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辰，小二起夜，余光里的一尊白衣身影差点吓得他魂也丢魄也散。
“这位客官，您还没睡呐！”小二讪笑着走近。经这一吓，如今是彻底醒了神。
又见司马玉龙借着月色作画，小二又问：“要给您添盏灯吗？这样可伤神了，对眼睛不好。”
见司马玉龙似乎沉浸其中，未曾注意到自己，小二自觉去端了盏油灯小心放在一旁。见上面画得好像是人，小二不免好奇几分，便站在一侧欣赏起来。
小二还未曾见过这般神乎其神的画技，画中是位英气逼人的俊朗青年。青年面相看上去隐隐有些凶，可待小二仔细一瞧，那点子凶光好像只是错觉。
青年看上去很是乖巧安静，一双灿若星眸的双目中仿佛活人般光芒灵动。画中的青年很温柔地注视作画之人，反之亦然。
这幅画已经快到收尾阶段，此时画中的青年也好画中仙，仿佛下一刻便会从纸中钻中来。
小二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奇特感觉。
他从未觉得会有如此契合的两个人。
好似星与月，天和地，山与海，他们之前不需要用言语去证明什么。他们即是永恒，即使时间本身。
司马玉龙手笔忽然顿住，打量起画中人。
“客官画得真好，想来是客官极为要好的一位兄弟吧！”小二不禁感叹。
司马玉龙拿起画纸端详半晌，眼中茫然之意越盛。
“我并不认识画中人，你可曾见过他？知晓他是谁？”
小二顿时就愣住了。
连他这种文墨不通的人都能看着这画画得极好，要不是认识见过，怎么能画得和真人一个样儿？
难不成还是梦里梦到的？
小二不禁被自己奇怪的想法逗笑。不梦见姑娘，怎么梦个男的？
他是谁？为什么自己要画这个人？
司马玉龙想不起来自己为何要作画，也想不起画中人是谁。
心里空落落的，不断地翻涌出苦水。司马玉龙发觉是这幅画给自己带来的异状，伸手就要将画给烧了。
在小二的惊呼中，司马玉龙被火烫到般，半路又撤回手。
我这是怎么了？
司马玉龙把画视若珍宝般护在怀中，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
呆坐半晌，直到天色泛起鱼肚白，一直都在隐隐作痛的左臂终于唤回司马玉龙的思绪。
只见左臂上布满伤痕，横竖都是小羽二字。
小羽是谁？
司马玉龙眼底一片茫然，整个人好像一具被挖空的躯壳，迟缓、呆滞。
以司马玉龙的武功，当是甚少有人能近身在他手臂上刻字。观察伤痕方位，分明就是他自己所刻。
小羽是谁？
司马玉龙想不起来了，也忘记自己什么时候在手上刻字，为什么要刻字。司马玉龙将画摊开，不确定地想，画里人是否就是小羽。
司马玉龙自问虽不是过目不忘，但也不是健忘之人，如此就更不明白，画中之人，手上伤痕的来历。
如果他真的曾认识一位叫小羽的青年，司马玉龙想，那这些东西便是他拼命想要记住小羽而留下的证据。
应当不止如此。
司马玉龙骤然起身，随即在房中翻找起来。直到一叠笔墨映入眼帘。司马玉龙如获至宝，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然后他便看到了自己和这位小羽从小到大，而在司马玉龙脑海里完全是莫须有的记忆。
一笔一划，字里行间皆是小羽二字，全是来自同一个人的字迹。
真的有这位小羽吗？
司马玉龙从字里行间里拼凑出画中的青年，看着青年温柔专注的目光，眼泪悄然而至。
空荡荡的心无比难受，莫名其妙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这可一点也不像他。
司马玉龙心中躁郁，又觉这样自己这幅幽怨显得过于矫情，未免太过可笑。
平复下那股莫名的心情，司马玉龙拿着画出了门。
等丁五味碰到司马玉龙时，他正拿着一张画在街上拦人，一个一个询问是否认识画里的人，是否见过画里的人。
“楚老三！”丁五味跑到司马玉龙身侧，正想骂一顿，看到那副萎靡不振还在强撑的模样，看到那眼下的乌青，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气。
“好啦！回去吧！下午我让人多画几副，给你全城都贴上。”丁五味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司马玉龙的背。
司马玉龙抬起头，还未开口，大脑便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如钢针扎一般，下一刻便昏死过去。
