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齐小斋姿态放松，莞尔一笑：

“清然哥哥，你知道我是由我师父一手带大的，她不厌其烦地教给了我许多道理，其中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条便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吕清然愣住，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起这个。

“我不在意我的夫君有多少的追求者，甚至越多越好，因为大家的爱慕恰恰说明了他是一个很优秀且值得人喜欢的人，这样的人喜欢我且成为我的夫君，会让我感到自豪和骄傲，但是——”

她弯了弯眉眼，轻描淡写道：

“可若是让我知道，我的夫君在和我定情之后，因为出于同情，答应了对他抱有好感的女子的一些超出正常交往范围的要求，比如抱一抱、亲一亲……尽管他可能只是想要安慰那个姑娘，以后也不打算和她来往，可我若是知道了，仍然会很不高兴，说不定还会做出一些不太理智的事情……”

“一件事，我若是不想让别人做，那我自己首先就不应该做，否则我有什么底气去要求别人呢？所以，很抱歉，清然哥哥，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齐小斋眼神明亮，专注地看着吕清然：

“清然哥哥，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倾慕，但是我一直只把你当做我的哥哥来看，也许我曾经的举止可能让你产生了误会，我在此正式向你道歉，但那不是出于喜欢，我们之间不会有可能。”

她近乎残酷地打消了吕清然心中残留着的所有希望和幻想。

吕清然脸上青筋暴起，痛苦地久久凝视着齐小斋，随后转移视线，眼睛发红：

“小斋，你可真够残忍。”

“残忍？”齐小斋摇头笑道，“清然哥哥，若是我今日拒绝你拒绝得不够果断，让你留下任何一丝的幻想，那才是对你的残忍。

“人生一世，殊为不易，更该好好地为自己而活，清然哥哥你走到现在的地位，比其他人付出了更多，你心里念着的不该是我，而应是你自己，你有广阔的前途，也会有一个值得你爱慕的姑娘做你的妻子，到那时候，你会发现，过去种种，都不如眼前人重要。”

她转身打开门：“好了，我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现在要去找我未婚夫了，清然哥哥，回见。”

齐小斋干脆利落地关上门，可门关上的那一刻，她脸上立刻皱成一团。

显然，她内心并没有她方才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从容。

但她并没有显露出来，最少没有在吕清然面前表现出来，依旧脚步不急不缓地走下楼梯，只是间或无声叹气。

到了楼下，齐小斋拉过一个店小二询问：“方才在隔壁的客人去哪了？”

“啊？那个戴斗笠的吗？他去悦来酒楼了。”店小二指了方向。

他看着齐小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好心提醒：“姑娘，那个客人走的时候可生气了，还说要去买好酒大醉一场，你没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要去找他了。”

齐小斋摸了摸鼻子：“你这么一说，我更得去找他了。”

她吐出一口气，眼神慢慢清亮起来，小声嘀咕：“为了他，我最起码已经少了五六个朋友，这要是再让他不明不白地溜走，那我可也太亏了。”

***

一炷香后。

齐小斋在悦来酒楼大堂内的隐蔽角落里找到了醉倒在桌上的沈凤岐。

他依旧是易容后的装扮，身上满是酒气，正闭着眼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面上通红。

桌上摊着一个斗笠，还摆满了七八个空了的酒坛。

齐小斋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她坐到他身边，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宁大叔？”

没人回应。

这很正常，谁能指望一个醉鬼能有什么回应。

齐小斋却像是突然来了兴趣一般，伸出两根手指戳到他嘴角两侧向上勾起，然后直发乐。

沈凤岐依旧是闭着眼，恍若未觉，可无人看见的桌下，他垂于袖中的手指却慢慢攥紧。

齐小斋兴致盎然，又帮他做了一个鬼脸。

沈凤岐皱着眉，似乎是被骚扰地在梦里都睡不安稳，头动了一下，脸朝下贴在了自己的胳膊上，这下齐小斋便再也戳不到他的脸了。

“真是小气。”齐小斋又状似苦恼：“怎么醉得这么厉害……”

她见身前人沉沉睡去，便笑道：“宁大叔，这里可睡不舒服，我带你回去吧。”

说着，她便弯下腰，一手揽住他的腰，想要将他抱起。

可刚碰到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时，身下的人便再也装不下去，推开了她：

“齐小斋！”沈凤岐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故意的？”

齐小斋瞪大眼睛：“好啊，宁大叔你居然装醉骗我！”

“你没发现？”

沈凤岐略有迟疑，转眼却看到齐小斋眼底的笑意，便心知被耍。

他气到手指都在发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醉酒的事暂且不提，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宁大叔想让我说什么？”

沈凤岐快要被她气笑了：“你还要继续隐瞒下去吗？你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数个时辰前，当他在松风楼里突然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对话声时，他既惊且怒，当场便想要去隔壁破门而入，可他又分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那样刻意离奇不伦不类的对话，其间还掺杂着熟悉的名字时，甚至让他听得有些毛骨悚然。

正在他眼前发黑，扶住桌子，想着到底要不要去的时候，隔壁传来的对话却突然正常了起来。

到这时，他还不清楚先前那些话是有人在故意恶作剧吗？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像是在故意做戏一般，可一场戏总得有看客吧，他们的看客是谁？

沈凤岐竭力回想，终于将那些不对劲全部都串联了起来，最后得出一个令他羞愤无比的结论。

隔壁的对话还在继续，他回过神来，正好听到那个男人说要让小斋抱他一下。

沈凤岐便再也待不下去了，或者说是不敢再听下去。

他摔门下楼，又不知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对追上来的店小二透露出自己将要去的地方。

他怕是自己猜错了，便叫了酒一直坐在这里等着，直到在窗口看到了熟悉的人影，他便已有了九成的把握。

于是他在齐小斋进来之前，将烈酒浇到身上伪装出了酒醉的模样，却被她戳破。

“你分明就已经知道了……”沈凤岐口中一顿，重重一闭眼，不愿继续说下去。

“知道了什么，知道你就是我的阿岐哥哥吗？”齐小斋高兴道，“阿岐哥哥，你终于发现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