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外面的打斗声已渐渐平息,楚天佑对几人说到:“我们出去吧。”赵羽和白珊珊一左一右扶着楚天佑走出山洞。
外面躺了一地的尸体,除了黑衣杀手,还有一些着盔甲的军士,丁五味踮起脚从尸体的缝隙间跳来跳去。
在山洞南侧有一队军士持长枪指着几个被五花大绑、塞着嘴的黑衣人,一名穿着明盔亮甲、左手以方天画戟拄地、右手按住腰间唐刀的男子背对着楚天佑几人,对军士吩咐道:“这几个仔细看管,押到县衙交给大人审问!”
“是!”很快有军士将人押下去。
“邵司马。”赵羽对那男子喊了一声。男子立马回头,是个高大魁梧、威风凛凛的武将,而立之年,皮肤黝黑,留着两撇短胡须。
男子看见赵羽,松开腰间佩刀,持戟抱拳向赵羽行礼:“赵大人!”
赵羽点头回礼。男子看见赵羽扶着楚天佑,揣度着问道:“这位可是楚大人?”
“正是。”赵羽回道。
“末将朔州府司马邵子廉拜见楚大人!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邵子廉对着楚天佑抱拳行了个军礼。
“邵大人不必多礼。”楚天佑抬手示意他。
“谢大人。”邵子廉礼毕说道:“岑大人临去之时再三吩咐过,我等到了嘉陵县之后一切听从楚大人调遣,并且要不惜一切保证楚大人的安全。”
楚天佑点点头,并不言语。
邵子廉又说道:“楚大人,方才抓的俘虏,有一些趁我们不备,咬破了藏在口中的毒药,自尽了,只剩下几个活口,末将已下令抠出他们嘴里的毒药,并堵住他们的嘴,正欲押往县衙审问,不知楚大人意下如何?”
“嗯,甚好,就这么办。”
“是”
“邵大人,敌人可有逃跑的?我方伤亡如何?”楚天佑看到满地的尸体,不由发问。
“回禀楚大人,我们到时,还在顽抗的敌人共三十四人,无一人逃脱,除了负隅顽抗被斩杀的,就是服毒自尽的和剩下的五个活口。我们自己的兄弟阵亡了七人,伤了十三个。”
“不论敌我,好生安葬,抚恤阵亡将士的家人,令随军大夫照料伤兵。派个人给岑大人送个信,将这里的情况告知,我们稍事休整后赶往县衙与他汇合。”
“是!”
趁着丁五味去帮忙救治伤兵,三人交流了一番。他们断定屠龙会这次出动了不少人,而且坐镇指挥的人地位应该很高,应该还在城里,并且尚不知此处已全军覆没。当务之急是要从那五个人嘴里挖出他的藏身之处,杀他个措手不及。
一行几十人乔装后化整为零进城,而后陆陆续续前往县衙汇合。一到县衙,岑孟起就吩咐手下人将那五名俘虏押下去审讯。因为丁五味在场,有些话楚天佑不方便明着问,不过好在岑孟起精明,都主动告知。
因为他们来得突然,出手又迅猛,还是多点同时出击,对手猝不及防。邓鸿杰已在狱中,瘟疫之初进村诊治的几名大夫已被解救出来,安置在县衙,岑孟起又派了人去请他们的家人,一并安置在县衙保护起来。他已将带过来的大夫分头派往曾经发生瘟疫的村子复诊。
至于廖家,因为有先王御赐的下马石和丹书铁券,加之廖家又确系忠良之后,岑孟起一为了表达对廖家先人的敬意,二为了不冒渎先王,故而对廖家围而不攻,等待楚天佑的旨意。楚天佑对岑孟起的安排很满意,又提醒他下令加强城门口的戒备,严查形迹可疑之人。
几人正在厅中品茗,军士来报,说那五个人的嘴太严,怎么都撬不开,副统领很是头疼。
丁五味一听就乐了,他放下茶盏,嘿嘿一笑,问那军士:“你们是怎么审的啊?是不是就是一本正经地问话,他要是不说,顶多就是抽几鞭子,打几军棍,或者捏捏他的骨头啊?”丁五味边说边用手作挥鞭子、掐骨头的动作。
“这……”军士有些尴尬,实情虽与丁五味说的并不完全一致,但也差不多。
“嘿嘿,你们啊,你们这些当兵的就是脑子一根筋,太正派,太一本正经了。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会怕打?”
