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血迹滴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冷月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血滴子,集中注意力,在它扑过来的瞬间朝这右边滚去,又极其迅速的起身,飞身起来朝着血滴子的脸便是狠辣的一脚。
血滴子皮糙肉厚,又有脓黄护体,冷月的进攻对它来说好似挠痒一般,随着合欢夫人不断摇铃,血滴子浑身散发着一种烟雾,很快便将暗室变成了迷阵,像极了青冥城外那片竹林中的雾气。
冷月放慢呼吸,划伤手掌将血液运到青玉棍上,用灵力一扫,竟然感觉不到丝毫活人的气息。
猛地,阴风四起,烟雾消散,一个血盆大口从冷月背后出现。
“主子小心。”子月怒吼一声,一把飞刀径直射向血滴子口中,跟随在他身后的十一月位皆上前将血滴子围在其中。
青玉棍乃通灵之物,冷月熟练的运气体内的真气,朝正在同十二月位周旋的血滴子攻去,突然,冷月猛地被人踹了一脚,倒在了地上,恰巧触碰到了什么机关,整个暗室都不停的摇晃着。
合欢夫人不小心将摇铃遗落在地,冷月趁机击毁了摇铃,霎时间血滴子失去了控制,逮着人便攻击,合欢夫人见状便进入了另一间暗室,留下了冷月和十二月位与血滴子殊死搏斗。
几番打斗下来,冷月便发现了一点,血滴子总是在躲避受了伤的寅月,寅月也发现血滴子并不想和他打斗。
这怪物身上阴气过重,自古以来,阴阳之物皆俱鲜血,难不成它的弱点便是活人的鲜血?
想到此处,寅月闪到一边,拿出腰间的匕首一刀划开自己的手腕,冷月见状,便知寅月和她有一样的想法,一旁的子月倒是一惊。
趁着血滴子没注意,寅月猛地将浸满自己血液的方巾扔向它,血滴子果然惨叫了一声。
“快,这怪物害怕鲜血,我们每个人都放点血。”寅月朝着其他的兄弟们大喊一声。
只见十二月位皆撕下一块衣料,用放出的血染透,再扔向血滴子。
一声接一声的哀鸣,冷月看着渐渐化为血迹的血滴子,眼前渐渐发黑,正要瘫在地上,子月便一把接住了她,“主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撤。”
子月刚将冷月背在背上,就听到戌月的惨叫声,回头一看,多尔旺的外貌已经发生了变化,戌月的手臂被聂尔旺抓伤。
寅月即刻挥剑砍断戌月那条被抓伤的手臂,用衣服替他裹住伤处。
冷月看着多尔旺,他已经不是他们认识的多尔旺了,沉声道,“烧了。”
出了暗室,冷月才发现,天际破晓,黎明将至。
子月看着虚弱不堪的冷月和自己一群挂了彩的弟弟们,问道,“主子,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去衡阳城。”冷月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最近内力消耗太多,她实在承受不起,只希望不要再出点什么事。
乔装打扮后的冷月和寅月来到城门楼时,竟然看到了一身布衣的玉兰婷和一位背着背篓的陌生姑娘。
“破月,这边。”
放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玉兰婷身旁那位姑娘正拿着一根萝卜朝她招手。
走到玉兰婷所在的位置,冷月从子月背上下来,仔细的端详了一番,笑道, “行啊,你这身打扮不错嘛,我一开始还没认出你。”
“教主。”子月朝着玉兰婷行了个礼。
“在外唤我司马长宁,他,司马长安。”玉兰婷指了指正在和冷月拌嘴的向映月。
“那可不,我这装束都是一等一。”
“话说你怎么扮成女人,还弄成村姑。”冷月笑道。
向映月首次见到冷月和流星就记起了在灵渡圣地中看到的壁画,一群流星在飞往灵异大陆的途中偏移了轨道,撞破了另一轨道上的月亮,流星散落平行空间各处,月亮被撞成两半,热月更加牢固,故而冷月便随着流星碎片一同落到了灵异大陆。
故而向映月给她俩各自编了绰号,唤冷月为破月,流星则被称做烂星。
“拜狗皇帝所赐,这衡阳城的人都认识我,所以就那么简单的伪装了一下,怎么样,还行吧。”向映月说罢还在冷月面前转了个圈。
“得了,给你点脸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冷月踹了向映月一脚。
向映月本来就被这身衣服束缚着,被冷月这么一踹,直接倒在了地上,背篓里的萝卜倒了一地。
“破月,不带你这样。”向映月瞪了一眼冷月。
子月见状,忙着将向映月扶起,顺带捡起地上的萝卜。
冷月挽着玉兰婷的手臂,笑道,“姐,你们怎么也在这?”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玉兰婷说罢便丢给了向映月一袋银子,“午时在这里集合。”
向映月接过银子,将背篓丢给子月便朝着以前的镇国将军府走去。
他的家,如今是什么模样?
