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孔县令派了一个衙役老六追上他们,带他们去那座亭子。一行人穿过车水马龙的闹市,越走越荒凉,直至到了人迹罕至之处。
“诶,我说,怎么走到荒郊野外来了啊?越走越觉得阴冷啊,这地方阴气重啊。”丁五味打了个哆嗦,忍不住抱紧自己的双臂,并且凑近赵羽。
“丁公子不要害怕,这地方以前挺热闹的,景致也不错,年轻人喜欢上来玩。可就是出事后就再也没人敢来了,就荒凉了,自然也就冷清了。”老六给丁五味解释。
“鬼气森森的。”丁五味越走越觉得冷。
“看,那是亭子顶层的尖顶,马上就到了。”大家顺着老六的手指看过去,真的看到层层梧桐掩映下的一个尖顶。
就在他们爬上最后一个坡就要到亭子时,听见衙役老六“咦?”了一声。他们顺着老六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从亭子的方向迎来走来一男子。中等个头,一身的绸缎,穿着十分考究。来人看见他们,顿了一下。待他走近,老六热情地喊了一声“袁少爷!”便迎了上去。
“老六,是你啊。”那袁少爷走到近前,四人看清他的面貌,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皮肤有点黑,浓眉大眼,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袁少爷,你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这地方,可不是游玩的好去处啊。”老六好心地提醒。
“诶,我是闲来无事,想着眼下正是赏梧桐的好季节,其他地方呢,去的人多,叶子都被破坏了,只有这里,人迹罕至,梧桐才最好看啊。”袁少爷笑着回答,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
“这么说,很快,袁少爷又有大作了?”老六看上去跟他十分熟稔。
“哈哈,大作不敢当,信笔涂鸦而已。这几位是?”袁少爷一早就注意到跟在老六身后的几人。
“哦,这几位是我们大人请来帮我们处理这个……跳楼事件的高人。楚公子、赵公子、丁公子、白姑娘。”老六指着众人一一引见。
不知是否是错觉,楚天佑感觉那袁少爷在听到他们是来处理跳楼事件时,怔了一下,看他们的眼神也郑重了几分。
“几位,这位是我们这里胭脂铺的东家,袁少卿袁少爷。”老六向四人介绍这位袁少爷。
“哦,各位好!各位好!”他热情地跟四人拱手打招呼。
“袁少爷!”
“袁少爷好!”
“袁少爷!”
“袁少爷!”
四人回他一礼。
“各位是来处理这个事情的?这个……怎么处理呢?驱邪?”袁少爷很是好奇。
“哦,这个啊,我们……”
“袁少爷,我等现在还没什么头绪,一切还得看过现场再作打算。”丁五味还没说完就被楚天佑打断。
“哦,是这样啊。”楚天佑感觉丁五味的话被他打断时,袁少爷的眼中有一丝失望一闪而过。
“几位朋友,这件事对我们梧桐县的影响很大、很不利。可惜再下没什么本事,不能为乡亲们做点什么,要是几位能解决此事,那真是大功一件啊,我们定要好好感谢各位。”
“袁少爷,您太看得起我们了。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一切等事情结束再说。”楚天佑笑着回应。
“那,我就不打扰各位,失陪。”
“请”
“诶,我说,老六啊,这个袁少爷看起来挺有钱啊。”待人走远,丁五味就开始打听。
“那是当然,他们家可是扬州的富商,有几家胭脂水粉铺,他自己来我们这里开分号的。”
“不是本地人啊。”
“对啊,他是从扬州搬过来的,就他一个人过来开个分号,家里人都在扬州。”
“扬州的香粉很有名啊,有‘天下香粉莫如扬州’之说。”提及姑娘家的东西,白珊珊忍不住插了一句。
“这个,我一个大老粗倒是不懂。”老六挠挠头。
“是吗?那他的胭脂铺一定很赚钱喽。”提到钱,丁五味就来劲。
“呃,好像……生意不是太好。”
“嗯?生意不好他还开啊?守住家里生意好的铺子不就行了?一个人千里迢迢跑过来守着一个生意不好的铺子。他这铺子开多久了?”丁五味有点不理解。
“我想想,差不多是……三年前开的……十月?十一月?对,是十一月。”
“三年前?”赵羽突然出声:“十一月?那不就是三年前那姑娘跳楼后不久他就来了?”
“对啊。”老六没注意到三人的反应。
“方才你说他是从扬州搬过来的,我记得……三年前那名女子也是扬州人。”楚天佑忽然开口。
“是啊。”老六依旧没发现三人的异样。
“这位袁少爷经常来这里看梧桐吗?”白珊珊忍不住发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吧,这地方这么晦气,谁会常来啊?”
“老六,你跟这位袁少爷很熟啊。”楚天佑笑着套话。
“很熟倒也说不上,不过他人和善,没架子,好相处,爱跟我们说笑,喜欢打听一些离奇的……怪诞的事,说是想著书立说,写些奇闻怪事,他还喜欢画画。”
“哦?跟你们打听离奇的事?那这跳楼事件够离奇吧?他可有打听啊?”楚天佑依旧笑得不动声色。
“有啊,我们梧桐县还有比这更离奇、更怪诞的事吗?”
