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你们是不知道啊,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些高手们要一齐朝着燕前辈出手的时候,从人群中却悄然无息地冒出来一柄剑,这柄剑叫做盲蛇,属于不夜阁天字第一号杀手莫问……”
自在山京城分舵里,那名名叫辛文浩的弟子正绘声绘色地跟着昨日没能去无名山谷参加英雄会的弟子们说着当时的景象。
“后来呢后来呢?辛文浩,你别磨蹭了,快说啊!”其他人快被他卖关子的行径急死了,要不是燕前辈等人就在一旁的屋内,非得好好揍这个臭小子一顿不可。
辛文浩浑然不知自己躲过了一次皮肉之苦,正津津有味地向下讲述着:
“那莫问本想趁着燕前辈被大家围攻之时刺杀,结果他没想到燕前辈竟然发现他了,燕前辈和他当即便在场上交手,打得那叫一个天崩地陷、风云变色啊,当时不少人都被殃及到了,也就是这时,大家才从那个黑衣人的身法招式里认出来这是不夜阁的天字第一号杀手,江湖传闻已经到了宗师境界的莫问。
“也就是到这个时候,大家看他居然能和燕前辈有来有往,才确认原来莫问真的到了宗师境界。他们大概过了六七招吧,莫问突然捉起身边一个倒霉蛋挡了一下,然后跃至了三丈之外,说不打了,没法打,他认输,还问燕前辈什么时候突破的——”
辛文浩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脸蛋红润,胸膛几经起伏,满是惊叹:
“当时,我还在想燕前辈不是早就突破宗师境界了吗?江湖上谁不知道啊,这莫问的消息也太落后了吧!但我当时对面站着的就是程师姐,我看到她脸色都变了,连手中的灯笼都差点没拿稳,我又在想,肯定哪里不对!”
大家闻言,面上的神情一时都有些目眩神迷:
“然后我就知道了,原来燕前辈不知何时已经突破到大宗师境界了!”
屋内。
齐小斋正在和程留容相对而坐,程留容亲手为她倒了一杯茶,叹道:
“经过昨天的事后,如今可真是天下谁人不识君了……我以茶代酒,敬师妹一杯。”
说完,她不待齐小斋回应,便率先一饮而尽,笑道:“十六岁的大宗师,在以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师妹太给我们长脸了,师父她也一定为你而骄傲。”
在这之前,有记录的最早进阶大宗师境的是武当的三清道人,但他也是在35岁才突破。
如此已经被称为旷世奇才,无数天骄们梦寐以求的也不过是能和他一样在三十多岁突破大宗师境。
但这多半是在他们刚窥武道时产生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练上一两年之后便更加现实地改为期望在有生之年,能够摸到大宗师的门槛。
而齐小斋却陡然将这个旁人想都不敢想的极限数字又砍下了一大半,改为了16岁,自此之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自称天才了。
齐小斋笑了笑,也跟着满饮杯中茶水:“师姐,你太会夸人了,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是我有一个疑问,还望师妹解惑,师妹突破了境界是好事,为什么不早些与我们说呢,若是早知道你到了大宗师境,连英雄帖都没必要发。”
齐小斋:“我也是刚突破没多久,想着反正大家早晚都会知道的,就没有特意去说。”
程留容忍不住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齐小斋想了想,声音明快起来:“嗯,最初有感觉应该是刚见到阿岐哥哥真容的时候,这世间虽然大道三千,但却殊途同归,美人和美景一样,都是同宗同源的极致之景,是千千万万随机排列中的唯一,我既然看山看水都能悟道,为什么看人不能呢?因此,我当时就隐约察觉到了那一抹气机,之后在与他的相处之中,每当产生喜怒哀乐的情绪,心境修为都会因此而增长,长此以往,瓶颈都为此松动了,突破也就自然水到渠成了。”
程留容叹为观止:“看来你这趟下山来京城嫁人还真是来对了。”又问:“既然你都突破了,还要嫁给他吗?”
“嫁,为什么不嫁呢?”齐小斋笑容明亮,“我突破得如此之快是因为我的确诚心诚意地投入到了这段感情之中,我的喜欢都是真的,所以我也是真的想要和他一起走下去。再说了,就算不喜欢,也不能达到了目的就把人踢到一边,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程留容默然,隔了一会儿轻笑道:“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你的一位老熟人这两天就要到京城了。”
齐小斋好奇问道:“是谁啊?”
