蚊,你自己多加小心。”
易水寒中断了通讯,尽管他竭力掩饰,但何抒翼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疲惫。
何抒翼虽然担心,还是不得不告别,“是,易前辈也注意安全。”
“弟弟。”刚结束和易水寒的谈话,何抒翼就感觉到身后站了一个人。
君子恨道:“蚊子,恶心,杀不,干净。”
“修仙界,乱,不久。”
何抒翼点头,心情沉重。
没想到君子恨往他手里塞东西,何抒翼接过,竟然是爆米花?
“放松,笑笑,易水,说的。”
“谢谢……哥哥。”
何抒翼和君子恨分着吃完了一桶爆米花,君子恨问:“不好奇,什么戏?”
何抒翼茫然。
君子恨道:“爆米花,看戏,吃。”
换句话说,没有戏看,君子恨就不会吃爆米花。
何抒翼尚且不明白。
君子恨用手指指了下自己的心脏,“这里,比妖,可怕。”
“聚在,一起,可怕。”
指的是人心聚在一起?人聚在一起?何抒翼认真听着君子恨的话。
“我,不想,见人。”
“我,想,杀妖。”
“蚊子,恶心。没人,恶心。”
“……”
君子恨深吸一口气,脸上那种一直存在的呆滞的神情,忽然如同乌云被风吹散了那样,见了光亮。
明明什么都没改变,完全一样的五官,但气质却截然不同了。
紧接着,君子恨露出一个令何抒翼无比熟悉的笑容——曾经元淇菡训练过何抒翼怎么笑,就是和这个一模一样的弧度。
也就是,何抒翼初见君子恨时,一下子被看破是假笑的那个弧度。
此刻却出现在了君子恨脸上,格外得不适配。
君子恨笑着说:“初次见面,在下空鞘宗宗主。诶,别这么看我嘛,我和那个呆子可不一样,所以……依然是初次见面啊,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