老六此言一出,四人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这位袁少爷的爱好有点特别啊。”丁五味意有所指。
“嘿嘿,袁少爷爱打听的可不止这个。”老六笑得有点暧昧。
“还打听什么?”一直没开口的白珊珊抑制不住好奇心。
老六看了看白珊珊,笑得有点神秘地说:“他呀,还喜欢打听凤城的姑娘。”
“什么什么?打听姑娘?”丁五味嘿嘿直笑。
“对,打听凤城的江南姑娘?”老六笑得愈发暧昧,咬重“江南”二字。
“江南?”四人异口同声发问。
“是啊。”老六被这他们这么大反应弄得有点莫名其妙,继续说:“他打听本县哪些已及笄、还没许配人家的姑娘是来自江南的。嘿嘿,他孤家寡人一个,远离家乡,独自待在此地,又早到了娶妻的年纪,大概因为自己是江南人氏,就想在本地娶个同是江南的姑娘吧……”老六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四个人已偷偷交换了眼色。
“那……他跟你们打听这些,你们县令大人可知晓?”赵羽有疑惑。
“不知道啊。大人不喜欢我们跟商户过从甚密,说是要避嫌,避免官商勾结。”
老六的一番话在四人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到了!”就在他们沉思之际,听到老六的话,一行人已停在那座废弃的三层亭子前面。
亭子周围遍植梧桐,使得此处比城里多了一丝凉意。此时树上一片金黄,树下黄金满地。离亭子最近的一棵梧桐树许是因为旁边没别的树,生长空间最宽松,阳光最充足,它长得最为高大,亭亭如盖,遮天蔽日。
“那些姑娘便是掉在这棵树下。”老六收起了玩笑,指着树下的空地,略带伤感地说道。
走近一些,便能看清亭子残破不堪,墙皮脱落,出事之后孔县令下令将亭子围了起来,并且装上大门,加了锁。木门在经年的风吹日晒雨淋之下,已然褪色,斑驳不堪,底部也已腐朽。铁锁更是锈迹斑斑。
“徒……徒弟啊,这个地方阴气森森的,我们……真的要进去吗?”丁五味觉得阴风阵阵,抓着赵羽的胳膊还感觉背后发凉。
“要进去。此处是四起命案的现场,非看不可。”楚天佑一脸严肃。
“可是,可是……”
“五味哥,你要是害怕,就在外面等我们,我们三个上去就行了。”白珊珊见丁五味是真的怕,也不勉强他。
“嗯”楚天佑点头表示赞同。
“谁说我要一个人待在外面的?我可不是怕鬼,我是为你们着想。既然你们都去,我怎么能扔下你们一个人待在外面呢?”不能在珊珊面前承认怕鬼,更不能离开他们独自待在这鬼地方。
“那就闭嘴!”赵羽受不了他,丁五味迫于淫威,也不敢吱声。
在几人说话的时候,老六开了锁,推开了大门,领着他们入内查看。一入内,一股灰尘的浓烈气息扑鼻而来,几人不由掩鼻,拿手扇了扇灰尘。缓步进入之后,只见地上除了堆积了厚厚的灰尘,还有破碎的瓦砾、枯叶,墙壁、柱子、房梁上尽是蛛网,还有蜘蛛在爬,墙皮斑驳,有的已脱落。
三人仔细查看,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们拾级而上,查看墙面、地砖、台阶、柱子……
最后,老六将他们领到楼顶四位女子跳下去的地方。顶层更加破败,五个人站在最高处,在萧瑟的秋风中看着地面,推演她们跳下去的场景,他们是不相信那些女子是自己跳下去的。只是可惜此行一无所获,凶手实在高明。
“孔大人说,他曾经派人将这亭子团团围住,可依旧有人从顶层跳下去。”楚天佑看着下面远远的地面,思索着。
“并且没人发现她们上去了,没人知道她们是什么时候、怎么上去的。”白珊珊喃喃地开口。
“公子,会不会是借助卓绝的轻功,避过衙役、捕快的耳目上来的?”赵羽的双眼如鹰一般锐利。
“不无可能。”楚天佑深以为然。
“老三,你是说,那些姑娘是被轻功很好的人带上去的?”丁五味也冷静分析起来。
“从现场来看,有此可能。”
“这个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总不会无缘无故杀人。这件事很明显与七年前那件事有关,就算不是那姑娘的亲人所为,至少也是知道那件事的人做的。他为那姑娘不平?也没必要伤害无辜的人,做这件事总不会只是为了引起恐慌吧?”白珊珊觉得自己乱得毫无头绪。
“珊珊,你的问题我暂时无法回答,不过很快就会有答案了。”楚天佑若有所思。
“哎呀,中秋也没几天了,把那个人抓起来一审问,就什么都知道了。”丁五味觉得还是直接点好,不用这么伤脑筋。
“不错,此事我们得从长计议,这次务必要在他动手前抓住他,回去再说。”楚天佑率先下了楼。
“嘿嘿,有意思啊,这个袁少爷。”丁五味懒洋洋地歪在榻上,翘着二郎腿,挥着扇子,一脸得意的笑。
“嗯,还真够巧的。”白珊珊边给楚天佑斟茶边分析着:“三年前跳楼的女子是扬州人,他也是扬州人。那女子跳楼没多久他就来了。放着家里好好的生意不做,千里迢迢,孤身一人跑来这里守着生意不好的店铺。中秋前夕独自一人跑到命案现场。跟衙役打听案情。打听江南的姑娘,还刚好是跟跳楼女子一般年纪的江南姑娘。要说他没有一点目的,我是不信的。”
“是啊,我也觉得他的举动别有用心,很明显针对此案。这个人,会是本案的凶手吗?”赵羽若有所思。
“那咱们就去会会他!”楚天佑一转扇子,笑得胸有成竹的样子。
“好啊,这个人身上有很多秘密,肯定要会会他,说不定,还能从他嘴里挖出线索呢。”丁五味直接坐了起来,扇子一挥。
“小羽,明日你去拜访本县的两名跳楼女子的家人,我们三个登门拜访那位袁少爷。”
“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