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谢晞和张方初就一起去了辛城县衙,昨日实地查访,这日便要讯问县衙官吏。两人已提前说好,由张方初主问,谢晞亦可随时提问。
县衙二堂里特意又添了一张书案,以方便两位特使落座,但张方初却叫人将两把椅子搬到了书案前,又让人从旁边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对面,而后才唤人请王木沅进来。
王木沅一进门便见两位正四品特使坐在案前,对面还有一张空椅,不禁有些动容,朝两人行了礼,在那空椅子上坐下了。
张方初微微向前倾了倾:“王知县,两年那场水灾的灾报是否是你亲笔所书?”
王木沅:“是我本人所写,写完后即封口送往亳州城太子处。”
张方初:“何时送出?何时送达?由谁递送?”
王木沅:“六月十七约未时,由本衙内班衙役沈二虎送出,四日后,即六月二十一晚间沈二虎回衙复命,据他说因洪水导致路途泥泞、多有堵塞,出发后走了两天才到亳州城,于十九日申时末将灾报交于太子殿下。”
张方初:“灾报可是由你亲手交给沈二虎?”
王木沅:“是。”
张方初:“太子的回复又是何时送到的?”
王木沅:“六月二十三午后。”
张方初:“收到回复,你是怎么想的?”
王木沅斟酌了一下:“太子殿下对本县的赈济与减征都极为宽厚,下官有些惊讶。”
这时,谢晞缓缓开口了:“以王知县的经验,认为太子的处置是否合理?”
“......”王木沅沉默了一会儿,“下官认为不合理,赈济粮与减征九分都过多了。”
谢晞只问了这一句,便又不说话了。
张方初继续问道:“既然觉得不合理,王知县是否有向太子或州府其他人提出意见。”
这次王木沅沉默得更久:“没有。”
“为何?”张方初追问。
王木沅:“一是此于百姓有利,二是太子身份高贵,下官无敢质疑。”
谢晞又开口了:“那么辛城百姓可知这是太子所施恩惠?”
王木沅皱起眉头看向谢晞:“太子前来负责救灾赈灾一事早已传遍亳州,百姓自然知道。”
谢晞微微抬起下颌:“既然知道,他们又是如何评价太子的措置呢?”
王木沅:“百姓自然感激太子与朝廷的恩德。”
谢晞:“百姓中多有‘太子实乃社稷之主’的说法,王知县知道吗?”
王木沅:“有所耳闻。”
谢晞:“你认为这与太子施恩过多有关吗?”
张方初也皱起了眉,谢晞这样的问法太狡猾,将对一县的施恩与整个赈灾、将辛城百姓与亳宿两州的百姓全混淆了起来,王木沅若要指出其中偏颇之处,那他本人就休想再在顾党把持的吏部得到任何升迁了。
王木沅自然听出了其中恶意,但他并没有想那么多,慨然道:“下官认为,百姓称颂太子是因其自救灾伊始至赈灾结束的行动与表现,而非在辛城一县的所作所为,而辛城一县百姓也不足以影响整个亳宿两州对太子的称颂。”
张方初看了看坐在一旁正认真记录的书吏,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样的回答对太子、对王木沅本人都没有好处。
谢晞靠进椅背,笑着说道:“明白了,多谢王知县的直言回答。张侍郎请继续。”
张方初:“在此之后,你是否还向太子呈送过任何文书?”
王木沅:“呈过两次。”
张方初:“什么时候?写了什么?”
王木沅:“六月二十五和七月初五,都是汇报救灾与安置灾民进展的事。”
张方初:“都是沈二虎送的吗?”
王木沅:“是。”
张方初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个问话方向:“辛城县的官牌印在水灾时如何保管?”
王木沅:“与平日一样,官印由我保管,牌印由县丞保管。白天我将官印带至前衙,夜里带回后堂保管。”
张方初:“县衙人员也如平日一般吗?”
张方初思索了一下:“灾时事多繁杂,有没有可能有人偷用官印?”
