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姑娘的柳叶飞刀果然名不虚传!”
“多谢公子称赞,月娥愧不敢当!”
将新月娥交由军士捆绑,杨妙贞环顾四周正在处理尸体的众人,只见每具尸体几乎都是咽喉中刀,除却掷向姜婉的,余下二十二把飞刀全部例无虚发,就连王伏宝肩膀上也中了一刀。
这一下子双方的战损比几乎就要持平了。
“咦,阿贞,这把飞刀怎么和其他的不一样啊?”
姜婉从杨妙贞手中接过飞刀仔细端详着,飞刀造型别致,四片刀叶好似花瓣,薄如蝉翼,锋利惊人,即便是能成功接住刀柄,刀刃也会因为受到阻力而自动震颤弯转,从而切断接刀人的手腕。
正爱不释手间,却听新月娥启唇道:
“这是月娥娘亲的遗物,娘亲临终前嘱咐月娥,日后如有人能毫发无伤地接住这把飞刀,那此人便是与月娥携手相伴一生的郎君。”
听完新月娥的话,杨妙贞与姜婉俱是错愕不已,用一把飞刀来确定一生姻缘,这未免太荒唐了,姜婉本就因为之前杨妙贞看过新月娥一眼心里吃味,这会儿看着新月娥深情款款地盯着她的阿贞,当场便炸毛了!
“你做梦!我告诉你啊,想都别想,阿贞她是我…”
眼看姜婉要说漏嘴,杨妙贞赶紧伸出手来握住姜婉的手腕轻轻晃动着,这可是她少有的撒娇方式,姜婉最吃这一套,气呼呼地撅着的小嘴也逐渐平和了下来。
“咳咳…阿贞她是女儿身,所以,很抱歉你的姻缘还没到,继续等吧,加油!”
姜婉挥动着白缨做手绢跟新月娥说了声拜拜,然后才命人将新月娥带下去,从始至终,新月娥得眼神始终黏在杨妙贞的身上。
即便是姜婉说杨妙贞是女儿身,也从未有所讶异,显然姜婉吃醋的举动被新月娥了然于心,恐怕这会儿她一定是认为姜婉担心心上人被抢而故意在说假话了。
原本爱不释手的飞刀现在看来是越看越别扭,姜婉恨不得把这飞刀掰成几段出出气,可考虑到这是新月娥母亲的遗物,又有些不落忍。
如果新月娥真的和阿贞有些什么,别说飞刀,人她都能给掰断了,可因为自己占有欲作怪就毁了人家母亲的遗物,这未免有些过分了。
纠结着把飞刀举起,放下,放下,再举起,最终姜婉还是没狠的下心,她将飞刀用绢帕包好,交由军士好生保存。
嘱咐好了一切,姜婉转过身去不想正撞上杨妙贞端详的眼神,雅颜疏冷淡漠,肃然的气息似乎是在暗示着内心的不快。
直到此时,姜婉方才察觉刚刚自己的行为有多过火,明明杨妙贞再三叮嘱不能轻易暴露两人的情愫,可姜婉却因为吃醋而几次险些将要隐瞒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就阿贞那性子,不生气就怪了。
小手局促的揉着袖口,姜婉低着头乖巧的站到了杨妙贞面前。
“阿贞,我错了,你骂我罚我都可以,就是,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
看着面前飞扬跳脱,如阳光般明媚的女孩儿,收起所有锋芒小心翼翼的面对自己,杨妙贞眉头微皱,心中感动之余也泛起一丝酸涩。
牵起姜婉的手,翻转掌心仔细的检查着这片嫩柔,当看到指腹处细微的伤口时,杨妙贞的叹息声染上关切。
“痛吗?”
“啊?”
姜婉沉溺在温柔中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额角挨了一记响指方才反应过来,当即便化身楚楚可怜的小猫咪向着杨妙贞撒娇道:“好疼,阿贞。”
皓齿微启,温润的气息轻抚过那细微的创口,犹如无骨的手撩拨的姜婉心痒难耐,尤其是当目光落到那开阖的嫩唇时,姜婉更是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于姜婉而言,这便是夏娃的诱惑,若非杨妙贞还没答应和好,她真想立刻就把杨妙贞按在墙壁上,肆意□□一番那瓣樱唇,可惜现在只能望唇止渴,在脑海中遐想一下了。
“还能胡思乱想,看来也没那么痛!”
“嘿嘿,刚才还很痛,不过姐姐给我吹过就好了很多了。”
杨妙贞一巴掌拍打在姜婉手心,架势虽然汹汹,可当真落在姜婉手心时却绵柔无比。
“以后,不要因为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心神,知道了么?”
“谁让她对你图谋不轨啊,我……,无关紧要的人?阿贞你刚才是说无关紧要的人是么?”
手指轻轻点了下姜婉的额角,杨妙贞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自然:“你慢慢想吧,我去看看四哥和芷儿怎么样了。”
说着,她径直绕过原地沉思的姜婉向着僧房走去,很快,身后的姜婉猛然反应过来,随即快步朝着杨妙贞追过去,那表情乐的像个小傻子一样。
“哎,阿贞等等我!”
