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楚天佑本来只想查个药铺,还想到能钓上条大鱼。
“这个廖家,祖上是做大官的,不知道他们家的哪一辈,听说是跟着先国主打仗的,打过好多仗,立了好多战功。”
“先国主?哪一位先国主?”楚天佑好奇了。
“不清楚,反正……不是当今国主的爷爷,就是太爷爷,听说是这样。”
楚天佑默默低头回忆起来,这个他还真没听过。
“那后来呢?”丁五味着急听故事。
“后来就是封他做了大官呗,听说挺大的官。再后来,他年纪大了,就要告老还乡,先国主就准了,还封他做了没有实权但是俸禄很高的大官,是叫……叫什么伯的,听说还赏赐了不少钱财。他带着好多的金银珠宝回到嘉陵老家了。这还不是最风光的。”伙计带着一脸的神秘和艳羡。
“还有什么更风光?”白珊珊也是好奇。
“最风光的是先国主御赐给他们家的两样东西,那是多少钱都买不到,多大的官儿都比不上的!”
“ 哦?”楚天佑当真不知此事,也是十分好奇。
“什么什么?什么宝贝啊?”丁五味听得心里跟猫挠似的。
伙计看四人被吊起了胃口,很是满意,回答道:“一件是他们家门口的‘下马石’,先国主御赐时说了,‘见此御石,文官下轿,武官下马’。怎么样,厉害吧?”
“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这待遇,丁五味不清楚,但另外三人清楚,最震惊的莫过于楚天佑。
通常只有臣子的功劳大得无以复加,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时候,国君才会赐予这般罕见的荣耀。当然,也不乏偏爱臣子、笼络人心之嫌,但司马家祖上几代可没有这样的君王。
本朝获次殊荣的,不出三人,而且都已过世。这三个人都是司马浩天以前的国君封赏的,要么是在立国之时,要么立国之初,边境不宁,烽烟不熄。各将领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不乏立下奇功者。当时的国君为了褒奖他们,就给功劳最大的三人御赐了下马石,并且亲书“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这可以说是武将的顶级荣耀了。自司马玉龙的祖父中后期,楚国四海安定,再也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也就没有军功卓著的武将了,那三块下马石便成了绝唱。
获此殊荣的不过区区三人,姓廖,莫非……是他?楚天佑脑中浮出一个名字。正在楚天佑思忖之际,那伙计又神采飞扬地开了口。
“另一件就更了不得了!”他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还有?”白珊珊不禁发问。下马石已经够震撼的了,还有更了不得的?
“另一件那可是只在戏文里听说过,就没几个人见过的宝贝。”伙计一脸的神秘莫测。
“到底是什么?这么神秘。”丁五味饭也顾不上吃了,放下筷子,催促伙计。
“告诉你们吧,另一件,是丹书铁券!”伙计说完,一脸的骄傲,好像那东西是他家的。
此言一出,三人惊叹,丁五味一人迷茫,忙问道:“什么?什么丹书铁券?”
“就是戏文里说的免死金牌啊。”伙计大声解释道。
“哇,这么厉害!”丁五味坐直身子,瞪大眼睛,想了想,又说:“那岂不是干了坏事都不用被砍头?”
“所以才说了不得啊。”伙计竖起大拇指。
如果伙计说的是真的,楚天佑已经确定廖家祖上的身份了。赵羽和白珊珊则增添了一丝忧烦。对手背景太强大,只怕连国主也会束手束脚。他们不由为楚天佑担心。
摸清了对手的底细,丁五味也有点犯怵,但还是先打听打听,于是开始跟伙计套话:“那他们家在嘉陵县岂不是可以横着走?”
