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雅间的窗户敞开着，传来隔壁的包间内食客们的议论声：
“路兄，你听说了吗？圣上赐了燕天骄天下第一的御笔！”
“这都好多天前的的事了，肖贤弟，你也未免太不关注时事了。”
“嘿嘿，小弟前些天正好有要事在身，没有关注，兄台可是青萍派的高足，不知可否有最新的消息，不妨说出来让大家长长见识？”
“哪里哪里，路某不过只是一名记名弟子，谈不上高足，不过肖贤弟你问对人了，路某这里还真有新的消息，一般消息不灵通的武林同道可未必知道。据说江湖上不少大人物都这件事颇有异议，我看燕天骄毕竟比其他的宗师年轻了太多，恐怕保不住这个位置……”
“不是说燕天骄打赢了魔教教主湛扬了吗？听说湛扬在宗师境的高手里也算是排得上名号的，这样只要那几位大宗师不出面，恐怕没几个人敢对燕天骄下手的吧？”
“肖贤弟此言差矣，你是不知道江湖上早就有了湛扬和燕天骄之间的风流韵事，一旦这男女之间有情，这比武就未必公断，湛扬也是男人，焉知湛扬不会看在过往的情分上对老情人留手？而且最后他们谁赢谁输没有人看见，自在山和魔教也都没有出来公布结果，谁知道到底是谁赢了呢……”
“这……”
“肖贤弟莫非是燕天骄的崇拜者？我这还有一条最新的消息，不夜阁昨日刚接下了对燕天骄的悬赏令，出动了所有的天字号杀手，听说天字号杀手里面可是也有宗师级高手的，也不知道燕天骄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不夜阁是江湖上最为出名的杀手聚集地，只要能给得起钱或等价的物品，除了大宗师以下几乎没有他们不敢杀的人，就连宗师高手也有几人中了他们的暗算。
直到十年前，不夜阁出动了四名天字号杀手一齐暗杀紫霞派的孙宗师并成功得手，在江湖上威名达到顶峰。
但与此同时，不夜阁险些被正道联盟围剿，由于其狡兔三窟不好一网打尽才没有成功。
不久后，不夜阁主特意向江湖中宣告不再接宗师级高手的单子，才勉强平息了这件事的余波。
没想到不过隔了十年便破了例。
“那几大门派能容忍得了他们出尔反尔？便是他们能忍得了，自在山的那位方真人也不会容忍的吧？”
“听说不夜阁最新的联络点小孤山已经是一片火海了，方真人知道消息后昨天不远万里连夜赶去小孤山，结果还是晚了一步，不夜阁内的人自己烧了旧址化整为零各自分散了，现在就连想找不夜阁买凶的人都摸不到他们的踪迹，呵呵，能让他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要接下这一单，买主一定给了了不得的报酬。”
“……唉，但愿燕天骄可以渡过此劫吧。”
“不提这个了，肖贤弟，来，我给你满上……”
之后传来的便多是划拳劝酒之声。
习武者多是耳聪目明之辈，沈凤岐的心情随着他们的对话而起伏。
他一直对燕天骄怀有非常复杂的感情。
在他的江湖大侠梦破灭后，这是最贴近他的大侠梦、甚至反而超出了不少的人物。
所以他一直对燕天骄的事迹极为关注，不为别的，只是想看她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近些时日他身边大事迭出，倒让他没注意到燕天骄发生的一连串的大事。
暗暗决定了回去之后要托人好好打听后，沈凤岐看向一边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一旁店小二介绍店里特色菜的齐小斋。
可能是耳力不济，她好像完全没有听到隔壁的热议声，已经在店小二的引导下点了六七道菜了。
店小二确认了一遍她点的菜品，又忍不住瞟向沈凤岐，他可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这位公子，您还要点些什么吗？”
沈凤岐早已习惯了旁人惊艳的目光，让他把店里最招牌的点心全都上一遍。
店小二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没过多久，几名活计便敲了门，目不斜视，送上来一盘盘佳肴。
齐小斋在他们摆盘的时候忽而笑出了声，拉起坐在她身旁的沈凤岐的手，笑吟吟道：“阿岐哥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你得先闭上眼。”
沈凤岐怔然：“什么事需要闭上眼睛说？”
齐小斋摇了摇他的衣袖，摆出了要撒娇的架势。
沈凤岐连忙按住她，这屋内可是还有外人在。
他耳尖略有些发红，略一环顾了屋内的几名店内伙计。
幸好这几个伙计都很乖觉，低着头为他们布菜，没有一个抬眼看他们的。