“我以为你本该猜到的,毕竟他对你的事情想来都很关心,现在听说了你要成婚,更是不远万里地跑到京城来了……”
程留容笑吟吟地说着,满意地看着齐小斋面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直到最后心虚望天。
师姐莞尔一笑:“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是吕清然吕师兄啊。”
***
“你们听说了吗?燕天骄已经是大宗师了!”
“天呐,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天,她在城外发了什么英雄帖,好多人都赶去参加了,就在会上一个叫什么来着的杀手说的,她没有否认。”
“那是不夜阁的莫问!”
“对对对,好像就叫莫问,听说他还当众向燕天骄道歉呢,说她大婚的消息就是他们散布出来的,就是为了伺机刺杀她。”
“这不夜阁的人也太歹毒了,燕天骄呢,不会就这么原谅他们了吧?”
“不知道,据说昨天不夜阁的人已经宣布撤销对燕天骄的追杀令了,并且说只要燕天骄在一天,不夜阁都不会再接任何目标与自在山相关的单子,以作为对这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宗师的补偿和尊敬。”
……
沈凤岐在街上走了一路,也听了一路与燕天骄相关的传言。
哪怕是茶楼酒馆里不通武功的普通百姓,也津津有味地围着说书人听他讲着那一日发生的事情:
“……那日,燕天骄三丈之内,再无一人站立,她走到哪里,哪里便空出一大片,最后她只能在原地不动,在众人的注目之下等待一天时间的过去……”
“燕天骄……”
到处都是燕天骄。
连他回到家之后,都听到院内的下人们聚在一起分享着这位传奇人物的轶事。
沈凤岐稍微放重了脚步,下人们看到他回来之后顿时一哄而散,各自去干活了。
不久之后,吴钩便小心地探着头来观察他的神情:“公子,你饿了吗?需要现在传膳不?”
他家公子这几日都早出晚归,每次出门时神色匆匆,回来后又疲惫得很久都不说一句话,最后连晚膳都不吃,直接梳洗之后便睡觉了。
吴钩看着眼里,急在心里,可又不敢多说,怕再次引公子生气。
沈凤岐本要摇头拒绝,不知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于是吴钩便传膳进屋,在他们摆放餐盘的时间里,沈凤岐状似无意地问:“最近府里有发生什么事吗?”
吴钩纳闷:“还能有什么——”话说到一半,他猛然醒悟,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笑道:“回公子的话,有的。”
“说。”
“是,公子……”吴钩便讲起这几日府内发生的事,他没敢直接提起齐小姐,便说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知道留心到公子神情略有些不耐之后,才话音一转,“说起来,最近客院那里,也有些动静。”
沈凤岐一静:“……什么动静?”
“好像是客院里的齐小姐这几日也和公子一样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忙什么,然后今天齐小姐好像收到了一份请帖,请帖上邀请齐小姐明日巳时到松风楼一叙……”说到这里,吴钩声音放得极低,“公子,我特意派人打听了,那下帖子的落款处是一个男人的名字,齐小姐还亲热地称呼他哥哥,公子,齐小姐有兄弟吗?”
沈凤岐不经意捏紧了手中的玉箸。
兄长吗,自然是没有的。
他打听过,齐小斋是恩人的独女,即使她娘现在有孕在身,但孩子尚未出世,便不可能与之有关。
所以齐小斋口中的哥哥……
空气中传来清脆的“咔嚓”声。
沈凤岐回过神来,见手中的玉箸竟被自己无意中捏断。
吴钩立刻抢上前来,替他收拾了筷子的残骸,又让下人赶快送上来一双新的。
沈凤岐便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一餐。
收拾残渣时,吴钩状似不经意地拍了拍头:“瞧我这脑子,是明日巳时的松风楼,松树的松,不是送客的送,京城里既有一座松风楼也有一座送风楼,要是别人没注意,可能就会走错了……”
他演得也太假,沈凤岐懒得与他继续计较。
他心中苦涩地想,这样也好,小斋朋友众多,其中总会有其他人发现她的好。
就算没有他,她也依旧可以每一天都过得开开心心。
他只要捱过这段时间就好。
他已然做好了决定,可吴钩还在那里啰啰嗦嗦,越来越直白,其中之意就连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沈凤岐听了心烦,冷声:“够了,别说了,我不会去的。”
“公子——”
“闭嘴!”
***
翌日,松风楼下。
戴上了□□的沈凤岐站在门外看着那块招牌许久,终于忍着满心羞耻,按低了头上的斗笠,放轻脚步进了松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