向映月刚走,玉兰婷便背起冷月朝着不远处的包子铺走去,“先去吃点东西。”
“姐,我们有几个月没见面了。”冷月趴在玉兰婷背上,像小时候那样。
“嗯。”
“这次我们分开,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冷月对玉兰婷很是依赖,可惜责任不允许,乱世天苍,她们的使命还未完成。
来到包子铺,玉兰婷放下冷月,冲店老板招呼道,“老板,两笼包子。”
“好嘞,包子马上到。”
玉兰婷将揣在身上的补气丸拿出,让冷月和着水服下几粒。
“岭南出现异变,我和向映月去看一下,李金琪应该被水月山庄带走了,林金奕我也派人送往了水月山庄。”
冷月小声道,“姐,多尔旺死了,高萍萍也死了,看守灵渡圣地的合欢夫人投靠了中州,血滴子和三血就是他们创造出来的祸害。”
“多尔旺的事,传信给南宫明月,南宫明月私自带兵攻打格拉尔一事,免了他的责罚。”
店铺老板端来包子,冷月趁机询问了他一番,“老板,这衡阳城中最近有没有出现什么怪事?我是捉鬼的,感觉到这城中有黑气笼罩,怕是有邪祟作怪。”
店铺老板听闻此话,即刻凑近道,“可不是呢,那昏君之前活刮了太玄宫那魔头也就罢了,竟然将整个将军府中人屠了个干净,还让人把将军府变成了乱葬岗,将军对我们百姓做的事有目共睹,可怜啊,当时那刑场可以说是血流飘杵,那些人无端丧了命,怨气冲天,一到夜间便在城中作怪,传闻那狗皇帝都被吓跑了。”
听了老板的话,玉兰婷觉得有些不对,死不瞑目者有怨气是必然,皇帝既然敢用三血和血滴子,就绝不可能畏惧这些怨气。
向映月来到将军府门前时,便被眼前的一幕灼伤了眼睛,先皇所赐的将军府牌匾此刻变了皇帝题名的乱葬岗,无数的尸体被扔在此处。
走过家的每一个角落,向映月的拳头握的愈来愈紧,来到自己的房间时,向映月有片刻的愣神,他的房间并没有像别的房间那样被弄得乱七八糟,依然是他离开时的模样。
快速的来到床前,向映月翻出自己放在床底下的箱子,用子月的飞刀破开锁,箱子里他珍藏多年的无价之宝便呈现在眼前。那一支乳白色的笛子,正泛着蓝色的光。
黄昏,夕阳西下。
躺在床上昏迷已久的林金奕缓缓睁开了眼睛,慢慢动了一下身体,腿部传来的剧痛让他逐渐清醒。
“我的腿…”
听到声音,幽雪和连月忙着来到林金奕身边,高兴道,“公子醒了,快来人,公子醒了。”
林金奕看着眼前这两个人,脑海中的记忆支离破碎,他依稀记得,在那肃穆的祠堂里,两个人按住他的肩膀,另外两个挥起那厚实的林氏家法,交错的落下。
那一下下的钝痛,让他的心渐渐灰暗。
“我的腿怎么了?”林金奕试探性的询问着眼前之人。
幽雪和连月皆垂下了头,林金奕身体羸弱,这条命都是靠长生蛊保下来的,至于那条腿,他们实在是无能为力。
看着他们二人的默不作声,林金奕也猜到了,不顾身上的剧痛强行坐了起来, “我不相信,你们都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我不想再看到你们,还有那个林疏影,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
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林金奕看着腿上缠满的绷带,神情黯淡。
林金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悲伤的不知所措,就那样坐在那里笑了起来,笑到泪流满面。
为什么所有的责任都要他们这代人来扛,曾经的李刚因着林婉清的事对他们兄弟恨之入骨,从未尽过一天母责的林婉清以林氏当家人的身份作为补偿,却要他以一条腿来作为代价。
幽雪和连月退出房间,任由着林金奕发泄。
林金奕就那样整整坐了一天,滴水未进,一言不发,每到换药时候被弄疼了也只是轻眨了下眼睛,眼神空洞,他一直以来的期盼都成了幻影,就连他最依靠的兄长,最敬爱的父亲,最信任的朋友,都弃他而去。
没有人想起他,没有人询问他。
解脱,如果继续下去是伤痛,何不给自己一个停止守候的机会。
林金奕正欲杀死自己体内的长生蛊,手上的冷魂便显现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林金奕茫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尸山血海,到处都发着地狱般的惨叫声,一袭白衣的玉兰婷一剑砍掉了李金琪的头颅,随后玉兰婷的身体又被他用剑贯穿,李刚却身着黑金龙袍,和段果,以及一群不认识的人诡异的笑着。
“啊!”林金奕抱着头着魔般的叫着。
同时,一道白光突现大地。
数万里之外,隐蔽的山洞之中,两位老人一站一坐,笑着走向洞口,凝望
远方若隐若现的雾霭。