“不会。”王木沅断然否认,“官印何等重要,即使灾时,也是慎之又慎,仔细看管。”
张方初:“县丞、主簿等有没有可能趁用印时偷用?”
王木沅虽明白张方初只是想替太子找到可能被诬陷的证据,但这提问还是让他很不爽,语气便显得有些硬:“张大人请放心,下官自认为治下甚严,用印都需在我面前,偶有我不在又急需用印时,也需两佐贰官县丞、主簿同时在场。”
张方初被他这毫不客气的态度噎了一下,但他内心其实是欣赏这种刚直的性格的,所以也并不介意,笑了笑道:“好,明白了。谢中丞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谢晞站起来,慢慢踱了几步后,才转过身问道:“王知县与施录事关系如何?可是朋友?”
王木沅不意他有此一问,愣了一下:“因公事有些交往,勉强算得朋友罢。”
“嗯,”谢晞点点头,又来回踱了几步:“那昨日上午我们离开县衙后,王知县是否还与施录事见过面?”
王木沅显然僵了一下,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如实作答:“见过,约戌时末,施录事来与我喝了两杯酒。”
谢晞:“这么晚还来找王知县喝酒,这朋友想必也算不得勉强吧?两位谈了些什么啊?”
王木沅这时反而笑了笑:“谈的事谢中丞也知道,正是韩夫人要来我县直接采买药材的事。”
“呵,我相信这是实话,因为我早就听说王知县为人刚正不阿,如果说全亳州官场只有一个人的话能信,”谢晞突然转头,目光如炬地看向他,“那这个人一定是王知县——”
王木沅被他逼视着,一时竟无法转开眼,只听谢晞继续说道:“只是除了我韩妹妹的事,我很好奇两位有没有谈及太子赈灾的事?”
“......略有涉及。”王木沅答得有些艰难。
谢晞紧紧锁着他的目光,声音也沉了下来:“谈了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王木沅移开了目光:“也没什么,当时施录事被派去全程陪同太子,他担心自己会受牵连,所以与我抱怨了几句倒霉。”
谢晞:“就这些?”
王木沅:“......就这些。”
谢晞站在两步开外,沉默地俯视着他,竟叫王木沅这一向铁血铮铮的汉子几乎要被压得低下头去,只恨自己昨夜一时心软答应了施平,失了理直气壮的底气。
张方初亦是看得心惊,他见过谢晞谈笑风生、春风得意,见过他言谈机敏、一针见血,也见过他做小伏低、顺意逢迎,但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气势逼人的样子。
良久,王木沅依旧挺直着脊梁,头也未曾低下一分。谢晞突然笑了笑:“很好,我相信王知县。”
......
王木沅出来时,施平正在院中等着,本想和他打个招呼,却见王木沅瞥了他一眼便径直从他身边经过了,而那眼神里显然带着责备之意。施平一怔,还未及细想,就听谢晞的随从在门口喊他:“施录事请!”
施平迈进门槛,张方初依旧坐在原位,谢晞也依旧站在几步开外,笑着对他说:“施录事请坐。”
施平有些懵,小心翼翼地:“呃,不是问询辛城县的官吏吗?”
谢晞依旧笑着:“怎么,施录事对我们的办事方式有意见?”
“不敢不敢。”施平连忙躬身摆手,在谢晞的目光下坐了下来。
谢晞走近他,笑着俯视他:“昨晚离开秦家后,施录事去了哪儿呀?”
施平眼神一闪,刚想胡诌一句,突然想到了王木沅的眼神,心中一悚,看向谢晞。
“嗯?施录事看我做什么,莫非是忘了?”谢晞笑问。
“没有没有,”施平嗫喏着,“昨,昨夜去找了王知县喝酒来着。”
谢晞:“哦?这么晚找王知县喝酒?难不成是有什么要事要谈吗?”
施平勉强笑了笑:“也,也算是吧,就是韩姑娘的事,我想着还是亲自去交代一声放心些。”
谢晞:“那可真辛苦施录事了,我定会让韩妹妹好生感谢你的。除此之外呢,还有没有谈其他的?”
