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庄易阳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小孩的胳膊上：“你明天想吃点什么？马上就要天亮了，天亮了之后就可以吃东西。”

庄易阳比划了一个，左手端着碗，右手拿着筷子的吃饭举动。

见小孩没有反应，他有耐心的继续道：“到了中午，太阳特别大的时候，在正中间的时候，就可以吃第二顿饭，叫做中饭。”

“等晚上黑天之前，就是昨天医者帮你包扎……”庄易阳边说，边比划在小孩纤细又短的腿上比划了一个打结的动作，“又重新包上的时候，就可以吃晚饭。”

“如果半夜饿了，”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如果半夜饿了，我们还可以偷偷吃点儿别的好消化的东西。”

一整套话说下来，见小孩还是睁着眼睛，没有不耐烦的样子，眼中也没有恐惧，庄易阳露出了一点点笑意。

笑容很快就收了回去，其实没有关系。他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自己也还可以慢慢教。

“嗯。”

“嗯。”听到的几乎没有的回应声音，庄易阳惊喜起身，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面上是止不住的愉悦笑意。

他始终没有忘记他们刚刚出来不过几日。而且原身还疑似殴打责骂过眼前这个小孩。

短短几天里，小朋友就能卸下，不不能说卸下打开心房，便是能给予回应，庄易阳也高兴极了。

“行，你接着睡，哥哥就在这里守着你，哪也不去。”

庄宴被身上接触而传过来的热度惊到了，庄易阳确实是很高兴，竟然虚虚的给了个他大大的拥抱。

“嗯。”

.

“这人就交给你了。”

“是。”

不同于庄易阳的兴高采烈，一屋之隔的气愤却是剑拔弩张。

离开了庄易阳的房间，十六还是低着头，但他不再低眉顺眼，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十六知道，庄易阳狠不下心来抽人鞭子。但是他也知道，庄易阳想知道来人的事情。

不然他会直接让自己把这人送到戚家。

十六抬起手，少年清秀的脸庞平静无害，他劲瘦的胳膊抬起，放到后脖颈上，一条和庄易阳本命武器锁魂鞭相似的鞭子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轻轻甩开长鞭。

一鞭又一鞭落在面笼人身上，每一鞭力度毫无变化，但一鞭比一鞭更疼的厉害。

鞭伤横贯了面笼人的前胸后背。

每一鞭子都砸在上一道伤痕上。

已经把那一块的肉都打烂了。

“嘶......”

戚锦赫不是没有受过伤，也接受过刑讯逼供。甚至他听说过闻名北域的庄家地牢中，折磨人的刑罚数不胜数。

但唯有这次，刑讯者一句话都没有，也没有任何情绪的处置，让他又疼又心惊。

至于有可能要被送到戚家这件事占据了大头，他却是发自内心的不想承认。

十六抬眼，庄易阳不知道，但他一眼就看得出眼前这人，和戚家有关系。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问，见戚锦赫躺在地上开始不自主疼的抽搐，十六收了鞭子，转身就要离开房间。

“你以为，一个奴仆就想取代主子？”戚锦赫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被抽了个半死，却没有给回答问题的机会，戚锦赫眼中直冒火。

“你主子知道你跟他共用一样的武器吗？你想做什么？等他死了用他的身份当主子，翻身？”

戚锦赫在外行走多年，远不是学院那些不谙世事的世家子弟。

这个奴仆他的脸上有东西。可能是面具，也可能是阵法，反正不会是他现在这张看起来无害的面庞。

作为一个奴仆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那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人是世家为子嗣后辈准备的替代品。

但所有世家子弟都知道，替代品不是为了主子活下去的，而是在某些危急关头情急的时刻代替主子去死的。

结合刚才的场景来看，那世家子的奴仆，怕是有了反心了。

“你要不要猜，他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样处置你？”

十六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戚锦赫明里暗里的挑拨，他停住了脚步。

“你提醒了我。”他说。

十六似乎是刚刚才想起来什么，他自腰间取出一个洁白的小瓷瓶，取下瓶塞，放到了门槛里侧。

站起身，抬起手掌，三指屈起将长鞭缠绕好，压在手心将长鞭拍到后颈上。

同庄易阳一模一样的动作，如庄易阳的长鞭消失的那般，团成团的长鞭瞬间消失在十六的背后。

伴生共生。一死两命。

他当然不是那种低级的，只用来去送死的奴仆。

但庄家将他们丢出来，也确实让他猝不及防。

十六踩上门槛。

天色泛起了鱼肚白。褐色细线一样的絮状物自洁白的瓷瓶身上袅袅飘出，不见风，却全都飘向了满脸恐慌的戚锦赫。

“你这恶仆，居然，居然会试用这等邪术！”

十六恍若未闻，蹲下.身收起瓷瓶，双手搭在门上。

“不要多言。”就着这个姿势点了点门槛里外四五处地方，合上门，隔开了湖心亭的晨曦微光。

和屋内的惨叫。

一偏头，庄易阳自另外一个房间兴高采烈的出来，迎面撞上了十六。

两个房间紧挨着。一蹲一站，主仆两个合门的动作都是神似。“......”

