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这一夜里，沈凤岐被远处传来的狼嚎惊醒了好多次，每一次醒来后都要下意识地摸一摸怀中人还有没有气。

齐小斋睡梦中被他骚扰得烦了，愤愤咬了他手指一口。

力道稍稍有些重，沈凤岐却松了一口气，还有力气咬人就好。

模模糊糊地睡到了晨光微醺，气温开始回升。

他把披在外面的衣服全都拨开，直起身子，看见齐小斋正贴在他胸口处睡得正熟，发丝凌乱，脸蛋有些发红。

沈凤岐眉目舒展开，可突然想到什么，立即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

有些发烫。

他又贴了自己额头，反复数次后确认，齐小斋正在发着低烧。

他心沉了下来。

齐小斋之前曾得意地跟他说过，她身体好得很，长这么大了从没有得过一次风寒温病。

而如今，这个记录被破了。

这也侧面反映出，她这次伤得有多么严重。

沈凤岐竭力不去多想，放轻了声音叫醒齐小斋。

“小斋，醒醒，吃点东西再睡。”

齐小斋迷蒙着睁开眼睛，还没醒过神来便被塞了满嘴的干粮，又被投喂了好几口水。

她含糊不清地咕哝了几句，大抵是抱怨赌气之类的话。

说话时两颊鼓鼓囊囊，看起来便有几分滑稽。

沈凤岐看着她气鼓鼓又不得不费力咀嚼着食物的样子，弥漫在心头的阴霾仿佛也因此消散了些许。

及至她吃完，沈凤岐又给她重新上了一遍药。

之后，他出去检查了在寒风中冻了一夜的两匹马。

两匹马状态都不太好，能明显看出来精神萎靡。

沈凤岐喂了它们豆料和饮水，之后收拾好行李，抱起昏昏欲睡的齐小斋上了马。

暖洋洋的阳光照到身上，唤醒了他身上的疲惫和倦意。

可他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强行提起精神，辨认方向后，便朝着前方驰去。

他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落脚点，否则时间长了，人和马都会受不了。

***

三日后。

丛林中。

一只瘦骨嶙峋的野兔在一棵大树下啃着树皮。

突然，它耳朵动了几下，随即猛地跳起，一跃三尺高，躲过了击向它要害的尖锐石头。

野兔还未落地便调整好了身形，朝着远处奔去。

它奔跑的速度极快，远远超过寻常的骏马，还会急拐弯。

沈凤岐收起粗制的弹弓，跟着追了一会儿，却始终没能追上。

看到它钻进一片低矮的灌木中，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一猎物，转而继续在丛林中搜寻。

在这三天里，他们虽然寻到了一处还算不错的洞穴作为落脚点，但紧随其后就遇到了一个新的问题——他们的食物在路程中被逐渐消耗，现在虽然还剩了一些，但再这样下去五六天后便只能喝西北风了。

齐小斋烧的反反复复，一天里只能清醒几个时辰。

且大多数清醒的时候也仿佛在忍耐着疼痛一般，身体冒虚汗。

沈凤岐只好将她一个人留在洞穴内，布置了一些粗浅的陷阱防止有野兽进入，并遮掩了洞口，便拿起自制的弹弓，在丛林中尝试着打猎。

作为一名金尊玉贵且不怎么爱出门与别人打交道的贵公子，他素日里对狩猎的印象也只有逢上围猎时的那短短几次。

侍卫们会提前把猎物放到圈起来的山中，正逢秋季，猎物都还算肥美。

他们这些贵族子弟们穿着精致的骑装，在侍卫们的保护下，随意拿起弓箭射上几箭。

能射中猎物自然值得高兴，射不中也无甚碍事，左右最后都能吃到分享的猎物。

即使他后来出远门，也有仆从伺候，落单了也预先带足了银钱和粮水，从未有过填不饱肚子要去林中狩猎的情况发生。

沈凤岐的射艺还算不错，虽然没有弓箭，但弹弓倒也勉强够用。

只是在寒冬腊月的边地，最难的不是射中猎物，而是找到合适的猎物。

因为没有足够的经验让他从蛛丝马迹中推断猎物的踪迹和大小，他只能用最笨的方法，用眼睛、耳朵和双足去搜寻猎物。

因而，他的收获一直不是很好，只能说聊胜于无。

又耗费了半个多时辰，还是颗粒无收，他有些焦躁。

齐小斋这一两天吃的都比较少，他怀疑她是知道食物不多了，特意节省口粮。

但她想要恢复身体必须要充足的食物，沈凤岐思索了一会儿，决定今天走远一点，就算摸黑回去，也得去这座山的另一面看一看有没有猎物。

两个多时辰后，他终于成功猎到了一只落单了的山羊，看外形应是家养的，不知怎么跑到了这座山上。

因为体型过大，只能带走一部分。

沈凤岐切割猎物，并竭力不让羊血溅到自己的身上。

但难以避免的还是沾染到了一点，膻味非常大，搁以前，以他的洁癖，宁愿饿肚子也不会再继续下去。

但现在，他只是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手上的活计。

他必须加快动作，这么大的气味，待会儿就会引来豺狼虎豹。

就在一切都要结束时，他忽然听见远处似乎传来了隐约的人声，还有狗在叫。

沈凤岐的心悬住了，他立刻放下羊肉，简单清理了一下痕迹，随后便运起轻功朝着声音来处前去。

人声依稀传来。

“嘿，这么大的山，找两个人，怎么找？什么东西都没有，只知道是一男一女有什么用！”

“少说废话，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你还能不干？”

“我就是说说，说说还不行吗！不是说那女的受伤了吗，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没见到尸体就是还活着，上面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少抱怨几句，也不嫌累得慌，这里搜过了，去那边看看……”

沈凤岐放轻呼吸，朝后退去，随后便匆忙沿着来路返回山洞。

安逸了这几天后，他本来已渐渐放松警惕。

却没想到那些人居然不死心，追上来了。

他们就那么想要赶尽杀绝吗？

沈凤岐怒形于色，回程路上险些连羊肉都忘记携带。

心事重重回到山洞，他却突然汗毛战栗。

沈凤岐记得很清楚，出门的时候洞口遮掩的灌木不是这个样子的，一定被人动过。

想起方才的遭遇，他当即拔出了插在腰间的钝刀，放轻脚步，屏住呼吸，潜入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