“那……那……”军士尴尬地看看丁五味,又看看座上的岑孟起。岑孟起转头以眼神请示楚天佑,楚天佑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微微对岑孟起颔首,对付这种非常人的确得用非常手段。他们的确都太正经了,还得看丁五味这个“不正经的”人用“不正经的”的手段。
岑孟起得了楚天佑的授意,恭敬地对丁五味说道:“还望丁公子不吝赐教。”
“哼,对付这种滚刀肉,还得看我诸葛丁的,走,带我瞧瞧去。”丁五味一口喝完茶,放下茶盏,站起身,拍拍屁股就要走。
楚天佑忙对着岑孟起抱拳施礼,说道:“大人,属下这位朋友游历江湖、见多识广,三教九流见得多,对付这种人,的确比咱们有办法,不如,就请他试试?”
岑孟起一见楚天佑朝自己行礼,慌得本能地站了起来。楚天佑说让丁五味试试,他哪儿敢说不行?忙不迭地连连说好,就命那军士带路,一群人也跟着去见识见识丁五味的高招。
审讯室的阴暗、污秽、腐臭自是不必提了。五个人被绑在椅子上,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自然也是受过刑的。丁五味捏着鼻子瞅了瞅那些刑具,不住地咂嘴,嘴里念着:“这些东西怎么行呢?怎么能用来招待这几位大爷呢?”几个军士面面相觑。
丁五味围着五个俘虏转着圈,不住地打量,嘴里赞着:“有种,是条汉子。”说着还竖起大拇指。岑大人满脑子疑惑,他这真是来审讯的?可国主说他行,自己也不敢质疑,静观其变吧。
丁五味绕了两圈,停在一个看起来最健壮的汉子面前,摸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他一身健硕的的肌肉,点点头笑眯眯地说:“嗯,不错,好身板儿,一看就是扛打的。”又看着周围的军士说:“这样的硬汉,怎么能跟人家比硬呢?那得以柔克刚。”
“呃,敢问这位……兄弟,怎么个以柔克刚法?”一身戎装的副统领虚心求教。他们这些军中粗人,只会直接动手,哪里知道什么“以柔克刚”?
岑大人也是一脸好奇,他做官那么久,案子审了不下千件,动刑自是不在话下,可这“以柔克刚”却不曾听过,一时也是好奇。
楚天佑三人对他层出不穷的怪招早已见怪不怪,就安心等待他“绝妙的”馊主意。
“哦,这个‘以柔克刚’啊,自然就是温柔一点、斯文一点的方法喽,不要动刀动枪动拳头那么粗鲁。”丁五味摇摇小扇子,摆出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
“那……再请问,怎么个‘温柔’、‘斯文’法?”岑大人心里痒痒。
“嘿嘿,‘蚂蚁上树’听过没?”丁五味摇着小扇子,话是对岑大人说的,眼睛看的却是那汉子。
“不曾听过。”岑大人摇头,副统领并几个军士也是一脸茫然,楚天佑三人对视一眼,同是一头雾水。
看到众人的反应,丁五味很满意。他笑得一脸憨厚,眼睛盯着那汉子的腿,慢慢地开了口:“这个‘蚂蚁上树’呢,就是拿把刀,在犯人的腿上,割些口子。”他说到“割”字的时候故意咬牙切齿,又把字拖长,眼睛在汉子腿上来回扫动,好像他的目光就是一把刀子,正在对方腿上割来割去。
“割了之后呢,再把蜂蜜倒进伤口里,最后,再捉些特别的大蚂蚁,放到犯人腿上。这些蚂蚁为了吃到蜂蜜呢,就不断地往伤口深处钻呐!”丁五味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指着汉子的腿,做了个指尖往里钻的动作,那汉子变了脸色。
白珊珊觉得毛骨悚然,楚天佑眉头微蹙,赵羽抽了抽嘴角,那五个人听了,脸色不太好看,这些粗鲁的军汉都觉得这太狠了。然而,还没完……
丁五味又围着那五个人绕了半圈,说道:“不过呢,这点雕虫小技对这几位壮士来说,可能就是挠痒痒,得换点儿新鲜花样才对得起几位的好身板儿。”
“换什么?”副统领是个急性子。
“蜻蜓点水”丁五味轻飘飘说出四个字。
“何为‘蜻蜓点水’?”副统领忙问。名字倒是挺文雅的。