这可把丁五味给看傻了，废了老大的鼻子劲才把人给拖回客栈。再给司马玉龙一诊，给诊出问题来了。
“神智受损！”白珊珊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好好的天佑哥怎么会神智受损？是中毒了还是被人打伤了？怎么会这样？”
白珊珊急得团团转。
“珊珊呐！你先别转了，再转下去你五味哥可就要晕了。”丁五味也急，看到白珊珊更急。
依丁五味诊断而言，司马玉龙是在近段时间里反复受到大量的刺激。
刺激太多太大，自然就受不住咯！
再有就是司马玉龙手臂上的伤。真是可喜可贺，司马玉龙左手上的绷带又被拆了，现今终于受感染了。
人又不眠不休，吃不好睡不好心情不好身体不好，哪哪都不好，司马玉龙还能撑到现在才倒下，丁五味不得不佩服一句铁人！
可有一点令二人感到奇怪的是，白珊珊和丁五味这段时间都跟在身旁，更本没见过有其他人接触过司马玉龙，只有司马玉龙发了疯地找人。
“这石头脑袋真是的，跑哪里去了……”
丁五味摇扇的动作一顿。
“我刚刚说什么了？”
白珊珊顺口接话：“你刚刚……”话到一半就没了音：“五味哥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刚刚说了什么话吗？
两人苦想半天都毫无记忆，最终不得不略过去。
话说二人都没在司马玉龙身侧发现过可疑之人，对司马玉龙现如今的状况更是无从下手。为今之计，唯有等人醒来，看他会说些什么。
丁五味叮嘱白珊珊，现在司马玉龙精神很不稳定，十分脆弱。要是司马玉龙没有主动开口提起，他们就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
再次刺激到人，万一给刺激成傻子可就完蛋了。
“诶呀！”丁五味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从大清早忙活到现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的一身富贵肉，可不能饿没了。
“五味哥，天佑哥都这个样子了，你现在还有心情吃饭。”
丁五味一噎，当即反驳回去。
“我说珊珊妹妹呐，是他要自寻死路你怎么倒埋怨起我来？”人不吃饭，就会饿死，人怎么能不吃饭！
白珊珊话语一顿，又言这一路走来，难道也没有几分情谊在里头吗？
丁五味看见司马玉龙就来气，才不想管。
总之他要吃饭，丁五味回过头来也劝白珊珊吃点，别也倒下了，不然他也只能一起倒下，三个人一起躺板板。
“怎么没有情谊啊？”丁五味冷哼一声：“好歹也是我徒弟，我都已经想好了，到时我给他寿衣、备上大大的棺材一口让人抬回他老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五味哥你！”白珊珊被丁五味的话气到跳脚。
公子！公子……
即便是昏迷着，司马玉龙在睡梦中也过得也极其不安稳。
在一片朦胧的迷雾中，一道始终也看不清的身影停在岸边，急迫地呼喊司马玉龙。
无数的水灌进司马玉龙的口鼻之中，令他窒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一句声来。
救我！
司马玉龙始终看不清对方的身份，可有种感觉告诉他，岸上的人很重要，是他用尽心机想要抓住的人。
你是谁！
司马玉龙在水中沉浮、挣扎，越来越多的水灌进来，要他的身体越来越沉，力气也越来越弱。
公子！
司马玉龙慢慢沉入水底，意识模糊地看着逐渐平静水面，岸边的身影也变得清晰起来。
公子。
司马玉龙看到一双星目，与画里的青年重叠到一起。
小羽！
床上的人忽然坐起身，呆呆的看着被面。
“天佑哥你醒啦！”白珊珊很是欣喜，记着丁五味的嘱咐，只倒了杯温水小心递给司马玉龙。
司马玉龙接过水，手立马厉害地抖起来，把杯子掉到被子上。
“我！”
“没事，天佑哥，我来！”白珊珊连忙拿走杯子，给司马玉龙换条新被子。
司马玉龙抓住白珊珊手腕：“我的头好疼！”只要他稍稍思考，脑袋便痛得好像要裂开一样，让他根本无法思考。
白珊珊立即出门去找丁五味，房间里刚安静下来，司马玉龙便看到一旁的画。
梦里的青年出现到画上，司马玉龙下意识一声小羽脱口而出。
小羽是谁？
他很重要？为什么重要？
稍稍思索，司马玉龙的头又疼起来，仿佛是在阻止他想起什么来。
为什么？
这究竟为什么？
司马玉龙疼得连嘴唇都在颤抖，连稍大的呼吸动作也会加重这份疼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