“那可不?所以我才说,他们家不做官,但比做官的还大。告诉你一个本地人都知道的秘密。”伙计拿手掌挡着嘴,凑近丁五味,说道:“县太爷怕是也要听他们家的。他们家就是地头蛇、土皇帝,他们家的钱,可比县衙多。”其实他根本不用挡着嘴,这在嘉陵县不是秘密。
“哇!”丁五味由衷地发出惊叹,继而扭头小声对楚天佑说:“老三,不好对付啊。”
楚天佑却只是云淡风轻地缕一缕头发,淡笑回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听了半天故事的赵羽问伙计:“那……廖家人住在哪里啊。”
“怎么,你们也想去开开眼界啊?”伙计来了兴致。
“不,我们找他们做什么?不过是刚才听你说廖家这么有钱,想着他家的宅子一定很气派华丽,我们去长长见识也不错。”白珊珊忙解释道。
“这样啊。姑娘你可真聪明,廖家的宅子,那可是本地数一数二的豪宅,县衙跟他们家一比,都快成农家小院儿了。是可以去看看,长长见识。他们家住县城,一打听,没人不知道廖府。”
“多谢。”赵羽道了声谢。
又有客人来了,伙计去招呼其他人了,几人一边用餐一边商量着直接去县城,暗中打听打听廖家人,顺便见识见识县令。
随着时辰渐晚,街上的人多了起来,店里也热闹起来。一阵轻快的竹板声传了进来:“我打竹板,我到茶楼……”,话未说完,就被另一个年长的伙计拦住了。
“嘿,大清早的,你又来了。今儿个你就饶了我吧,别进去打扰客人了。”
楚天佑跟赵羽好奇,觉得新鲜,打竹板,以前没见过。他们循声望去,见门口一身杂役打扮的伙计正跟一个小伙子说着话。
小伙子看上去十四五岁,跟个瘦猴儿似的,脸有点脏,但一双眼睛很亮,滴溜溜直转,一副很机灵的样子。他包着头巾,身上的浅灰色短打补丁加补丁。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根红布带,短短的带子一头系着一片长条竹板,在他的手的抖动下,两片竹板一下一下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这就是打竹板。
小伙子一边麻利地敲打着竹板,一边配合念着:“您说饶我就饶,您抬手我过桥,进到里面有得捞。给一碗我是一碗,给一勺我是一勺,哪位大爷赏我个大元宝?”楚天佑和赵羽头一次见,觉得有趣。
伙计无奈地对那打竹板的小伙子说道:“好吧,让你进去可以,但不能打扰客人,要不然老板准把你赶出去,我还要跟着一起挨骂。”
小伙子对伙计抱了抱拳,轻快地进到店里,四处观察客人。打竹板跟茶楼卖唱有些像,也是靠嘴巴取悦客人,博个赏钱。既然是要客人打赏,自然要找有钱又看起来好说话的客人。
这小伙子机灵,看起来又经验老道,一眼就相中楚天佑四人。眼珠子转了两圈,就蹭到他们那一桌。
小伙子走到赵羽旁边,看了看赵羽手边的大刀,敲起竹板念了起来:“这位大哥真潇洒,胳膊肘儿挺利刷,十之八九您会打。”
丁五味嘿嘿一笑,逗起他:“这还用十之八九?看看这把大刀就知道了。”
小伙子又转到丁五味边上,边敲边念:“他会打,您会耍,金银财宝腰里挎。”这话听得丁五味心花怒放。
白珊珊想着正中丁五味的下怀,忍不住“扑哧”一笑。
小伙子也就注意到了白珊珊,绕到她边上念起来:“姑娘不寻常,笑声绕屋梁。声音好,要庆幸,富富贵贵天注定。”
白珊珊只是笑笑并未答话,倒是丁五味来了兴致,指着楚天佑问小伙子:“他呢?”
小伙子打量了楚天佑两眼,和着竹板声说道:“你这个人,不是人。”
嗯?四双眼睛全朝他看过去。丁五味在一瞬间的怔忡过后还“噗”的一声笑出来,幸灾乐祸,楚老三也有今天!赵羽跟白珊珊是惊讶和不可思议,当然还有点生气。楚天佑是疑惑加尴尬。
见三人的表情正是自己想要的效果,小伙子不慌不忙地接着说下一句:“天宫神仙下凡尘。”
“哈哈哈,你……你啊”丁五味忍不住大笑,“你这手,不错啊,差点儿把我这个老江湖都糊弄了。”
此时赵羽也转嗔为喜,好奇地问道:“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小伙子边打着竹板边说:“我啊,我天天看。三山五岳人,七长八短汉。嘉陵全知道,骊阳知一半。”
“哈哈哈,有趣,有趣。”楚天佑爽朗地笑着,点点头。
一群人正说说笑笑,打竹板的小伙子正往后退,就听一声喝斥:“哎呦,你眼瞎了?往哪儿撞呢?”