“禀报少主,山下有信传!”
跃动的脚步仅一顿,前方逃似的身影便没了踪迹。
看着姜婉僵在半空的手,前来传讯的军士还以为自己耽误了少主的大事,正想请罪,便看到姜婉笑呵呵地转过身,那语气温柔的,和在校场大打出手时判若两人。
“辛苦了,哎,快免礼,山下有何情况,且仔细说来。”
正直韶华年纪的女子款步而来,如瀑青丝被用金钗挽成简单的髻,红衣似蝶,体态修长,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种摄人心魄的美,香娇玉嫩,环姿艳逸,更于青涩中混杂着些许初长成妩媚,令人心驰神荡。
“呃,那个,少主,…”
包扎好伤口的王伏宝正指挥众人清理尸体,老远便看见传讯军士傻了似的愣在原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自己也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这军士缘何发呆。
“臭小子,花花心思还不少!”
低声骂了一句,王伏宝捡起地上的小石头便朝着那军士丢了过去。
“呀,那个,禀报少主,山下侦骑抓到一名官军信使,从他身上搜出一封书信。”
这一石头飞来倒是把这军士混沌的脑子打清醒了,他赶忙从怀里拿出书信,低下头双手呈给姜婉,看那被氤着血渍的信件,姜婉大概能想到那信使的结局了。
僧房中,杨玄奖倚着靠垫,苍白的脸露出欣慰的表情。
“贞娘,你近日所为足见英武骁悍,睿智沉稳,不愧为杨家子孙,父兄如在天有灵,亦可欣慰了。”
“还要多谢芷儿,银针妙手,救了叔父一条性命啊!”
盛极一时的家族伤筋动骨,最后居然要靠两个女儿家撑起来,杨玄奖笑叹一声,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千。
说到芷儿,这个丫头居然和伍云召的儿子伍登颇为投缘。
许是自小没见过母亲的缘故,小家伙醒来后就开始有意无意缠着芷儿,要么安安静静跟在芷儿身后,要么帮着芷儿整理针囊药物,全然不似在焦芳说的那般好动调皮。
听话乖巧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喜欢,芷儿忙完手上的事情,见焦芳一个大男人给伍登喂饭时费劲的样子,索性便亲自照顾起伍登来。
“真快,一晃芷儿也到了嫁人的年纪,看这架势,真有点贤妻良母的劲头。”
依着杨玄奖的意思,等到了河北乐寿,大家安顿下来便要给芷儿寻个好一点世家公子。
“早点许个好人家,如此,也能了了大哥一桩心愿,毕竟大哥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女儿了。”
杨妙贞目光敏锐的观察到芷儿抱着伍登的手顿了一下,显然这个丫头并不想这么早的嫁人,不过她不同于杨妙贞现代人的理念,骨子里还是有些拘束于封建礼教的,父亲不在,叔父就是唯一的长辈,长辈有命,即便心里再不情愿,怕是也只能遵从吧。
“四哥,婚姻大事不容草率,而且还要听听芷儿的意见,我看,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说的也是,何况我们现在反贼之身,那些世家大族向来眼高于顶,又岂会与我们结亲,还是等等再说。”
三言两语便让叔父打消了心中念头,芷儿感激之余也愈发敬佩起自己的小姑姑,说起来,两人年岁相差无几,又同样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偏偏小姑姑却承袭了杨家勇武善战的天分,纵横沙场,运筹帷幄,何其潇洒。
每每想到这一点,芷儿心里便羡慕得紧,唉,自己此生注定是与此无缘喽。
“杨将军真是好兴致,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还有心思关心什么婚姻大事。”
姜婉走到房门前听到的便是杨玄奖最后说的那句话,结亲,姜婉下意识地就把杨玄奖口中的结亲对象当成了杨妙贞,故而一进门便对着杨玄奖冷言冷语起来。
“您还是先看看这封信再说吧。”
接过姜婉递来的信件,杨玄奖只看了一眼便大惊失色:“信阳?来护儿邀新文礼共聚信阳截杀我军,莫非他已经判断出了我军的行进路线?。”
“而且,汇合地点是在信阳,这就说明,来护儿已经猜到了我们的行进路线。”
杨妙贞看了一眼信的内容平淡的表情未有丝毫波动,在她看来来护儿就算猜到行军路线也并不奇怪。
目前河北群雄并起已成气候,窦建德,魏刁儿,张金称,高士达,孙安祖等等大小十余支队伍纷纷占地称王,割据一方,危险的形势以至于杨广在兵退辽东后马不停歇不敢在河北多做停留,而是径奔东都。
混乱的河北之地,此时无疑成为了杨妙贞这一支败军最佳的暂避之所,这也是当初答应姜婉前往乐寿的原因。
而弘农郡以北的信阳三水通衢共入黄河,是距离众人目前为止最近的渡口,想要最快速退回河北,非得选择此地不可。
“所以我判断,来护儿未必是猜到了我军行进路线,只是猜到了我军最终将退往河北的目的而已。”
姜婉点点头,对杨妙贞的想法表示认可,不过相知多年,她对于自己爱人的了解自然是远胜旁人的,话语间有些意味深长。
“阿贞,来护儿扼守信阳,于我军而言可谓是阳谋,逼得我们不得不去接招,我猜,你该不会是想…”
“以阳谋对阳谋。”
哪怕是提前一个时辰看到这封信,杨妙贞或许会美人垂眸沉思片刻,可现在,她的目光落在姜婉腰间悬挂着的,那刻着“新”字的腰牌,脑海中已经有了主意。
迎着杨妙贞的目光,姜婉默契地用手指拨动着腰牌:“看来,我们要好好地感谢新大小姐喽!”
