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连背带拽地将安一弄到床上,脱去被血水和雪水浸透了黑色衣物,用被子把人捂了个严实。
他往房里的火炉中又添了几根柴禾,再燃了个炭盆,房里温度顺时升高了不少。
做完这一切,季文伸手进被子里去摸安一的四肢,入手仍是一片冰冷僵硬。他赶紧端来热水和毛巾,想替安一擦拭四肢顺带清洗背上的伤口。
只是他一掀开被子,就看到安一背上的伤口中流出的血将身下的垫褥染红了大半。
季文脸色发白:村里没有郎中,要处理伤口还得去平黎县找医馆,可此时天寒地冻,山路难行,怕是找不到愿意走这一趟的牛车。
他在房里急得打转,目光无意中瞥到一只上面堆满了杂物的大木箱,顿时想起还有安二留给他的那盒“三月三”,便扑过去将杂物全部挪到桌子上,在箱子里翻找起来。
直到翻出一只精美的小玉盒,季文才松了口气:安一哥有救了!
他洗净手,重新爬上床,专心致志地将玉盒里晶莹翠绿的膏体抹到安一的伤口上。那盒珍贵的药膏挖了一大半,才堪堪将安一背上十几厘米长的伤口完全覆盖。
见伤口不再流血,季文抹了抹热得出了一头汗的额头,虚脱地往后一靠:安一哥……你可一定要好起来!
安一昏迷了多久,季文就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他多久:当晚安一发起高烧,季文就拿了药酒给他擦了两个时辰的身子;高烧稍退,季文就帮他处理身上大大小小的不知是擦伤还是割伤的新鲜伤口;安一滴水不能进,季文就拿着漏斗接了粗秸秆,强行撬开嘴,给他滴熬好的米汤进去。
如此反复三日,安一终于靠着季文精心的照顾和自己强壮的体魄从阎王殿里捡回一条命,呼吸逐渐平稳深长,没有先前那般气若游丝。
直到安一睁了眼,他才彻底放下心来,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对床上的人声音嘶哑地道:“安一大哥,让我睡会儿……一个时辰之后记得叫醒我”
刚说完,他便趴在床边彻底睡死过去,留下刚醒的人微微愕然。
……
季文这一觉睡得不太稳妥,许是日有所见,夜有所梦,梦里,他看到公子几人在回来的路上被大批人马所追杀,安二和安四他们竭力反抗,但寡不敌众,三人只能在敌群中杀出一条让卢鹤眉和安一逃跑的路。
“安一!护着主子快走!”安二一剑捅穿扑上来的一名黑衣人的胸膛,对身后的安一大声吼道,脸上旧的血迹还未干去,就又溅上新的血迹。
安一将身受重伤的公子扶上马,自己坐在他身后当挡箭牌,冲出包围圈,可围剿的人太多,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涌向他们。最后两人一马被逼至悬崖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安一拉着缰绳逼着马匹从深不见底的山崖上一跃而下——
“……不!”季文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打量着周围,发现原来只是一场幻梦。
他拥着被子平复了片刻,一道低哑的声音从角落里幽幽传来:“梦到什么了?”
少年下意识地回答:“我梦见公子和安一大哥他们被追杀……”还没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不是趴在床边,而是躺在床上,将原来的病号位置占了去。
他将被子一掀,冲下床:“安一大哥,你还不能乱动!快上来好好躺着!”等一看到该在床上躺着的人,差点没把他气死:安一套了条裤子,赤着伤痕累累的上身靠在一把竹椅上,用软布仔细擦拭着手里的佩剑。
季文火冒三丈,看不得他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尊称也不叫了:“你给我上床去!衣服也不穿!再发烧了怎么办!上去躺着不许动!”
他叉着腰,气势汹汹地指着安一鼻子一顿输出。
自安一十岁那年生生扯断三名对他出言不逊之人的手指后,再也没有人敢用手指着他说话。
但饶是凶狠寡言如他,也被季文的气势一时所慑,愣了半晌,沉默地放下手里东西,一言不发地趴回床上。
季文满意地帮他盖好被子,压好被角:“我去做点吃的,等我回来。”他在房里转了两圈,拿了一叠话本放到安一手边,自认为贴心地嘱咐道:“要是无聊,就看看书。”
封面上狗血直白的名字直映眼帘,安一闭了闭眼,强忍住想将话本丢出去的冲动,忍辱负重地点了点头。
季文看着床上乖巧不动的冷脸男人,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朝门边走去。
门开到一半,季文出其不意地一转头,冷酷地盯着床上人打量了半天,确定他没有半分要起来的动作,才放下心往厨房走去。
听见人走远,僵硬地趴在床上的安一才肌肉一松:……这小子怎么在这种事情上鬼精鬼精的。
……
一碗撇去所有油沫清淡如水的鸡汤,一盅熬出金黄色油膜的小米粥和一盘加了细细肉沫的蒸蛋羹,季文为这看似简单的三碗在厨房里忙碌了将近一个时辰。
他将碗小心地摸进托盘里,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地回到卧房。一开门,一道快到模糊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掀被、趴下、盖被,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季文闭了闭眼,再睁眼,房里的一切和他离开时并没半分区别。他狐疑:“刚才……什么东西唰的一下飞过去了?!”
安一装作没听到,扭头沉沉向他看来:“我能起来吃饭了么?”
被一打岔,季文也忘了追究,在桌子上放下托盘就欲来扶他起身,被安一轻柔又不失强硬的挣开:“不用……背上伤疤已结痂,还得多谢文哥儿你的照顾。”
季文闻言诧异,绕到背后去看安一的伤口:“果真……”
“三月三”起效如此之快,实在超出他的意料。原先那道深刻见骨的伤口上已覆上厚厚一层深褐色痂皮,让伤口更添狰狞可怖。
“不用谢我……”季文嘀咕着回到桌边,“该谢谢是安二哥留下的那盒三月三才对……”
他神情凝重地望着正在吃饭的安一:“安一哥,公子他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只有你一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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