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生化合成人，基因工程的产物，是‘真人’的附庸。我直接告诉你这个，是希望你不要产生无谓的彷徨。我之前让你什么都不参与是错误的，只会被有心人利用。现在你要长大起来，肩负你的责任，你是我的儿子，我的继承者。”

自然人或者叫做真人，是区分于其他的天然出生的人类，由于全球性的环境污染极端严重，人类的自然生育率相当低下，为了保证一定的人口基数，城市的生育中心便采用基因技术筛选优秀、强大的基因，人工制造新的生命体，这一技术甚至可以选择婴孩的性别、发色、成长后的容貌等等。但是这样在非自然的状态下出生的孩子普遍有着隐形的缺陷，无法完全代替“真人”，只能成为自然人的附庸。

另外，一部分自然人类因为射线、生物污染等原因发生基因突变，拥有了不同于正常人类的能力，被称为变异人种。反叛组织据说多为这些变异人，他们有强大的异能却没有权利，于是组织起来，想要推翻天人的统治。没错，地球虽然被称作“自治领”，表面上由地球人类自己统治，但其实天人以“监察”的名义一直操控着现世的进展，从政治到科技，从军事到农业，甚至据说还插手生命科学暗中制造新的“人类”。

这些都不是华莱士现在关心的，他关注的是自己莫名其妙的人生居然是已经“制定”好了的。他虽然不知道真正的华莱士·涡特，但从别人的只字片语中推测那应该是个敏感、真挚却又暴躁的孩子，他的反应是那样直接，他离开了这个让自己感觉窒息的家，试图加入反叛组织。他想反叛谁？天人？还是自己的父亲？或者是那被设定好了的苍白的人生？

华莱士不明白玛姬她们是怎么想的，这样荒唐的要求，会同意吗？还是被逼迫的？

从会客厅出来的时候，华莱士只觉得浑浑噩噩，这就像一个噩梦，他却不知道该怎样才能从中醒来。然后在长长的通向三楼的走道上他遇见了绿蒂。褐发褐眼的少女将光芒掩藏在平平无奇的镜片下，像是在等他。

“怎……怎么了？”

“爸爸说了吧？”绿蒂看着华莱士下意识躲闪的表情，晃了晃纤白得像是幼笋的食指，“去那边——谈谈？”

华莱士原本想拒绝，但她的眼神是那样坚定，让他开不了口。他跟着她默默来到一楼的书房。绿蒂轻轻掩上门。

她说：“爸爸是为了你好。”她说的时候深褐色的眼眸如镜面一般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透出来，仿佛那些都是与自己无关的一样。

“可是……”

“你知道合成人的缺陷是什么吗？”她轻声问，然后笑着，像是自嘲，“看你也不知道。因为在‘创作’或者说是‘制造’的初期，人类就从基因层面上限制了合成人的‘思想’。思想是怎样产生的呢？不就是因为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而产生的么？但为什么对于同一件事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那是本质的思维的模式决定的。所以你还是华莱士，我能感觉出来。只是你的记忆被替换了，你不记得我们，但此刻的你仍然对我们的事感到悲哀对吗？这种悲哀的感觉是不会变的。你还是你。”

“那是……”

“你知道合成人为什么离不开‘真人’？因为基因操作的结果，他们会本能地恋慕自己侍奉‘主人’。在行动上他们看起来自由，但在感情上其实是有缺陷的。一个人爱上另一个，是因为他或她是自己心目中的样子，所以很多人会不断爱上同一类型的情人，如果他遇上的够多的话。你心目中的反抗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我们是你的家人，你的亲人，无论是作为姊妹还是妻子。你看玛姬那样，她不是不喜欢你，只是觉得你太软弱，还需要成长。”

华莱士觉得那是错的。但错在哪里他并不知道。他不是合成人，不明白她们的想法，只是觉得正常的女孩子绝对不会这样想。那是一种操纵。谁有理由操纵别人的思想？他第一次对提供这种“技术”的天人产生厌恶。如果是爱让两个人在一起，生死不渝，他想他会很感动。但如果那是基因决定的，我会喜欢怎样的女孩子、怎样的性格，那样的人生还是他期待的吗？华莱士感觉到了一种被久久压抑的愤怒。那愤怒是那样陌生，也许不是他的愤怒，而是属于这具躯壳的华莱士·涡特的愤怒。这样想着，华莱士面色发青，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书房走出来，他不喜欢这里、不想见任何人，等醒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花园的入口。

迷惘的夜色中，管家从面前的灯火下走来，面带忧虑：“少爷，您怎么了？是累了么？要不要去休息？”

“不用。我没什么。”华莱士尽量平静地开口，“我还睡不着，想去花园散一会儿步。管家爷爷，你不用跟着，去忙自己的事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那好。花园面积挺大的，小心不要迷路唷。”

“我会注意。”

“有需要的话，”老管家指了指自己的左臂，“激活芯片，我就可以知道您在哪里了。”

“好的。”

华莱士纤瘦的身影没入黑暗中，看起来是那样孤单。在这里，他永远感觉孤独。所有人距离他都像是夜空一样遥远。

我为什么会在此处？我的命运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