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酒会并没有掀起什么惊天骇浪，余下的日子，孟希倒也没有继续工作，大多数的时间，她就在家里画画，画的不是设计图，而是明瑶。

明瑶心急如焚，但也只能僵硬地充当着模特。

她发觉，抛去帝国上将的名号，孟希的业余生活十分简单，甚至是单纯。

她有时候会从街道上买回一束仿真花，插在床头的花瓶上，有时候回去服装店给明瑶购买几件不那么风情的连衣裙，大多时候她会带着明瑶一起去逛首饰店，看明瑶打扮得像个首饰架，会露出一点点浅淡的笑意。

而后她们沿着长街回去，走到太阳的尽头，看星辰陨落。

明瑶生出一种幻觉，她觉着自己不像是潜伏在孟希身侧的间谍，而是认识了一个矜持温凉的伴侣，并且和她在一个娴静舒适的星球，安度余生。

没错，孟希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察觉到自己寿数不多的老人，用最后一点力量，好好地过完剩下的岁月。

她为自己这种古怪的错觉感到可笑。

除此之外，孟希唯一算得上是工作的行动，就是会在周三前去机甲维护所，辅助工作人员调整维修已经报废的机甲。

明瑶跟着她去过一两次，没有找到重型机甲的设计图，也得到一个结论：帝国并没有在研制重型机甲。

见明瑶失神，孟希擦了擦手，将她拉到自己身侧，示意她坐下。

“你会使用机甲吗？”

明瑶装作为难的样子：“我不会。”

孟希没有拆穿，只是从背后搂住她，轻声说：“我教你。”

明瑶眯着眼问：“你不会保护我吗？”

孟希带领着她操控机甲的光屏，她的回答平静而没有波澜：“你只有站在我的身边，我才能保护得了你。”

明瑶笑了笑：“我会一直跟在您身侧的。”

孟希接受了这个谎言，机甲升入高空，在试练场上翱翔，如同疾驰而过的流星，美得晃人眼睛。

就像当年袭击联邦的重型机甲，顷刻间就屠灭了一颗小行星。

那只是孟希的试验品，威力就已经高得吓人，如果破晓鸟计划得以实施，联邦将毫无胜算。

现在孟希的心脏就贴在她的背后，似乎脆弱得不堪一击。

明瑶轻声问：“这是你新研发的？”

孟希说：“没有很强的攻击力，但可以帮助你逃跑，目前帝国机甲的速度没有超过它的。当然，你得熟练使用，这样才能逃离帝国的追捕。”

明瑶觉着诧异：“我为什么会被帝国追捕。”

孟希似乎在开玩笑，但她的语气过于正经，反倒让人觉着有些诡异。

“如果有一天我死于非命，你可能会被当做间谍处理。”

“……”明瑶想，那我确实有必要学习一下帝国的逃生路线。

可是，身后的心跳震耳欲聋，她看着孟希倒映在显示屏上的坚毅眉目，忽而有些说不出口的酸楚，最终都被她狠狠压了下去。

她说：“帝国将你保护得这么好，没有间谍能接近你吧？如果你都没有从间谍手中逃脱，那我就更不要想了。”

孟希补充：“我也会跑。”

“？什么？”

孟希没有多说，她的冷淡之下好像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抑或者是，重担。

但明瑶向来不畏惧她的冷淡，她继续问：“那你要去往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

孟希操控着机甲，她反问：“那你呢，如果你要离开帝国，会去哪里？”

明瑶说：“我的故土。”

孟希应道：“我也是。”

“是什么？”

“会去你的故土，或者，我的。”

明瑶一愣，忽而想到孟希是在孟凡出征时捡到的小孩，念着天资聪颖，就一直养在了孟凡身侧。

孟凡倒没有孩子，对孟希是视如己出，可以说帝国下一任元帅，是非孟希无疑了。

这样的孟希，还想要回到故土吗？

你的故土在哪里？

明瑶在心里问。

这些天她找遍了孟希居住的地方，根本没有发现设计图的存在，但重型机甲既然有过雏形，那就肯定会有设计图。

可是没有，连孟凡都在找设计图。

设计图一定是被孟希藏了起来。

直觉告诉明瑶，设计图或许是在孟希口中的故土，而孟希的故土……除了孟凡，无人得知。

从机甲维护所出来，孟希没有乘坐翼车，而是拉着明瑶的手，在街上逛了起来。

大多时候是明瑶在说话，孟希静静地听，她话并不是很多，但也不像是很少。

好像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话，而丧失了一部分的语言能力，继而变得有些沉默冷淡。

她问明瑶：“你住的星球是什么样的？”

明瑶回想着荒星的资料：“他在256星，是一片辐射区，因为战争每个人都失去了房子，很多人因为没有面罩和护具，最后都死在了沙丘之上，辐射很快会吞噬他们，我在被吞噬之前，遇见了一位流浪者，他说我在帝星一定会受欢迎，所以才来到了这里。”

孟希想，这说辞过于剧本，不知道是谁编的。

她道：“正常人说话可以不用这么多因为所以。”

明瑶心脏漏了一拍，发觉自己犯了一个最简单的错误，但她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怀疑，孟希正站在一个商店前，仔细挑选了一枚项链，和她手上的祖母绿戒指很相配。

她扭过头，看向明瑶，温柔地道：“试试？”

明瑶松了口气，笑着让孟希给她戴上。

镜子里的她穿了一件简单的连衣裙，孟希站在她身后，比她高了半个头，穿着维修工人的工装裤马丁靴，只简单套了一件背心，露出来的手臂白净但却是很好看的肌肉线条。

顺着她的脖子向下，明瑶吞了口唾沫，避开了她的胸口，落在了孟希劲瘦的腰肢上。

她忽而有些心猿意马，嘴上却很实诚地道：“长官，晚上一起洗澡吗？”

孟希手上一顿，差点没拿稳项链扣子，脸上浮现一丝红晕，她快速扣好了项链，付了星元，在老板揶揄的目光中，拉着明瑶离开了商店。

明瑶忍不住笑出声，笑着笑着，眼睛忽而湿润了。

她突然不明白，自己究竟是陷阱，还是落在孟希圈套中的猎物。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孟希应该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为了防止她不露馅，还要辗转提醒她。

不但如此，孟希还给她制作了一个帮助逃跑的机甲。

这是什么意思？

明瑶捉摸不透，她望着孟希的背影，快步走上去，握紧了孟希的手。

无论能不能摧毁破晓鸟计划，孟希都必须死。

真正可怕的不是武器，而是制作出来武器的人。

太阳逐渐被行星吞噬，夜风中，明瑶笑得美艳动人，她说：“走吧，咱们回家。”

孟希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