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瑶换了礼服，跟随孟希去往了圣都。

她觉着很奇怪，自己被轻而易举地带回了孟希上校的家中，又堂而皇之地参与这样的上流晚会，出于孟希那一句‘被误会的已经死过一次’，她感觉万分惶恐。

但出于专业素养，明瑶还是快速分析了眼前的处境。

看得出来，孟凡和孟希发生了矛盾，导致孟希放弃了手中的权力？还是说这只是孟凡对外界的试探，企图用放弃孟希来迷惑联邦的视线，而后用来认真创作重型机甲的设计图？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毕竟，让孟希带着新认识的女伴前去参加酒会本身就很匪夷所思。

看来这场晚会……目的不是在于孟希，而是她。

如果她的身份足够安全，才能够留在孟希身侧，若不然帝国会代替孟希将她击毙。

上一个也是如此吗？

飞船没有停在泊港，而是直接停在了圣都的上空。按理来说，这是对最高指挥官的挑衅，是要被军事处罚的。

但孟希作为帝国元帅的继承人，是有这个权利的。

韩真和陈欢立在圆形平台上，恭敬地迎接着孟希，对她行帝国最高的礼节：“上将大人，大家都在等你。”

孟希目光掠过韩真，定定地看他一眼。

韩真心说：截停您的又不是我，瞪我做什么。

但他大气不敢喘一声，毕竟孟凡只是暂时回收了孟希的军事事务，抛却这些尊贵的身份不谈，她还是第一机甲师。

光这一个身份，就能够让她在帝国横行了。

他不敢看孟希，只能将目光投到孟希身后的明瑶身上。

明瑶本能地往地孟希身后一躲，拉住了孟希的衣袖。

孟希顿了一下，才抬头：“韩真，谁允许你这样审视我的？”

韩真赶紧低头：“抱歉，我只想称赞您的女伴很漂亮。”

听他这样说，明瑶的神情舒缓了很多，她贴在孟希耳畔，小声地道：“刚刚他看我的目光，像想要吃了我一样。”

就在明瑶以为孟希会推开她的时候，却见孟希挽住了她的手：“进去之后别乱走，跟紧我。”

明瑶盯着那双冰凉骨感的手，却仍旧能够从掌心，汲取一点余温，

她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孟希，你就不怕我是什么间谍吗？帝国前两天抓走了舞会不少人呢。”

星辰的微光洒在她的眼睫上，那双美目眼波流转，别具风情之下却隐藏着微妙的试探。

孟希攥住她的手一紧，察觉自己表现得过于坦然，恐怕是惹了帝国的怀疑。

她抿唇：“那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明瑶失笑摇头，没有再回答，踩着高跟鞋一同从登岛台走到了传说中的圣都。

圣都里的贵族依旧和记忆中的那样趾高气扬，眼角眉梢都带着对她的不满，明瑶乐于承受，想要从这严防死守的晚会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但显然于事无补。

不少先前熟悉的军官想要来给明瑶敬酒，都被孟希的冷眼吓退。

但有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是上前对明瑶举杯，称赞一句明瑶的美丽。

明瑶盯着面前的中校，觉着眼熟，正要笑着点头，手中的酒杯却被孟希一把夺去。

“哎你——”

对上孟希的冷脸，明瑶识趣地噤声。

她只用一个简单的招式，就将中校反手擒住，而后冷漠地将杯中的酒，浇在那人头上。

“想喝酒？”

如果不是陈欢来的及时，明瑶觉着，孟希能够将那玻璃杯直接刺入那人的头顶。

奇怪，发这么大火干嘛。

那位中校显然也没料到孟希这样无礼，赔笑了两声，却不敢大动肝火。

陈欢见气氛僵持下来，劝道：“上将，晚会上不要闹得太僵，大家都看着呢。”

孟希轻嗤一声，随手将玻璃杯丢在地上，那碎片像是碰撞的行星，在璀璨的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白光。

她环视一圈，语气极冷：“我不过是暂时休假，有些人做事之前，先考虑后果。我不介意诸位的挑衅，但也请各位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这种举动，别让我看见第二次。”

说着，明瑶还没反应过来，孟希已经拉着她离开了晚会的中心。

但显然经此一役，晚会的气氛是热络不起来了。

明瑶始终没有见到孟凡。

见她出神，孟希问道：“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两人就靠在天台上，帝国的风自四面八方吹来，带着酒水和奢靡的意味，只有孟希的眼睛，有着一丝朴素的温柔，好像在静静地等着她答案。