施平想了想:“其他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平常公事。”
谢晞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倾身看着他:“没有谈到太子赈灾一事?”
“不敢不敢!”施平几乎是在椅子上弹了一下,一脸惊恐,“我奉命陪同两位大人查案,又怎敢谈及案情相关,绝对不敢!”
“那就好。”谢晞微笑起来,“没有其他问题了,施录事可以出去了。”
施平又有些懵,没想到这么快就问完了,他不由地去看更平易近人的张方初。
“怎么?施录事还有什么想说的?”谢晞问道。
“没没,没有了,下官这便退下。”施平连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朝两人行了个礼出去了。
按计划,下一个进来的本来该是县丞,但谢晞却让书办先叫了沈二虎。
那沈二虎长得倒是和名字没有一点关系,一张憨厚的脸,身材也有些矮。以他的身份自然是没有坐下的资格了,张方初和谢晞也都已坐到了案后。
等他行过礼,张方初便开始问了:“沈二虎,两年前那场水灾的灾报,你可还记得是何时从辛城县出发,又是何时送到太子手上的?”
沈二虎:“回大人的话,小的是六月十七出发,六月十九送到的亳州太子处。”
张方初:“具体时辰可还记得?”
沈二虎:“回大人,小的记得呢,大约是刚未时的样子出发的,送到时大约是六月十九的申时末。”
张方初:“这么久的事情,你是如何吧时辰记得这么清楚的?”
沈二虎:“是这样,王老爷把东西交给俺时,正好是快吃午饭的时候,小的吃了午饭走的;送到时因为小的在州衙门房等了一个多时辰,所以也记得特别清楚。”
张方初:“你吃饭时,灾报放在哪里?”
沈二虎那张憨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就放在小的身上啊!王老爷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小的哪敢离身呀,就是俺娘们想看,咱也绝不会给她看的。”
“嗯,”张方初点点头表示赞赏,“你从辛城县到亳州城一路上可有遇到什么麻烦,或者可疑的人?”
那沈二虎仔细想了想:“除了路不好走,倒也没遇到什么麻烦,可疑的人也没有,小的知道自己这事重要,关乎咱这一县百姓的生计口粮呢,路上都不怎跟人招呼说话的,灾报也一直放身上,睡觉时也放身上。”
张方初:“好,那到了州衙怎的让你等了这么久?”
“那哪是小人能知道的。”沈二虎憨憨一笑,摸了摸头。
张方初:“那你可是亲手将灾报呈交太子的?”
沈二虎显然是觉得这位大人问得有些奇怪:“小人哪有资格见到太子啊,是在州衙的签押房外交给了太子的侍卫,由他们带进去给太子的。”
张方初接着问:“那你离开签押房时,太子没有给任何指示要你带回去?”
沈二更加奇怪了:“回大人的话,小的把东西给那侍卫之后,他就直接让小的走了,那时太子都还没看到呢。”
张方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此之后你还给太子送过文书吗?”
沈二虎回道:“回大人,还送过两次。”
张方初:“可还记得时间?”
沈二虎:“记得不太清楚了,大人,只大约印象是六月末和七月初。”
张方初:“都是交给侍卫就走吗?”
沈二虎:“回大人的话,是的。”
张方初没什么想问的了,便转头看了看谢晞。
谢晞一直在观察沈二虎的表情,这时便问道:“出发时那顿饭,你在哪里吃的?”
“就,就在家里吃的。”那沈二虎显然是个不善说谎的,眼神有些闪烁。
张方初也看出来了,马上抓住时机重重一拍惊堂木:“胡说!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说谎本就不是沈二虎自己的意思,被这一吓立马慌了,还以为眼前这两位大人真的知道实情:“我......我.......”
张方初放缓语气:“放心,我们秉公办事,只为查清事实,如果不是你的责任,绝不会因此迁罪与你,但是你若不说实话,现在我们就可以办了你。”
“小的说实话。”沈二虎犹豫了一会儿,下定了决心,“那天小的是去妻舅家里吃的饭,小的妻舅就是本县县丞,他担心这事叫两位大人知道了以后多想,就跟小的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提这事了,真的不是故意要隐瞒什么,请两位大人明鉴!”