众人忙循声望去,只见小伙子背后站着四个男人,都打扮得干净利落,束腰束袖,虎背熊腰,看起来有功夫。其中一个大个子男人正按着自己的肚子,怒目瞪着小伙子。
小伙子转过身,一见来人,霎时变了脸,眼中透出一丝恐惧,连连弯腰致歉:“对不起,对不起,大爷,我刚没看到,撞了您,我……我给您赔罪,给您赔罪……”
“慢着!”被撞的大个子止住弯腰作揖的小伙子,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睨着他,缓缓说道:“赔罪?就这么个赔法?”
“那……那……”小伙子慌了,“那大爷您说要怎么样?”
“老子大人大量,也不为难你,就……给我磕两个响头吧。”话一出口,另外三个就跟着起哄。
“这……这……”小伙子嗫嚅着,哭丧着脸,十分为难。
“怎么,不愿意?”大个子男人一脸的威胁。
“快啊,快点磕头……”旁边三人叽叽喳喳。
“这些人也太过分了!”赵羽的拳头捏得咯咯响。
“是啊,太欺负人了。”丁五味也是义愤填膺。
“天佑哥,我们帮他一把吧。”白珊珊看向楚天佑,眼中含着三分祈求,三分焦急,四分愤慨。
楚天佑却不置可否。
“嘿,你是聋了?叫你磕头你没听见啊?”起哄的三个男人中的一个推了一下小伙子的肩膀,指着他,一脸凶相地呵责他。
小伙子本就瘦弱,被他这么一推,一个站立不稳,踉跄着往后倒,正好撞向赵羽。
赵羽忍无可忍,伸手扶住小伙子后,也顾不上请示楚天佑,直接拍案而起,剑眉倒竖,逼视四人,诘问道:“简直欺人太甚!他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你又没怎么样,况且他已经道歉了,你们一群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就是!”丁五味在一边帮腔。
“哟嚯,来了个多管闲事的。小子,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你都敢惹!”大个子竖起大拇指,用指尖指了指自己,十分鄙视地对赵羽说道。他又打量了一下赵羽周身散发的冷意和桌上的大刀,换了一副口气说:“老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你有事就忙你的去吧。”
“我们正好没事。”一个温润的声音自赵羽身后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白衣的楚天佑坐在桌后,正优雅地放下茶杯,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不慌不忙地摇着折扇。那悠然的神态,似乎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又来一个多管闲事的。”大个子背后的一个人说道。
“哟,还有个大美人儿呢。”大个子看到楚天佑旁边端坐的白珊珊,眼睛冒出精光。楚天佑四人眉头一皱。
“干什么?干什么?跑我这地盘儿撒野啊?”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店老板闻讯赶了过来,叉着腰想要控制局面,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他看了看两拨人,还好,还没打起来。老板伸出右手食指,指着两拨人,说道:“你们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我这儿可是高雅的地方。”
“他们打得也很高雅。”丁五味笑眯眯地蹦出一句。打架,虽然他不会,可他不怕,一天十两的保镖还是很好用的。
“你们是哪座山头的?”大个子那边的一人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楚天佑、赵羽、白珊珊三人都是一愣,不明所以。丁五味倒是一笑,抱拳回道:“山外山!嘿嘿,你们又是哪儿的?”
“我们?我们是天外天的!”另一人嬉皮笑脸回答,另外三人嘻嘻哈哈笑个不止,显然是在戏弄楚天佑几人。
“什么山外山、天外天的?你们都给我‘打外打’去吧!要打出去打,可别糟蹋我这小店儿。”店老板不耐烦地轰人。
“打架多粗鲁啊,倒不如……请这位姑娘,陪哥儿几个喝几杯。”大个子一脸猥琐地盯着白珊珊。
“放肆!”白珊珊还没说话,赵羽先忍不住了。
“放肆?还放五呢。你想怎么着?还敢跟我们动手?”其中一名男子用十分鄙夷的目光看向赵羽。
“打架?好啊,谁怕谁啊?石头脑袋,上!”丁五味往赵羽背后一躲,对着赵羽发号施令。
“嘿,在这嘉陵县还有人敢跟我们廖家人动手,我今儿就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哥儿几个,上!”
