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饭,季文帮着安二打理好行囊,一行六人慢悠悠出了城。征得公子同意后,他将车厢门口的两扇雕花檀木门卸下,路两旁的春日风光尽收眼底。
万物明媚,微风徐徐;桃红李白菜花黄,鸟鸣莺啼,远远围墙,隐隐茅堂。季文沉醉在无边春.色中,心里头惬意又舒适。他脸上含着笑,偶尔和骑在马上还要硬凑过来的安四拌上两句嘴,又翻出一袋子果脯,分给众人品尝。连在前头静静赶车的安一都得了一碟杏干,放在手边捏着吃。
到了中午,安一找到了一块临近水源的花林,他停下马车,将两匹枣骝马放出去,任由它们溜溜达达地去找草吃。
安二挑了块平地,将地上的树叶扫开,在树荫下铺上一块大油布,安三安四则将藏在马车下方暗箱中的炊具一一取出,还拣了几块石头简单搭成一个小灶。
季文看得双眼发亮:这是要野炊么!
他积极地掏出之前整理好的瓶瓶罐罐,里头调料一应俱全,又拿出昨天买的干菜,用水浸上。余光瞄见林子里还有一片嫩绿的艾蒿,他向旁人知会一声,兴冲冲背着一个小竹筐就去采艾蒿。
安一眼尖地瞧见远处有一片竹林,拿起背篓就往那边去了,不一会就消失在视线里。
青鲜嫩绿的艾蒿采了一箩筐,季文在溪流旁洗净、择好才回来。营地中早已生起一堆篝火。他煮上一锅水,等水开后将艾蒿丢在沸水里汆烫一番,直至颜色碧绿,才捞出来浸在清水里,去除艾蒿自身的涩味。
他又找出一罐糯米粉,将艾蒿切碎捣烂,挤出来的汁水倒进糯米粉中,再下手揉成颜色青绿的面团。面团上盖上一片白布放在一旁醒发,季他又掏出萝卜干、咸菜丝,切碎成丁,准备做馅。
安一也回来了,小背篓里装得满满当当。季文凑过去一看大为震惊:数十根大约手指粗细的春笋,三四枚鸟蛋,甚至还有一只被捆着脚不停扑腾的山鸡!
季文不知道安一是如何在短短时间找到这么多食材的,但仍然不妨碍他对这处于武力值顶峰的男人肃然起敬。
他郑重地拜托安一去处理山鸡,又不放心,特地叮嘱一番:要先放血、再拔毛,这样肉质不会腥臊。
安一面色凝重的点点头,他和这只即将惨遭摧.残的苦命小鸡对视半天,最后反手一把捉住在他身后路过的安四。
“你干什么!”安四惊叫一声,空着的手里被塞进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野鸡。
“你来,”安一言简意赅,“先放血,再拔毛。”
安四嘴角抽搐,若不是四人中数他武力值最低,他早就给对方来上两拳了。
最后,两个身高八尺有余的男人蹲在水边,头碰头的研究如何完美宰杀一只不足三斤的山鸡。
扯下来的竹笋不宜久放,要尽快处理。笋子剥壳,取出来的笋肉碧绿葱翠,扯成半指长一节;酸菜切丝,腊肉切丁,少年准备做一道酸菜腊肉炒春笋,咸香下饭。他想了想,又取了两根笋子,切碎拌入之前准备好的馅料中,才精心调了味道,包入青团里头。
他拜托安二取出他带着的小蒸笼,架在锅上,一笼堪堪能放四个青团,放了满满三屉,盖上盖子小火慢蒸。
安三好奇的瞧着这些绿色圆圆的小团子,季文解释,这是南方流行的一道春日小吃,有咸有甜,口味不一。安三眼睛一亮,说没吃过,就守在锅边帮着烧火,专心等青团蒸好。
这时,安一安四联手杀好的山鸡也洗净送了过来。
季文一瞧,两人把肚子里的内脏倒是全丢了,鸡皮上的毛发处理得却不怎么干净。他哭笑不得,干脆将整鸡在火上燎了一遍,又拔了一遍毛。
在鸡身上划开数道口子,细细抹上盐巴与辣椒,鸡肚子里塞上一些香辛料,又拜托安二另升起一堆火,将山鸡串上粗棍,交给他翻烤。
忙碌一番下来,青团此时已经蒸好。季文指挥安三将火扑小,将蒸笼取出放在一边晾凉。又拿出六个青花小碟,一人两枚青团,装入碟里分别送到大家手上。
一口咬下青团,口感糯韧绵软,鲜香四溢,清淡绵长的艾蒿香气盈满唇舌。
其他几人第一次吃到青团,都大呼好吃。季文惦记着还要做菜,吃了一个就放下筷子。
锅里水倒掉烧干,起锅烧油。腊肉先放进去煸香,炒至肥肉部分呈透明的金黄色,又下入春笋,稍加翻炒就下入酸菜丝,再淋上少许清水,捂上锅盖,等腊肉的咸和酸菜的酸将春笋煮入味,再炒干水分,洒上葱叶,一道农家下饭菜就做好了。
那厢,烤山鸡也烤的恰到好处。季文将山鸡剁碎装盘,鸡皮金黄酥脆,裹上特地调配的烧烤料,骨头都能嗦出味来。
六人美美吃过中饭,季文端着一小壶沏好的乌龙上了马车,把茶放在檀木桌上。微风和煦,吹得他泛起困来。
卢鹤眉轻睨他一眼,“睡吧”,季文好像得到什么指令,瞬间就满足地睡了过去。
安一将枣骝马牵回,正要为它们装上缰绳,就见卢鹤眉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安一一愣,点点头退下。
餐具早已清洗收好,油布上横七竖八躺着三个人。安一走过去挨个踢一脚,示意他们让点位子出来。
安四懒懒问道:“你怎么不去折腾那两匹破马,和我们来挤什么?”