“老东西,故事就要开始,我们是时候出洞了。”布衣老人对锦衣老人道。
“不急不急,好戏还在后边。”锦衣老人笑着抚了抚胡须,又朝着山洞走去。
林金奕收心凝神,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他不能死,玉兰婷和李金琪的婚事他还没有参加,李子易和段果害他的仇还未报,水月山庄名扬天下的水月诀他还没学完,天地教还不曾一统天下。
听到林金奕的声音,幽雪他们都有些担心,又怕刺激到他,只得在门外候着。
“来人。”
听到呼唤,连月即刻推开门来到林金奕身边,正想问林金奕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就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林疏影抓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金奕很明白,他天生就不是当家主的料,林疏影费尽心思将他送到这个位置,甚至不惜牺牲了自己,肯定有目的。
连月也沉思良久,摇头道,“门主的意图岂是我们这些做属下能猜得到的?他或许是真心觉得亏欠你,因为你和琪公子是他姐姐用性命换来的孩子;也有可能是报复你,毕竟你们身体里流淌着李刚一半的血液。”
“是吗?”
连月看着林金奕,他那泛着微蓝的瞳仁好似一片黑夜,包容了太多的不公。
可是,有些事情,注定了只有某些人才能完成。
可是,这个世界,原本就充满了不公,有些人的厌倦,却是有些人踮起脚尖都够不到的渴求。
“连月是吧。”林金奕声音清冷,缓慢道,“传令下去,从今往后,天音阁归附于天地教,听命于天地教主,前天音阁门主林疏影,身份低微,林氏祠堂不予供奉。”
听了林金奕的话,连月心道不好,他没想到,身为水月少主的林金奕竟然投靠了天地教。
“公子,这简直太荒唐了,天音阁成立多年,一个小小的天地教有何资格让天音阁纳入其中。”
林金奕置若罔闻,只是盯着连月,等他去下达命令。
连月见林金奕不再发话,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他第一次觉得,这个林金奕,远远要比他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象逸二年,六月中旬,销声匿迹多年的天音阁重现世人眼前,传言前门主林疏影死于中州高人之手,故而新门主上位便宣布,天音阁同中州势不两立,凡中州的敌人,就是天音阁盟友。
烈日当空,林金奕坐在轮椅上,让身后的幽雪推着他去看遍整个天音阁,如今他的身份已经昭告天下,他再不是那个水月山庄名不经传的二少主。
那个人,应该会来找他兴师问罪。
三日后,一匹骏马停在天音阁门前,一袭青衣的李刚端坐在马背上。
距离南枯世家的事已经过去了十七年,很多江湖人士依旧容不得这个门派的重出江湖,唯恐当年灭门之事再次出现,故而各江湖人士皆为攻打天音阁而联盟,身为水月当家人的李刚也被这些人弄得心烦意乱。
那又如何?他能对自己亏欠多年的孩子痛下杀手?
无论何时,水月庄主光临天音阁,无需阻拦,是林金奕下达的命令。
由天音阁弟子带着来到林金奕常待的东悠亭,很远处,李刚便望到了亭中那个雅静的蓝色身影,今天天气很热,林金奕却穿的不薄。
走近一看,林金奕的面容已经恢复到了生病之前,俊秀的脸上苍白如雪,紧闭的双眼将他的疲惫完完全全的展示了出来。
来天音阁的路上,李刚想了很多要对林金奕说的话,而此刻,只有简单的一句,“我对你很失望。”
林金奕听到声音,睁开双眼,他也想过很多李刚会对他说的话,却独独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句,“爹,曾经我想要的你不愿意给,现在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李刚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孩子,他不知道他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从今往后,你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林金奕是你李刚这么多年来不敢公之于众的孩子。”林金奕说罢便挥手示意幽雪带着他离开,这是李刚才注意到他坐在轮椅上。
好好的人怎会坐在轮椅上?
“你的腿怎么了,林疏影对你做了什么!”李刚问道。
林金奕没有回答他。
既然知道答案,又何必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