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自在山下的客店内，烛火通明。

杜老大等一群人围在桌前，对面是一名二十上下的姑娘，火红衣裳，满脸怒容，她手中擎着一张弓，箭搭在弦上。

杜老大干笑着：“那个啥，小裴侄女，不要冲动，弓箭不是好玩的，女孩子家的，小心伤到手，你爹死了和我们也没关系啊，你要找就去自在山上找程留容去，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活着回来……”

被称做小裴的姑娘轻喝：“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爹好端端一个大活人跟你们上了山，回来就没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你们推诿扯皮，言辞不清，光说是自在山害的人，却连个证据都拿不出来，焉知不是你们在山路上谋害了他，再把罪名推到自在山上！”

“哎呦，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我们这么多人还会骗你吗？”

杜老大又尝试着解释了几句，可不仅没有让小裴信服，反而让她越发警惕了。

杜老大无奈，伸手杵了杵一直沉默不语的奚门主：“老奚，你说句话！”

奚门主揉了揉被杵疼的腰侧，慢吞吞地开口道：“小裴侄女想让我们怎么做？”

杜老大附和：“是啊是啊，老郭死了我们也很伤心，可我们都是无辜的啊，你们孤女寡母要是过得不顺心了，可以来白水镇找你杜叔——”

话音未落，一支箭夹杂着风声扑面而来。

杜老大惊恐地瞪大眼睛，才有了躲避的念头，箭就已经贴着他的头皮深深地插入了身后的门板中。

羽翎轻颤，险些穿门而过。

杜老大险死还生，被吓得差点瘫软在地。

他没想到，小裴居然真的敢出手，而且她的箭技还不是花花架子。

小裴搭上了第二支箭，傲声道：“现在可以听我说了吧？”

屋子里一片寂静。

小裴满意了：“很好，都给本姑娘听着，我爹不能没的不明不白，他是跟着你们出去后走的，所以你们也有谋害我爹的嫌疑，现在，你们得跟我一起去自在山上找那个什么程留容对峙，我要知道，到底谁才是杀人凶手！”

***

瀑布下，水声淙淙。

沈凤岐站在岸边，遥看着从天而降的银色长练，视线仿佛能够穿过这层瀑布，看到其内的人一般。

齐小斋闭关的洞穴就在这瀑布后面，三日前，他站在这里亲眼看着她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进了瀑布中。

如今，已经是第三天了。

小斋这几日在里面过得怎么样？

有没有吃好，睡好？

沈凤岐想起那漫漫无期的出关日期叹了一口气，正要离开，却突然发现身后多了十几个人。

除了方掌门和程师姐外，其余十来人均是一身黑衣，蒙住头脸，甚至连性别都未必能分的出来。

他们都遥望着瀑布，间或以眼神交流，只有寥寥几个人的视线在沈凤岐脸上瞥了几眼。

沈凤岐一惊，既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在山内会多了这么多的黑衣人。

可能是方掌门的特殊安排？

他看向方掌门和程师姐，想要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程留容笑道：“师父，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方掌门则冷声道：“不要叫我师父，从今日起我方掩月就当没有你这个徒弟。”

程留容道：“真好，师父居然对我生气了。”她浅浅笑了下，转而凝视着瀑布：“我猜遍寻不得的陈长老和孙长老也在这瀑布后的岩洞里吧？”

她是自在山定下的下一任掌门接班人，从几年前就已经开始逐步接手自在山内的事务。

在一个月前，她就通过手中的权力，发布任务或言语诱骗将师门内的数名长老和精英弟子派遣出去。

在几个时辰之前，她假传师命，让山上剩余的年轻弟子们紧守库房、藏书阁等重要建筑，即使听到外面有动静也不要出来。

现今整座自在山已经尽在她掌握之中，只除了说是在闭关的陈长老和孙长老怎么也找不到。

但就算他们全都出现在这里，也无法挽回颓势。

程留容朝着那十几名黑衣人施了施礼，客气道：“还请几位去瀑布后的岩洞里看上一看，里面应当有两位宗师境的长老和我的师妹，岩洞的地形图我已经提前给各位看过了，但说不定会多上几处陷阱，当心安全。”

黑衣人们用目光交流了一会儿，派出了七个人，前往瀑布处。

“等一等！”沈凤岐不得不出声制止。

他已经看出程留容恐怕成了叛徒，还正要伙同这些黑衣人打断齐小斋的闭关，顾不得安危，挡在了他们面前，疾声：“程留容，你在做什么？齐小斋是你的师妹！”

程留容终于抽出了视线投在了他的身上，抿唇一笑：“沈公子，我本来还打算事后再送你和师妹团聚，没想到你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说完，她转头看向方掌门，虚心求教：“师父，师妹那么喜欢他，你说我是现在杀了他好，还是先留着他的命一会儿用他来挟持师妹？”

沈凤岐瞳孔一缩。

紧随其后，他便听到了方掌门冷冰冰的声音：

“杀了。”

程留容哈哈大笑：“师父，你果然是一如既往地没有让我失望，是不是这天底下的人除了师妹以外，在你眼里全无分别？”

方掌门没有回答。

程留容也不需要她回答，朗声道：“诸位，请动手吧。”

***

“你说，她会不会对我们动手？”

丛林里，杜老大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嘀咕，趁着那女魔头走在最前面，放慢脚步悄悄溜到奚门主身边，小声问道。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们十来个大男人，却被一个小姑娘要挟着在夜里上了山，还冒险翻过了一线天。

好在这次他们有备而来，过索道的时候也没有人伤亡。

而且，不知道自在山里出了什么情况，居然到现在都没有人发现他们闯山。

离谱，真的离谱。

老郭也是，从来没听说过他有一个这么厉害的闺女啊，那箭术，估计比武林中以一手神箭术出名的无涯山庄的施文佩也差不了多少了。

奚门主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不知道。”

杜老大急了：“哎呦，老奚，你咋到现在还是这么不紧不慢的，看不出来我们快要没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