洛阳紫薇城,乾元殿。
面容清隽的男子手持奏折斜靠在宽大的龙椅上,目光深邃锐利,头发披散凌乱,尽显疏狂。
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随手将奏折丢到案上,压住了那被打满朱批的处决名单。
男子眉眼勾起露出轻蔑的笑,随即便被那狠戾所取代:“杨玄感,不自量力!朕的江山,岂是他说抢就抢,要夺便夺的。”
“宇文丞相,传旨刑部,所有附逆叛贼尽数凌迟,并诛九族!”
在跪满了朝臣的乾元殿中,唯有宇文化及是手持笏板站在殿中的,听闻杨广所言却是纹丝未动,丝毫没有领旨的意思。
“等等,九族之中,十三岁以上女子暂免死罪,充入掖庭供朕取用。”
“还有,朕听说金刀将左天成战死了?于囯尽忠自要褒奖,他的妻女也由朕一并照顾了!!”
直到此时,宇文化及方才躬身领旨,因为他太了解杨广了。
多年心性压抑,一朝帝临天下,杀父害兄,辱母淫嫂,如此悖逆,荒诞的开始不过是其阴暗性格所显露的冰山一角。
身居高位,权力加持,至尊之位让世间于他再无制衡,这样的境况只会让原本乖戾的心性更加疯狂,继而一再沉溺于杀戮,□□之中,玩弄众生,唯我独尊。
而这一切,正是宇文化及最想要的,因为他早已不想止步于位极人臣的荣耀,他要抓住一切机会,一步一步地掌控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混浊的眸闪动出狡黠的光芒,宇文化及不动声色地瞥向案前提笔挥斥方遒的杨广,只见宽大的龙袍衣襟大开露出明黄的内衫,绯红漫上脖颈,低沉冷塑的语气渐渐染上了兴奋。
“转眄盈雅韵,玉颜润华光。辞含吐幽兰,皓质欺露霜。珥瑶碧华琚,践远曳雾绡。问女居何所,杨府唤贞娘。”
“贞娘,可叹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朕此生还有机会一亲芳泽么?”
雕纂着蟠龙图腾的笔杆被重重地拍断在案上,在群臣山呼海啸般的“陛下息怒,保重身体”的声音中,断裂的玉片刺入杨广的手心,鲜血顺着掌心划过于指间处凝成血珠,映出杨广充斥着癫狂的瞳,深处,生机正在黯然消散。
“朕记得,叛军之中并未发现女子的尸身,朕记得,有数百叛军冲出了卫文昇的包围…”
据说这些漏网之鱼中有一个号称鬼面杀神的高手,杨玄感在生死攸关之时让这样的人物率军突围,恐怕还是另有目的,莫非…
颔首喃喃自语,低沉的嗓音浸满了伤感,随即,杨广仿佛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刚才还了无生机的瞳孔立时恢复了色彩。
“宇文丞相,来护儿请命追剿叛军多日,可有结果?”
“启奏吾皇万岁,这些漏网之鱼极为狡猾,行踪难觅。”
眼见杨广眉宇间怒云翻涌,宇文化及赶忙俯身正声道:“不过,来将军已经判断出这些叛贼将要渡黄河前往河北,已抢先在信阳布下埋伏,此一遭,定教这些叛贼有来无回。”
“信阳,拿地图来!”
面对着地图仔细思索一番,察觉来护儿布局并无不妥之处,杨广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好,来将军智勇兼备,不愧为我大隋栋梁,先记一功。”
“另外,信阳临近长渊,朕记得,前任虹霓关总兵新文礼此时就在长渊暂住对吧?传旨,复新文礼虹霓关总兵之职,立刻率本部私兵前往信阳,协同来护儿务必全歼这伙漏网之鱼!”
宇文化及闻言,手抚颔下长须赞同道:“陛下圣明,合来将军,新将军二人之力,必可马到功成。”
“记着,叛军中如发现女眷务必生擒,谁也不能伤了杨家贞娘,这是圣旨!”
杨广居高临下手指着宇文化及,眼睛微微眯起透露出不容抗拒的威慑,言语间充斥着满满的占有欲。
“臣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个人感觉杨广的出场形象还是很震撼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