“蜻蜓点水啊,就是把人犯的双手绑在背后,然后把绑在手上的绳子扔过房梁,再用力拉绳子,人就被吊起来了。要让人刚好足尖点地,这样吊不了半个时辰,浑身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丁五味笑得越憨厚,说的话就越显阴森。他这话说完,那五个人偷偷相视,眼中皆有惧色。那个副统领倒是边听边点头,说道:“这个倒是新鲜,也容易。”
“哼哼,要是这个还不够让人招供呢,还有一个法子。”丁五味半眯着眼,摇着扇子,晃着脑袋。
“还有比这更狠的?”副统领瞪大眼。这人看起来挺憨态可掬的,怎么这手段……
“狠不狠试试才知道。”丁五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楚天佑三人更好奇,以前从没听这家伙说过酷刑,没想到他知道的还不少,还都是不寻常的。
“那……还有一个是什么?”岑大人忍不住发问。
“这个叫‘平沙落雁’。”
名字都好听,可惜了这些名字。
“就是,把人吊起来,拉到房梁上,然后突然撒手。嗯……会摔成什么样我也没见过,可能是肉泥,可能脑袋搬家,可能缺胳膊少腿,摔成个十块八块都有可能啊。”丁五味说得轻松,偷偷观察那五个人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凑近他们,说:“要不……待会儿我们验证验证?”当即就有人脸色煞白。
岑孟起看了看那个副统领,问道:“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知道”副统领欠身作答。
岑孟起回头对楚天佑、赵羽说:“用刑的场面不好看,我们出去等消息吧。”
“好”楚天佑点头。看了那几人的反应,他倒觉得,或许根本就用不上。
一行人回到厅上梳理案情和已经掌握的证据。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副统领就拿着一叠供状一阵风似的跑进了大厅。人还没进门,就喊着:“大人,招了,招了,全招了,有大事。”
岑大人一看他那冒冒失失的样子,又偷偷瞥了一眼坐在下手悠闲品茶的楚天佑,斥责副统领:“这般毛毛躁躁,一点规矩没有,这可不是在军营。”
副统领一阵尴尬,悻悻地朝岑孟起行了个礼,然后回禀:“大人,有重大情况,叶麟出现了。”
“什么?”
“叶麟?”
这个名字在花厅中激起一阵响动。
“此刻就藏身在城中,屠龙会干的那些事也都是他坐镇指挥的。”副统领将供状呈递给岑孟起。楚天佑、赵羽、白珊珊都紧张地盯着岑孟起手中的供状,尽管什么都看不见。
趁着岑孟起详阅供状,丁五味吃着点心问:“副统领啊,这么快就全招了,你用的是哪一招啊?”
副统领简要回答:“一招都没用。我们才一准备东西,他们就吓得全招了,准备的东西都没用上。这次多全仰仗丁公子的妙计。”副统领朝丁五味抱拳致谢。
“真的?这么容易就招了,我都还没见识过这三种酷刑呢,可惜了。”丁五味摇着头,他是真想见识见识。
岑孟起已一目十行地看完几份供状,边往楚天佑手里递,边吩咐那副统领:“你速去通知邵司马和卢统领即刻前来,令他们点齐兵马,即刻出发,捉拿反贼,兵贵神速。”
“是!”副统领领命而去。
岑孟起看向楚天佑,不失恭敬地说道:“楚长史,本官意欲留下一部分兵马守卫县衙,余者全部去捉拿反贼。呃,不知楚长史可有好的建议?”
楚天佑放下供词,笑了笑,对岑孟起言道:“属下觉得大人的安排甚为妥当。”
“天佑哥,我也去。”白珊珊憋了半天,终于能插上话。
“不必,你同我在此等候消息即可,小羽去就行了。”楚天佑自然知道她的心事,可是那里太过危险,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去。
“可是……”
“珊珊,我去抓叶麟,你得在这里陪着公子。公子伤势未愈,要是我们都走了,敌人偷袭这里怎么办?”赵羽也出来劝她。
“是啊是啊,珊珊,上回你跟石头脑袋都走了,剩下我跟徒弟,好惊险呐,徒弟的伤更严重了。”丁五味心有余悸。
想到楚天佑的安危,白珊珊也只好强压下心中的恨意和不甘。
赵羽安慰她:“珊珊,你放心,我一定亲手把叶麟抓回来!”
白珊珊挤出一丝笑,说道:“赵羽哥,谢谢你。”除了感激,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