廖家人?楚天佑和白珊珊对视了一眼。难怪如此嚣张,难怪打竹板的小伙子这般惧怕他们。廖家下人都这般,那主人……
这边他们两个想着心事,那边赵羽已经开打了。
大个子打头阵,他长得虎背熊腰,铁锤一般的拳头向赵羽砸过去。旁边看的人吓得急忙闪退一边,都为赵羽担心,那拳头打在身上,只怕这身板儿瘦瘦的年轻人得趴下。
只见赵羽依旧坐在凳子上,不动如山。拳头到了胸前,他不慌不忙地一侧身,轻轻巧巧地闪过了,接着一记擒拿手扣住大个子的脉门。
“啊!”大个子一声嚎叫,人已是动弹不得,力气都泄了。赵羽趁着他往前冲那股劲头,抬腿往他大腿上踹去,只用了三成功力,同时松开他的手腕。又是一声惨叫,只见肥硕的身躯往后飞出去,砸坏了一张凳子,躺在地上哭爹喊娘。
“哈哈哈……”丁五味狂笑不止。
这个才被踹飞,后面马上跟上来一个,也是拳头,朝着赵羽的面门就挥过去。赵羽也不急,待拳头来到面前,下身不动,上身往后一仰,一个下腰,轻轻松松避过,那拳头几乎擦着他的脸划过去。对方一拳击空,不甘心,看出赵羽身法灵巧,担心跟大个子一样被他擒住手腕,急忙收拳,同时出腿攻他下盘。
赵羽用力一拍身下的凳子,借力腾空跃起约三尺高,避过对方的扫堂腿。落下时赵羽一记螳螂腿,直接踹在对方脸上。对方被踹得喷出一大口口水,脑袋嗡嗡作响,人摔出去分不清东西南北。
后面两个见状,知道赵羽的功夫不是花拳绣腿,不敢赤手空拳硬拼,抄起凳子朝赵羽砸过去。
赵羽随手抓起两个茶杯当暗器就朝飞过来的凳子射出去。凳子在半空被击落,茶杯也被撞个粉碎。两个人暗暗吃惊。
“哎哟,我的凳子啊,我的杯子,别打了……”店老板急得举着双手大叫,又不敢冲上去阻拦,在一旁干着急。
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朝赵羽冲过去,意欲夹击他。丁五味看得兴奋,楚天佑悠闲地喝着汤,白珊珊则拿起一根筷子朝其中一人的膝盖射出去。那人只觉膝盖突然一软,又刹不住,直接冲到赵羽面前趴下,摔了个狗啃泥。
“哈哈哈,你也不用给我们赵大侠行这么大的礼吧,哈哈哈……”丁五味笑得手舞足蹈。
另一人的拳头到了赵羽眼前,他直接以掌接住,攥紧对方的拳头,不断收紧。对方渐感吃力,感觉赵羽的手跟个大铁钳一样,慢慢收缩,他骨头都要被捏碎了,终于扛不住,忍不住大叫“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赵羽继续捏了片刻,直到对方痛得哇哇大叫,他化拳为掌,将对方向后推出去,这才才松了手,冷冷地问道:“还打吗?”
“不敢了,不敢了,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好汉饶命。”
“是啊是啊,我们几个狗眼看人低,好汉大人大量,就不要跟我们计较了。”
一阵鬼哭狼嚎后,躺倒的、趴下的都爬起来了,争先恐后求饶,恨不得给赵羽磕几个响头,叫几声爷爷。那副奴颜婢膝的样子跟刚才凶神恶煞的姿态判若两人,赵羽四人心中愈加鄙夷。
“滚!”赵羽看得十分烦躁。
“是是是”几人连滚带爬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