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都市中央学院位于东三区，在众多学府中是一枝独秀的存在，事实上它距离中央图书馆不是很远，上次前往图书馆的路上华莱士还瞻仰过它那巨大的银色的双拱形校门。学院占地百亩左右，内设假山湖泊，犹如一个袖珍的城中之城、都市的胚胎。位于东一区的中央塔高耸入云，从学院的范围内看过去更像是一个背景板，弧形的塔尖清晰可见，如同一只半眯着的巨眼。

至于这个简省到不行的校名……好吧。华莱士表示对这些人的取名方式感到无语。要这么简单吗？换个意义深刻点的不好吗？不过如果仔细回忆的话，在他记忆中的那个时代，很多著名的学院其实也差不多，要不以地域为名，要不就直接冠以主要捐赠人的姓名，取名花里胡哨的反而不是那些排名靠前的高等学府。想必这里也是为了标榜简约精神吧？

他不知怎么就把这话说出来了。绿蒂跟他并肩而行。路德维希和保镖们则隔开几步跟在两人侧后方，保持不是很近但足够应变突发状况的距离。绿蒂笑着说：“大家伙儿也会取别名，有些是为了好玩，有些是体现特点。看那里。”她指了指前方绿荫笼罩下的岔路通向的红顶小房子，“那是学院内部的小图书馆，你有空可以去里面翻翻校史，有些由来和事件还是挺有趣的。”

“哦。”

“各大都市其实也有自己的别名。这里是第三都市，又叫做孟菲斯（Memphis）城，取自古埃及中古王朝时期的故都。传说该城约在公元前3100年由第一王朝的第一位王美尼斯所建，因为城市的泥砖墙皆涂以白石膏粉，最初被称为白城。”

白城和白塔，真是相得益彰。华莱士想。

绿蒂继续说：“父亲驻守的边境城市是第七都市，又叫做尼尼微（Nineveh）城，取自西亚古城，是早中期亚述的重镇及后来的亚述帝国的都城，最早由古代胡里特人建立，相传是由圣经人物宁录（Nimrod，为义人挪亚曾孙）所建，意为“上帝面前最伟大的城市”。圣经记载先知约拿拒绝到尼尼微传道，结果被大鱼吞食三天三夜，直至他悔过。”

“父亲的驻守地啊。他的敌人是谁？”

“反政府武装或是变异兽们。目前反政府武装生存的环境普遍恶劣，他们迫切需要占据一个都市作为根据地。变异兽在平时还比较少见。只是兽潮来临的时候要当心点，经历长达千年的辐射和变异后的野兽跟旧时代的不同，十分难缠。外面的世界远没有你想象的平和。跟他们比起来都市内部权利层的勾心斗角只是小儿科。”

“争斗永远存在，不管在哪里。”华莱士记不清自己曾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

“对。这就是人类的延续。但最终是毁灭还是希望却不是由争斗双方的主观意愿所决定。”

“那由什么决定？”

“结果。”

“结果？”

“换一种说法是：历史的选择。”

“真是残酷。”

“谁说不是呢？据说核爆前地球上的人口有七十多亿，最艰难的时候一度骤降到十万，后来陆续回升了一些。现在有八百万，还没到一个亿——当然这些数据不包括反政府那边的。我们也说不清他们有多少人。保守估计一百万不到。土地都贫瘠了，养活不了很多人。我们的人主要聚居于十七个都市。都市内的环境和气候在天人的帮助下进行了有效调节，比较适宜居住。可是你要知道，最初人类建立了二十个中央都市，只是其中有三个因动乱或是天灾的原因废弃了。一到二十是按照当初建立的顺序命名的。”

“这里是第三都市。那第一都市叫什么？”

绿蒂的目光停滞了一秒。华莱士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有细微的扭曲。她抬头，仰望中央塔的方向。塔顶的巨眼像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回视。她说，声音在和风中徐徐地飘荡，带着轻愁：“伊甸。圣经记载的乐园，人类最初诞生的地方。”

“为什么都市圈的中心不是伊甸而是这里呢？”

“因为伊甸正是那被废弃的三个都市之一。两百年前发生了动乱，一部分人投向反政府武装，都市中枢湮灭，城中居民不是逃难就是死去。这场黑暗历史的始作俑者据说是一位天人。”

“啊？”

“嘘。这是上层的秘密哦。不要说出去。”绿蒂在他耳畔轻声警告，“在那之前天人还是很高调地在人群中来去，被很多人视为偶像和救主，此后就隐匿下来了，不出大事他们基本不从中央塔下来。在各都市间往来的常常是他们挑选的‘代理人’。比如现今的卢克总统，很多传闻说他早年便是那样的一位‘代理’，所以才和天人走得近。”

行走着，众人眼前出现了数栋整齐排列的蓝顶白墙的房屋。房屋的一侧正临着学院的翡翠湖，因为湖水碧绿，清澈见底，故名翡翠。绿蒂换回了轻快的语调：“啊，学院的住宿区到了。”

“我真的要住校？”

“这是学院的传统。放心吧。鉴于你的特殊情况，路德维希也会住在这里，他算旁听生。嗯，我看看。你的宿舍被安排在东栋三楼，是间小单间。房间小了点，但胜在自在。路德维希另外住一楼的十人宿舍。”

“分配房间也有差异的呀？”华莱士本想说阶级差异，想想还是作罢。特权阶级最讨厌了。但如果自己也是特权的一份子，还真有些不好说。

“数量总是有限的嘛。”

“明天就要搬？”

“明天我还有些时间，可以来帮你。喏，这是为你选好的课程。我知道你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从最基础的开始选的。试读一年后可以申请转系。到时候再挑你喜欢和擅长的就行。”

华莱士觉得绿蒂真是个可靠的大姐姐，跟她比起来真正的大姐玛姬只会装模作样和打小报告。玛姬·涡特加入的是第三都市城防军，少尉军衔（跟亨利一样），比起远在第七都市的父亲有更多的时间在他眼前晃。他俩现在是相看两厌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