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季文将最后一个丝娃娃吃完，卢鹤眉撑着下巴看着他：“今日不赶路，你让安二他们陪着你去街上逛逛，有什么想买的尽管买就是了。”

季文受宠若惊：“公子，你不和我们一块儿去么？”

卢鹤眉浅笑摇头：“我还有事要处理，你……”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窗户上传来一阵动静。

两人同时扭头看去，一只毛发油亮、身姿矫健的海东青落在窗台，粗壮有力的爪子上绑着一根细竹筒。它扭头看了看房间里面的两人，似乎在确定自己有没有找错对象，季文眼睛一亮：“公子，这只老鹰真大！”

“……”卢鹤眉手滑了一下，看了眼正兴致勃勃朝海东青招手，试图将鸟拐骗过来的季文：“……这是海东青。”

“海东青？这名字真奇怪。”季文歪歪头，见那只海东青倨傲地仰头，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不死心，嘴里发出“嘬嘬嘬”的声音，想引起它的注意。

那海东青正眯着眼，听见声音，眼皮掀开一丝缝隙，给了这个聒噪的人类一个不屑的眼神。

季文：……怎么感觉被一只鸟鄙视了？

卢鹤眉看着一人一鸟幼稚的互动，叹了口气，嘴里发出一声惟妙惟肖的鸟叫声：“滴呖——”这一下可是对上了暗号，海东青一听，蹦着钻进窗户里，展翅一滑，就落到了桌子上。

“哇——”季文睁大了眼，看着眼前这只美丽的生物。它通身雪白，只在头羽和尾羽上缀有少量褐斑，展翅时，一双翅膀几乎比他的身量还长。

海东青在桌子上蹦了两下，尖锐的爪子与桌面碰撞发出“哒哒”声。卢鹤眉伸手解下竹筒，倒出一根纸条，但他并未当着季文的面展开，反而跟他说：“文哥儿，你去找安一，就说大白来了，让他备三斤生牛肉喂它。”

季文本来正专心致志地搞偷袭：他趁着卢鹤眉解竹筒的时候，轻手轻脚绕到海东青背后，屏住呼吸，试图摸一把背羽。

就在手快触上他心心念念的羽毛时，没想到它背后仿佛长了眼睛，脖颈突然一转，鸟头扭转到背后，尖锐如钩的鸟喙朝着季文的手背狠狠啄下——

“小心！”叫出声来的人是卢鹤眉，他和季文一桌之隔，已经来不及推开对方，只能将手里捏着的竹筒盖子扬手甩到季文手臂上。

在海东青的尖喙即将落在手背上的前一秒，季文被凌空飞来的竹盖打中，吃痛地缩回手。

“咣——”一声巨响，隼喙落空，狠狠砸在桌面上，将光滑的桌面啄出一个小坑。季文捂着被打的地方瞠目结舌：这、这一啄要是落在他手上，怕不是会啄个洞穿！

卢鹤眉见救下他一只手，舒了一口气，没等季文回魂，他气极生笑：“你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什么东西都敢乱摸。平日卢家喂养它的仆人都不敢在它附近多留，就算是我和安一，也只被允许碰它的爪子，不敢乱摸。你倒好，一上来就冲着它的背脊去，上一个不懂事想摸它翅膀的人已经被啄瞎了！”

这一番话把季文吓得够呛，他低头看去，那只原先正对着公子的海东青已经转过身子正对着他，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牢牢盯在他脸上，它缩起脖颈，毛发竖立，双翅不安地翕动着，似乎准备下一秒就发动攻击。

季文被海东青这不容侵犯的性子吓了一大跳，左脚追右脚的落荒而逃，出房间：“我去叫安一哥——！！”

……

昨晚守了夜，安一正在床上闭目养神。他睡姿笔挺，双手在小腹交叠，佩剑放在床内侧，随时可以拔剑暴起。

听见门口传来的两声敲门声，他迅速睁眼，眼中无半分睡意。

“有何事？”见是季文找他，他冷淡矜傲地出声询问。

“安一大哥，公子说大白来了，要你备上三斤牛肉喂……”话音未落，方才还站在门里的人唰一下就没了踪影。

季文当场震惊，他发誓刚刚一贯冷酷冷漠冷心冷情的安一哥听到“大白来了”的消息，瞳孔瞬间放大、呼吸乱了一拍、脸上还露出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

他轻手轻脚地返回公子他们在的房间，躲在门外悄悄向里看去，却正好撞上安一戴着鹰具手套，小心又仔细地托着站在臂上的海东青出门。

“……”一人一鸟对上眼，原先在安一面前显得温顺平静的大白又躁动起来，扑扇着翅膀蠢蠢欲动，随时准备着给季文来上一口。

季文心虚地别过头，盯着门窗上的花纹不敢乱瞄。安一斜眼一睨老实安分的季文，像哄孩子一样掂了掂手臂上乱扑棱的大白，语气中破天荒地带着宠溺：“乖大白，别跟他闹，咱们去吃肉了，乖啊。”

大白极通人性，“呖呖”叫了一声，权当回答，就乖巧的站在臂上不动了。

“真是好孩子。”安一满意地夸赞了一声，心满意足地携着自己十斤重的大宝贝下楼吃肉去了。

等到一人一鸟下了楼，季文才敢放心转身进房，正好对上卢鹤眉恨铁不成钢地目光：“……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进来便是。”

“嘿嘿，这不是害怕大白又想叨我一口。”

卢鹤眉嗤笑一声：“你可真是能耐，还能被一只鸟欺负了去。”

季文委屈巴巴地收着桌上被大白弄乱的茶具，不敢吱声：那哪里是一只鸟，那可是个能随时啄瞎别人眼睛的活阎王！

他腹诽完，随口一问：“公子，大白送过来的信上写了些什么呀？要紧么？”

卢鹤眉表情看不出异常：“只是一些不要紧的情报罢了。你去同其他人逛街吧，走之前把安二叫过来，让他找我领银子。”

季文还记得要出去玩的事情，立马开开心心应下，高高兴兴地叫人去了。只是他心里有一丝疑惑：安二哥可是管着他们所有的银子，怎么还要找公子领银子呢？

疑惑就像流星一闪而过，被安四一叫，他立马抛之脑后，跟着安四和安三下了楼，先行玩去了，安二随后也追上了他们。

四人热热闹闹地在街上逛了一天，采购的东西是吃穿住行样样都有。许是得了主子的命令，一向精明计较的安二这次变得豪气冲天起来，哪怕是季文多看了旁的摊子里的银钗一眼，也买了下来。

街上的摊贩们好不容易才碰上四个大手大脚财神爷，哪舍得轻易放人走，个个较着劲地拿压箱底的东西出来让他们掌眼。

等到了晚上，四人才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屋。季文逛了一天，不知疲倦一般，兴冲冲地拿着自己淘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冲进房里：“公子！你看我买了些什么——”

本该有明亮烛光燃起的房间此时黑漆漆的，房里的行李少了一半，显得格外宽敞。

“公子？”季文以为自己进错了房，退出去又看了看，才确定没走错。卢鹤眉的行李悉数被主人带走，只留了桌上一张字条：

有事需离，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