明瑶被她看得一愣，心口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她撩了一下头发，别过目光，才笑嘻嘻地问：“我在想，和我敬酒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只对他下手？杀鸡儆猴吗？可是他也只是个中校呀。”

孟希眉头微皱：“你不认识他吗？”

明瑶反问：“我该认识他吗？”

孟希神情有些古怪，却没有回答，明瑶只能绞尽脑汁地思索着那人的来历。

最终，她猛地抬头：“他……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坐在他怀中的那个男人？不过我坐的人太多，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

孟希的脸色黑了下去，不耐烦地道：“闭嘴。”

明瑶识趣地不再多说，心里却打着鼓。

也就是说，孟希刚刚动手，是因为吃醋？

还是说，从进酒会的那一瞬间，孟希就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她将她带回家中，是因为喜欢她？

这些明瑶都不知道，她只听见后面传来一声低笑：“你们在这里，我找了很久。”

明瑶闻声回头。

来人穿一身金绿色军装，胸口佩戴着繁复而扎眼的胸章，眉目间虽然是笑着，但周身的气度却让人敬而远之，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危险——

像是披着羊皮的狼。

她心头微动，制止住心中的震惊，还想再看一眼，却见孟希本能地将她挡在身后，而后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退到她身侧，低头道：“父亲，这是我的女伴，您可以称呼她为明瑶。”

明瑶心中一紧，想着如果孟凡对她出手，她就先一步刺杀孟希，至少可以换一条命。

但让明瑶没想到的是，孟凡很和善地道：“现在我认识了，希望她能够陪伴你一段时间，帮助你完成你应该完成的工作。”

孟希扯了扯嘴角，听出了里面的威胁，又觉着好笑。

最终，她沉默地点点头。

明瑶心想，工作，什么工作？难道是重型机甲的设计图？帝国要在半年内得到设计图，开展破晓鸟计划？

那……

孟凡没有和孟希多说，一场晚会以孟希兴致缺缺告终，好像让她回来参加晚会，只是为了委婉地禁停她的飞船？

乃至坐上翼车回到孟希的居所时，明瑶还没回过神来。

她洗漱完，躺在床上，贴着孟希的身子问：“难道你还有工作没有完成？”

明瑶的身上很烫，怪不得她晚上穿吊带睡觉。

这温度贴在孟希身上，她只觉着浑身燥热，却不想远离，只能任由明瑶的亲近。

听到工作，孟希缓神坐起来，看着身侧的明瑶许久，才静静地问：“你想我做完吗？”

明瑶隐约觉着话题机锋不对，又害怕孟希觉着自己是在试探她，脑袋里千回百转，正想要把这个话题圆过去，却见孟希抬手将她猛地拉到身侧，替她盖好了科技被，才道：“我觉着你是想的。”

明瑶松口气：“热。”

“自己想办法。”

明瑶想了半天，发现只有孟希身上冰凉，所幸缠紧了孟希，本以为孟希会推开她，却见孟希已经阖上了眼，似乎就等着这个举动。

她诡异地想，难道是孟希想要抱她而不好意思，所以故意盖了这么厚的被子？

想到这里，她问了出来：“你想抱我吗？”

“不想。”

明瑶笃定地说：“你是想的，你不好意思。”

孟希帮她把被子掀开。

明瑶：“……”

她又将被子盖上，钻到孟希的怀里：“是我想抱你，我最喜欢抱着你睡觉了。”

孟希轻轻‘嗯’了一声，手上却搂紧了她的腰。

很温柔的一个拥抱。

没有对她索取，也没有对她的诱惑失去抵抗。她克制着自己的本能，只在肌肤相亲之间，留下一个最克制的拥抱，是属于她本身的涵养。

明瑶觉着气氛有点微妙。

但说不出来。

她们离得很近，睡在同一张床上，相互汲取着彼此的体温，却又满心怀疑，极尽试探。

好像只有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是在这猜忌之中，唯一的真实。

大脑教会我们无数种说谎的方式，但心动不会。

在这一刻，明瑶明确地感知到自己的心动，而后又无可避免地涌现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她问：“孟希，你杀了多少个人？他们都说你很厉害。”

孟希闭上了眼，她说：“我不想杀人。”

“可你还是杀了很多人。”

“为了和平。”

“那你得到了和平吗？”明瑶问。

那一瞬间，流星划过天际，微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明瑶清晰地从她脸上看见了痛苦。

也是这一刹那，她突然理解了孟希那夜的叹息。

孟希没有回答，明瑶没有再问。

这一夜，短暂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