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

华莱士发出这声提问是在沟通都市间实时信息的联络器里。它平时像一个圆形的金属纽扣，华莱士一开始还以为那只是个书桌上的小装饰物。从“纽扣”中间的四个矩形孔洞里分别射出一束数据光线，复数的光线在正上方预留的空间里汇合，显示出清晰的半身投影，对面的人像比真人小一些，但细节分明，此时的全息影像正是他已匆匆忙忙赶回驻地、好几天没见过“面”的父亲——威廉·涡特上将。

将军的声音沉稳、平整，没有任何的抑扬顿挫：“是的。我希望你去重新学习。之前的玛雅学院已经注销了你的学籍，也不必去了，反正那种低等级的学府已经不适合你现在的A级精神力。我为你申请了第三都市中央学院，是整个都市最顶级的学院。发来的科系介绍你可以先看着。明后两天是学院的参观日，让绿蒂带你去。”

华莱士知道他此刻的样子不管是迷茫还是疲惫对方也一定看到了，略微思索了一下，说：“我可以答应，但是有一个请求。”

“是什么？”

“父亲，撤销婚约吧。我查问过，双方都同意的话是可以撤销的。我不想束缚姐姐们，我们是亲人就足够了。”

对面沉默了两秒，只回了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我会考虑。”

“父亲！”

华莱士还想说什么。画面消失。联络中断。将军单方面关闭了联络器。

“将军，您的脸色不太好。”年轻的红发女助理适时递上一杯浓茶，天色已经很晚，但这位辛劳的上将似乎还要工作许久，不到半夜是不会回去休息的。当然，这么大的政府军驻地是有将军的特别休息室的，只是这位似乎更喜欢呆在办公室。也许是前一段时间为了迎回儿子落下的军务堆积得有些多吧？助理想。

“没什么。”涡特将军摆摆手，“去做自己的事吧。”

“好的。”

助理们平时办公的房间就在隔壁，是为了方便随叫随到。女助理离开的时候带上门，今晚的值班室只留下她一个。也许应该给自己也泡一杯浓茶提提神？

威廉·涡特从方才的情绪中沉静了一会儿。华莱士没有发现，身边的女助理也没有发现，其实通话的时候他有一瞬间情绪激荡了一下。仅仅一瞬间。他从办公桌上陈铺开的众多文件下面翻出印有华莱士名字的精神力检测报告，从没有觉得标有“A级”的红字会这么刺眼。曾经，作为一名普通的父亲拿到被给予厚望的唯一的儿子的D级精神力证明时是满怀失望的。他甚至希望华莱士像母亲一样是B级精神力也不错，可惜是D级。作为普通人是中上的水准，在要求严格的精英军队中却连敲门砖也算不上。是……哪里弄错了吗？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啊，是早逝的妻子留下的唯一纪念。然而，现在他拿到了华莱士A级的证明，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高兴起来。

最初是失忆。然后精神力从D级一跃而成A级。现在依然失忆，没有丝毫要恢复的迹象。那真的是他的孩子么？在监狱的秘密研究所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在他身上放入了某种怪物吗？虽然是不是被寄生虫（Parasite）寄生可以很便捷地检验出来，但有没有哪个品种是不记录在案而不能被检验的呢？这些谜像乱麻一样在他脑海中搅动，能被证实或者证伪的线索却一点都没有。

哦，除了一点。这个跟之前的华莱士一样都不想被所谓的婚约束缚。这说明两者之间是意识共同体，还是纯粹偶然呢？

明天。将军望向黑漆漆的窗外。这里是第七都市的边境。这个介于都市圈外围的地方将夜晚砗磲分明地划分为灯光闪耀的城内和漆黑如墨的城外。今晚狂风来袭。将军想。可待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切又将烟消云散。那么风，究竟有没有来过呢？

华莱士不知道将军的这么多“幽怨”，次日他吃过午饭，就没心没肺地跟着绿蒂去中央学院“踩点”，哦，不，是参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