十六沉默。

庄易阳倒是没想什么，见到十六，招呼了一声：“起这么早。正好我去做饭，你待会去采买几个奴仆，要一个会做饭的。”

“我来。”十六一夜未眠，尾音有些重，带着一丝不容辩驳的意味。

庄易阳思索了一瞬，答应了。

他做饭也确实有那么一些些难吃。这种天赋上的差异换一个位面可能也不会有太大改善。

“好，那我去挑几个人。”

见十六不大同意的模样，庄易阳想了一想，沉吟道：“无妨，待会戚少爷会来寻我。我同他一起去。”

十六应是。

戚城来的很早。

他身边一向簇拥不少人，是第五城行走的二代闪光体。

大概是自觉还没有跟庄易阳混熟，他来的很早，身边也没带着其他玩伴，莫书也没跟在身边。只有两个没见过的仆从。

好几日没见，他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一身锦色长袍，在没有风的城区里也披了一件黑色大氅，手中拿了一把毫无灵力波动的玉柄折扇，旁若无人的摇着，活脱脱的一个世家公子哥。

隔了湖心亭的长廊，远远的见了庄易阳便笑嘻嘻的打招呼：“早啊，庄六，我等你好几天了，你也不给我送信约我出来玩，大事，我哥要见你......”

热情的过分。一点没有将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庄家的事情和他们联系起来。

小孩到底是庄家家主亲生的，虽然听闻女童在水牢中待了十几年，但任谁也不会想象到庄家家主亲生女儿会被折磨成如此乞儿模样。

安全了，却更显得小孩的人生是多么的悲哀。

“想什么呢庄六，我大哥要见你啊啊啊啊，他要见你！”戚城步伐很快，将身后的两个护卫丢在长廊外，无视了他们为难的样子，自己兴高采烈。

庄易阳回过神，一脸疑惑：“见我干什么。”

见戚城一双死鱼眼，庄易阳恍然想起来他曾提过自己几次三番交友不慎，吃了不少亏。

自己又仓促住进了戚城的房子，之一。

某种程度上和骗戚城钱财的损友有些相似的意味。

大概是戚城他哥不放心了。

“没问题。”他想见就见一见，不是什么大事。

“又不是见你的父亲，倒也不必如此......”庄易阳话还没说完，戚城刚飞扬起来的桃花眼又耷拉下来，庄易阳一顿，试探问道：“伯父......？”

“说来话长。”戚城一言难尽，但却没有痛楚之色。

庄易阳放心了，那就是人没事：“那就长话短说。”

戚城“......”

十六：“......”

屋里默默开展神识偷听的庄宴：“......”

“哈哈哈，你还真是个有意思庄六！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这下轮到庄易阳沉默，他要是没记错，戚城确实第一眼见到他时满脸写满了好奇。

不过几日下来，他没有打听自己的家事，反倒是自己莽撞发问了。

庄易阳摆摆手，“随口说说，别往心里去。”

戚城打了个哈哈，见十六端着饭食出来，便拉着庄易阳走过去：“不是什么大事，边吃边说。”

“戚少爷稍等，我给小孩喂个饭。”庄易阳接过粥，就着戚城吵闹的声音进了屋。十六戚城跟在他身后，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到了桌子上。

院子挺大，戚城不经常住，正院子那边也留了不少仆从。只有湖心亭这边人少空间大，是以庄易阳直接住到了这边，打算小孩看好了病再着手看院子请买人。

他们现在自己简单做点吃食，就出去采买。

外卖打包的轻车熟路，让十六诧异了不止一回。

放下碗，庄易阳示意两人在桌子上先吃，随后掀开帘子走到床边，将小孩抱起来，扶着坐在榻上。

“吃饭了小宝。”

庄易阳不敢叫庄妍的名字。

他们的身份还需要保密。

他也不会给人起名字。

反正小孩长的很小，叫一声小宝也合理。

庄易阳拿着汤匙表情古怪，他叫自己的姐姐小宝也很奇怪。

不过自己上辈子已经二十七岁了，一个十岁的小孩，叫一声小宝也不算占便宜。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