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三的话让众人惊醒,纷纷顺着那几人名字上面的线段往父辈瞧去。
没错,除去有零星几人在前几年分别去世,雨杭村的二十岁至三十岁青壮年一辈皆死于这半年内。而民间的百姓成家得早,常在十六七岁左右就婚配生子,到了三十出头,当上爷爷的人比比皆是。
季文在心里默默将这几人名字念过一遍,只感觉有几分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突然,他福至心灵,猛地望向卢鹤眉:“这不是……?”
卢鹤眉似是知道他想说什么,点点头:“没错。”
季文才确定这熟悉的感觉源于他们在正厅后看见的香火牌位。这几人的牌位被放在角落处那批新木牌的最前头,看色泽也供奉了有段时间。算算时间,确实在这几人去世后,雨杭村里头的人就开始陆陆续续去世。
季文默默在心里将这几人名字打上重点,决定稍后再找那鬼脸老头仔细问问。
安二指着一户也开了口:“我在抄写的时候,发现这一户人家在两年前就搬离了雨杭村。这很奇怪,近二十年来,主动搬离雨杭村的只有这一户。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
他手下指着的是一对夫妇,算算年龄,今年也不过三十二岁有余。他们父母早在五六年前去世,在族谱上只记着他们有一个女儿,至今还未满十四岁。这一家三口的名字被用细框标出来,注明“自行搬去。”
让季文在意的是,他们女儿名字后头写了个小小的“痴”字。季文问安二,“安二哥,这个‘痴”是何意?”安二摇摇头,自己也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众人翻来覆去将族谱看了数遍,再没有新的发现,就收起纸张准备往昨日的鬼脸老头家中去。
这时,斜靠在门口抱臂的安一却陡然拔剑,铮铮寒光随剑而出,“……有人过来了。”他站在门口,凝神细听越来越近的脚步。
宗祠门口大开,纵使安一挡在前方,也挡不住身后众人的视线。在前方,三具面容恐怖、满面疮疤的“尸体”动作僵硬地朝他们走来。
安一提剑横于前方,冷声呵斥:“若再往前来,别怪刀剑无眼!”
那几具“尸体”似是听懂了他话中的恐吓之意,慢慢停在原地,不在往前。一人“三鬼”无声对视,气氛剑拔弩张。
安四认出这三人中有一个是昨日见到的鬼脸老头,他隔着安一遥遥冲对方喊到:“老大爷!您怎么出来了?是找我们有事么?”口吻之熟稔,让人猛一听以为在和邻居们唠嗑。
中间的枯瘦老头费力发出声音:“外乡人……你们来此处……做什么……”
安二一个没注意,让季文溜上前去。季文举着双手,表情无辜,示意自己没有任何威胁,迅速躲在安一身后,探出头喊:“我们是为解决村里的怪事才来的!”
通过对方瞬间睁大的双眼,季文猜他们做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尽力使自己显得可靠无害,费了一番口舌,才说服安一放下手中剑,放对方进来宗祠,大家坐下和谈。
费了一番功夫,季文才问出,留在村里的只有他们三个人了,他们年事已高又病入膏肓,决定陪着沉寂的雨杭村慢慢逝去。他沉默了一瞬,心里再也生不出害怕。
他提到那户搬走的人家,问他们三个知不知道他们家为何搬走,三人对视一眼,还是鬼脸老头闪烁其词:“……这,这人生了个痴儿,天生愚笨,村里便将他们家赶走了……”
话语间还好像隐藏了一些什么东西。季文权当没听出来,又柔声念了四个名字,对方似鬼面的容貌上再也掩不住惊骇之色:“你们!你们是如何知道他们的?!”
季文笑而不语,气定神闲,只等着他们的答案。鬼脸老头颤着声:“他们几个……死得蹊跷!”
在少年的追问下,才得知,当年这四个十七岁的男子,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却在两个月内陆续被割喉而死,而且凶手残忍的割去了他们的上眼睑。
从那以后,村里人就开始陆陆续续患上疮病,用尽各种手段,也未见好转,自此,雨杭村开始渐渐消寂,直到成为一座“死村”。
安四喃喃道:“……乖乖,他们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安二顺势接口,目光如炬:“对啊,他们是得罪了什么人才有此报应呢?”一双鹰眼从对面三人脸上一一扫过,那三个鬼脸人只觉得自己脸面都被他的目光刮得生疼,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
三人对这个问题闭口不谈,逼急了只说不知。季文心知已经打草惊蛇,撬不出有用的话来,只得作罢。
告别那三个面容诡异的老人,众人都觉饥肠辘辘,决定回去吃过饭后再做打算。
一行人回到落脚处,却看到走前紧紧固定住的大门,却半开着。季文第一反应是居然有不长眼的毛贼敢偷到他们头上来,待反应过来又自己觉着好笑:雨杭村里头活人都没几个,怎会还有小偷?
安家兄弟无声走过去,包围了整个院子,安一仔细听过动静后,摇摇头:“无人。”安二才推开院门,里头一切如常。
他狐疑道:“这好端端的,锁好的门怎么会开?难道是被风吹开的?”又迅速否定自己:“不对,这门是我和安一同时锁上的,走前还仔细查探过,并非能轻易打开,定是有人来过!”
其余四人还留在院里查探,季文正要推门去正厅里取行囊,闻言调笑道:“安二哥别太紧张,说不定是这山上下来的野猪、熊瞎子一类……”话语戛然而止,他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僵在原地。
昨晚众人酣睡过的正厅,遍地洒满了黄符纸。走前还空无一物的香炉里,插了一把正燃了一半的线香,烟火一明一暗,像是一双双明暗不定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