安一也躺下,闭着眼睛道:“文哥儿在睡觉,主子不让。”
安四拉长声音“咦——”了一句,就被躺在旁边的安三一把捂住嘴:
“别吵吵,快休息。”他挣扎不过对方,又觉得浑身懒骨头发作,干脆就着这样奇怪的姿势小憩片刻。
饭后的树林里,斑驳阳光从树叶中洒下,微风徐徐,一片平和。
季文一觉醒来,觉得自己精神饱饱满。他看看日头,好似也没睡上多久,顶多就一炷香的功夫。
卢鹤眉在他旁边小口品茗,看他清醒,轻声问:“睡得可好?”
季文脸蛋睡得红扑扑,点点头:“睡得可香了!”
“醒了就去把那四个懒蛋叫醒,告诉他们,还不起来,就永远别走了。”
卢鹤眉打趣了一句,季文觉得很新奇,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公子嘴里听见玩笑话。直到他下了车,才理解卢鹤眉说的“懒蛋”是什么意思:
油布上直挺挺躺着四个人,双手整齐划一地放在胸前,面目安详。
寂静的场面透露出一丝诡异的气息。季文有点想转身就跑。
他悄悄走过去,想吓一吓他们,但是安氏四兄弟何其敏锐。
等到季文离他们还有两步远,四人齐刷刷睁开眼盯着他,吓得少年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气不打一处来,挨个脑袋拍过去,“公子说你们再不起来,就留在这里永远别走了!”四兄弟一听这还得了?一个鲤鱼打挺纷纷跳起,迅速归位。
嬉闹了一阵,众人继续上路,说是赶路,更像是随心而行。
季文看着安一逐渐偏离官道,专挑马车能走的小路去,没忍住,戳了戳他后背:“安一大哥,我们这是要往哪去?”
安一头也不回:“不知道。”
“不知道?!”季文惊。一路上也不见这群人看舆图,左拐右拐随意得很,他本以为是他们胸有成竹,没想到是随心所欲。
他看向老神在在的卢鹤眉:公子是真正意义上的洒脱,出身高贵,但在外面却对吃穿住行没有什么要求……
不对,这仙气十足的公子挑食得紧,除了季文亲手做的菜能让他多吃几口,其它食物管它什么玉盘珍馐,也只能让他浅尝辄止。
季文盯着自家好看的公子,陷入沉思,时不时傻笑一声。
卢鹤眉挑起一边长眉,忍耐半晌,终于开口:“你若是无聊,就去把第三排柜子里的书都看了。以后会用得上。”
季文赶紧去那一排小柜里仔细翻找了一番。小柜里除了一些新鲜的话本,不知何时还多了十余本书,一些是记载了历朝历代的奇案、悬案,另外一些则是诸如《封诊式》、《疑狱集》之类的探案著作。
他随手抽出一本打开,里面被人翻阅批注过,一些深奥晦涩的内容看上两眼旁边的注释,便通俗易懂起来。
季文抱着书,感动得两眼汪汪:“公子……”
这些书籍自他从后尾村出来时马车内还不曾有,离开平黎县则凭空多了出来,定是公子特意买来给他!批注的墨迹还新,字体清新飘逸,正是公子的手笔!前几日,公子到深夜都还未落灯就寝,恐怕就是在为他连夜批注!
他幸福得要从头顶冒出泡泡,珍惜的摊开一本书,全神贯注看起来。
卢鹤眉余光瞟见季文低头认真读书,不再盯着他山,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右手状似随意的拨了拨发丝,盖住自己有些微微发红的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安一:我懂我走我明白
安二:我为这对新人付出了太多……
安三:嘿嘿……青团……好吃
安四:@#¥¥%……)
为什么这几天点击量突然变多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