张方初:“是他让你过去吃饭的吗?”
沈二虎:“不不,是舅母有事让俺媳妇儿帮忙,才让我们过去吃的,舅舅他也是中午回家才知道的。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编谎!”
张方初:“那他有没有动过灾报?”
沈二虎:“哎呀,他就是说二位大人知道了这事,可能会怀疑他动过灾报,才让我别说的。可这绝对没有啊,大人,我一直放在身边呢!而且这东西他早就看过了,也没什么可看的啊。”
“你若一开始就说实话,我们自然不会多想了。”张方初慢悠悠地说道,“那后面那两趟公文呢,走之前有没有见你这妻舅?”
沈二虎直哈腰:“没有,我发誓,后面两趟我都是接了任务直接出发的!两位大人,我舅这人就是谨慎,就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的没有其他想法!”
谢张二人对视一眼,张方初:“行了,若你们是清白的,自然不会有什么事的,下去吧。”
沈二虎退出去后,两人便马上唤了那县丞进来。
县丞名叫林栋,一看便是个精明的长相,大约是老远看见了沈二虎脸上的神色,已经猜到了怎么回事,刚进门行了礼,便说道:“下官有错要陈,请二位大人准许。”
张方初:“说。”
林栋:“刚刚出去那沈二虎是卑职的侄婿,两年前,他出发去给太子殿下送灾报前是在卑职家中吃的饭,本也是件平常事,但下官一时糊涂,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他别提这茬,这会儿下官越想越觉得没必要,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在两位大人面前不该有半点隐瞒才是,所以赶紧向两位陈述实情,以免有任何误会。”
“哦,原来如此。”张方初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这到不是什么要紧事,既然你提到了,就多问一句,沈二虎在你家吃饭时,你可有看过那灾报?”
林栋:“回大人,没有。一是这灾报我早就看过,二是王老爷交给沈二虎时,都是封了蜡的,小的也看不了。而且沈二虎是个尽职的,全程都把东西放在身上呢。”
张方初:“嗯,你看到过的灾报是否就是现在亳州州衙找道那一份?”
林栋:“正是。”
张方初:“在此之后,沈二虎是否还给太子送过公文。”
林栋:“据下官所知,还送过两次。”
张方初:“那两份公文你可看过,可知其中内容?”
林栋:“那下官可就不知道了,王知县是写好了直接入封的。之前的灾报是因王知县叫我和主簿一起核过,所以我才看过。”
张方初:“那太子的减征和赈济方案下到县里后,王知县可有问过你们的意见?你自己又是如何想的?”
林栋:“回大人,王知县并没有问过咱们的意见,不过下官一听那方案就觉得多了些,所以反去问过王知县,是不是要再写个公文与太子确认一下。”
“王知县是怎么说的?他有没有写?”张方初皱眉。
林栋:“知县说他想一想,之后有没有再递公文我就不知道了。”
张方初:“你觉得后面的两封公文有没有可能提及此事?”
“这我可真不知道啊,大人。”林栋一脸为难的样子。
谢晞突然插话:“以你对王知县为人的了解,你觉得他会提吗?”
林栋:“大约......会吧。”
......
依计划,林栋之后,张方初和谢晞又连续查问了主簿、县尉及以下的几个胥吏,等问完所有人,早已过了午时,回到馆驿时,饭菜都已经凉了,两人确实是很饿了,也没让人重做,只热了热便将就一起吃了。
饭后,张方初回房休息了一会儿,便开始仔细思考起来,可还没有等他理出头绪,房门就被敲响了,谢晞来了。
张方初将他让进门,笑着问道:“子黎是不是已经有什么看法了?”
谢晞也笑:“倒也没有什么新看法,伯源兄也知道,我在亳州城时就认为此事证据确凿,昨日的实地走访也印证了我的看法,而今日上午对辛城县衙诸人的查问,似乎也是进一步的佐证,所以我是来与伯源兄商议,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复命了?”