沈凤岐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这点感觉很快就被手心处传来的轻轻挠痒感惊飞到九霄云外。
“你——”他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双目圆睁，长睫像惊蝶一般颤动着。
他没想到齐小斋的胆子居然这般大，竟然敢当着别人的面挠他的手掌心。
这也未免太——
沈凤岐立刻缩回了手，莹白的耳尖逐渐染上了绯红，他略有些不自在地向后挪了挪，佯装镇定：“有什么事回去说……”
“阿岐哥哥，可我等不住啦——”
齐小斋眉眼含笑，站起身靠近他，手掌连带着衣袖轻轻覆上他的双眼，几乎就在同时，她恍若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到背后接住了自伙计肩后射出来的三只小箭。
小箭是由藏在背上的机关射出，箭头隐隐发紫，正是涂抹了剧毒，只要破开哪怕一根头发丝那样细的伤口，便足以在一盏茶的功夫内置人于死地。
齐小斋用袖子裹住了手接住了那三只小箭，袖子一抖，便将其原路返还了回去，甚至要比机关发射的速度还要更快。
“呲呲呲——”非常轻微的几声入肉声。
恰在此时，齐小斋慢悠悠地在沈凤岐的耳边道：“阿岐哥哥——”
“什么事？”沈凤岐耳根爆红，他的视线完全被齐小斋用手挡住了，眼前乌黑一片，只有隔着布料透过来的体温。
他心跳得极快，全身心都被眼前和耳边的热源所吸引住了，完全忽视了屋内其它的声音。
三只小箭一共射中了三个不同的人。
几乎就在中箭的那一刹那，那三人的受伤部分立刻蔓延开来青黑之色。
但几人都是久经训练的死士，即使明知身中剧毒命不久矣，但出于对完成任务的执着，还是忍痛从袖中抽出利刃，朝着齐小斋二人冲来。
剩下三名并未中箭的伙计拨动着绑在袖口的暗器。
“……其实——”
机簧震动，随之从袖口激射出无数只细若鸿毛肉眼难辨的毒针，分别从齐小斋的左、右、后三个方向射出。
再加上正前方拔刀冲来的三人，齐小斋的前后左右都被封锁住了。
齐小斋脚尖轻点，除去遮掩在沈凤岐眼上的左手不动。
“我今天出门时——”
整个人以左手处为支点向着前方腾空而去，空着的右手后发先至，轻轻地落在了最先冲来的人的额头之上。
瞬间，他连惊叫声都没有喊出，便从此失去了意识。
“便想和你说——”
齐小斋的手掌自他衣襟处一扯，便拽下来了他最外层的衣服，快速地在周身转了一圈，恰好挡住了射来的毒针。
“阿岐哥哥——”
剩下的就非常简单了。
齐小斋弹了一下最先倒下的那位仁兄手中落下来的长刀，这把刀恰好此时正落至她的手边。
刀身立刻碎裂成无数截，被内力驱使着分别射向其余人的咽喉眉心等要害处。
“你今天——”
喉管被割裂后，惨叫声便再难传得出来，只能发出“嘶嘶”的轻微抽气声。
这一连串的刺杀与回击，声音都被压到了最小。
要不是有齐小斋的说话声，活像台上一幕无声的戏剧。
“怎么——”
她落回原地，袖口暴起一条绳索，缠着其余新鲜的尸体整齐地摞到了桌子底下。
“这么好看！”
齐小斋收回绳索，声音平稳地吐出了最后几个字。
全程气息不变，只是语速较平常稍慢了一点。
“……”
沈凤岐挣开她覆在自己眼上的手，有些羞恼，又有些失望：“你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齐小斋挠了挠头：“不可以吗？”
她好奇道：“那阿岐哥哥以为我会说什么？”
沈凤岐嘴唇渐渐抿紧：“随便你，我什么都不想。”
他侧头看了一眼屋内：“其他人呢？”
齐小斋轻快道：“他们呀，好像是觉得不能留在这里碍我们的眼，便出去了。”
出去了，什么时候出去的？
等等——
沈凤岐想起自己方才的窘态全被别人看到了，实在没忍住瞪了她一眼：“下次不要这样了，像什么话。”
齐小斋摸了摸鼻子，迈出一步走到他身边，正好挡住从八仙桌下缓缓渗出的殷红血液。
她挽住他的胳膊，笑着问：“那没有别人时是不是可以这样？”
“……有没有人时都不可以！”
齐小斋点了点头，恍然大悟：“啊，我懂了，下次我会尽量注意的，阿岐哥哥，我们走吧。”
沈凤岐看了一眼桌上刚刚送上来的饭菜：“你不吃了吗？”
齐小斋语气一下变得有些古怪：“我想我还是不吃的好……”
她迎上沈凤岐疑惑的目光，忽而有些羞涩地笑了：
“阿岐哥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做秀色可餐？”
“……齐！小！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