张方初知道谢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沉吟了一会儿:“我认为不妥。”
谢晞:“哦?伯源兄有什么高见?”
“来,坐下说。”张方初把他拉到书案边的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将另一边的椅子拖近些坐了下来,一副要深谈的样子:“子黎,咱们这次是身负重命,事关储位、事关社稷,须得万分仔细,任何一个疑点都必须查得清清楚楚,方能对得起圣上对我们的信任,我说的可对?”
谢晞:“自然是对的。”
张方初:“好,既然如此,子黎也看得出来那施平和王木沅之间有猫腻吧?我看两个人都没说实话,尤其是王木沅,好几次都回答得有些犹豫,肯定有什么事还瞒着我们。”
谢晞叹了口气:“伯源兄,这两人身上的疑点我确实看出来了,他二人都是想为太子开脱罢了,尤其是那王木沅,为太子开脱之意很明显了。但我认为神仙打架,就犯不着连累凡人遭殃了,毕竟那王木沅官声不错,也确实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何必多追究呢?”
谢晞是不是真的为王木沅考虑,张方初不得而知,但他自己确实有此担心倒是真的,可为了帮韩清露他们拖延时间,他还是说道:“子黎原来是想为百姓留个好官,可以理解,不过我认为,咱们还是应该以秉公办事、查清案情为重。而且那林栋与沈二虎的说辞也有些奇怪,需要再探查一番才能放心。”
谢晞挑挑眉:“既然伯源兄想查,我自然是奉陪的。可想好了怎么查?尤其是王木沅与施平,我看这两个人可不会轻易说实话。”
“此事确实难办,我也还没想好。”张方初露出一筹莫展的神情。
谢晞却道:“我倒是有一计。”
张方初:“噢?请说?”
谢晞:“施平今日受了惊吓,一定还会想方设法再与王木沅私下会面,我们派人跟着他,抓他个现成,再以欺君之罪吓唬吓唬他,不信他不说实话;即使他还是不说,我们也还可以用他去诈王木沅。”
张方初:“恐怕我们在问其他人时,那施平早已和王木沅谈过了吧?”
谢晞神秘一笑:“放心,他没有机会,我那随从一直跟着他。”
“原来子黎早有计划。”张方初恍然大悟,“可施平知道有人盯着他,恐怕也不敢轻易再去见王木沅了吧?而且跟着他也很难不被发现。”
谢晞:“不怕,一会儿我们火上浇点油,他自然就着急了,保证他今晚就会行动。我那随从也有几分脚上功夫,不会让他发现的。”
张方初又道:“可单凭两次私下见面,这欺君之罪也无从谈起吧,那施平虽然有些胆小,但也不傻,只怕不至于就这么被吓到。”
“伯源兄这么说,他自然是不怕的,但若换成我来说,可就不一样了。”谢晞笑道,这话就是自嘲了,谁都知道,顾党若要迫害哪个朝廷命官,什么理由都胡编得出来,何况是施平这样的地方芝麻官了。
张方初听得有些心惊,他没想到谢晞竟都已经计划好了,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落入了圈套,可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将计就计了。
谢晞见张方初一时沉默无话,便又说道:“此番查证后,若无有反转之证据,伯源兄该可以同我回去复命了吧?”
张方初:“还有那沈二虎和林栋之事呢?”
谢晞又笑了笑,站起来边踱边道:“他二人的解释合情合理,那沈二虎也显是个实诚人,并不擅说谎,况且亳州府衙找到的灾报正是他送出那份,伯源兄觉得其中能有什么问题呢?又能如何去查呢?”他转过身看着张方初,见他答不出,又接着说道,“我知伯源兄有意维护太子殿下,可你我皆受皇恩,还当秉公办事才对。”
张方初心里一紧,也站了起来:“子黎怕是有什么误会,我从未想过什么维护太子,如此小心谨慎,无非是和你想的一样,不愿辜负圣上的期望而已。”
“那就好,我也相信伯源兄与我一般,对陛下忠心不二。”谢晞望着他,慢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