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宁宫学堂内,郑洄舟正在检查众弟子的功课,忽然,他身后藏书室的门上被乍然冒出的藤蔓层层缠绕,直至整个门被包裹在藤蔓中,看不到一丝缝隙。
他惊诧回头,看向身后异状。
“这是怎么回事?”弟子们纷纷地围上来,好奇地观察着凭空冒出来的藤蔓。
“幸好咱们在上课,”有弟子庆幸道,“若是有人在里面,这可怎么出来?”
郑洄舟脸色一变:“方无远还在里面!”
众弟子一听有人被困,七手八脚地变出利器朝藤蔓上砍去,但却像砍在石头上面一样,藤蔓纹丝未动,利器全都卷了刃。
“这可如何是好?”众人面面相觑。
“要不放火烧吧?”有人提议,“我这还有点岳池山的好友给的九阳紫火。”
那人不待众人反应,便要动手放火,被几个年长些的弟子死死按住。
“你疯了?只烧起来的烟就能熏死里面的人,你是救人还是杀人?!”
那弟子挠挠头,连忙收了火:“我只想着藤蔓怕火,忘了这茬。”
郑洄舟凝眉仔细检查藤蔓。这藤蔓到底是什么变异品种,怎么刀斧都砍不断?
就在他靠近藤蔓时,紧紧缠绕在门上的藤蔓瞬间齐齐断裂,变成无数把利剑。
若非郑洄舟后退及时,差点被扎成刺猬。
不待他细想这又是什么情况,眼前大门轰然倒塌,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方无远挥动曲霞杖,门前对着众人的利剑纷纷化作虚影,没入曲霞杖中。
郑洄舟打量着他,见他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一边问一边心疼地检查倒在地上的门还能不能用:“这是怎么回事?”
方无远笑而不语,他将曲霞杖横拿,木杖瞬间变成三尺青锋。
“这是……”郑洄舟半信半疑地摸向方无远手中青锋,“你的本命法器还能变化?”
方无远不语,见众人好奇地看向他,但他却实在无法将自己的心得体悟说出来。
他总觉得他只是摸到了一个边儿,还未弄清楚他的曲霞杖能变化的缘由。
众人也不强求,化木为剑他们也是第一次见,若真是一条新的修行方向,也得等方无远自己摸索清楚了才行。
“那方才的动静是?”郑洄舟问道,又心疼起了他的门。
“第一次尝试,没把握好力道,”方无远后退两步,匆匆告辞,生怕郑洄舟让他赔钱。
他仅做过一次宗门任务,积蓄只有亲传弟子的那点月钱,至今都是在花师尊的钱。
不等郑洄舟发怒,方无远已溜至门外,迎面撞上了来接他的风歇。
“这是怎么了?”风歇看向方无远身后追来的郑洄舟。
方无远来不及拉着风歇逃跑,便被郑洄舟一把揪住了后衣领。
“跑什么?赔钱!”郑洄舟一声怒吼,吓得风歇抖了一下。
他茫然地看向阿远,只见方无远摇了摇头,这是在示意他身上没钱。
“我也没带钱,”风歇看着怒气冲冲的郑洄舟小声说道。
两人在郑洄舟的注视下,被迫进了学堂,坐在一旁等着梅娘送灵石。
学堂里,郑洄舟清了清嗓子,众弟子连忙正襟危坐,仿佛刚才的混乱并未发生过。
“是谁拿了九阳紫火?”郑洄舟板起脸,锐利的目光扫过堂下众人,“交出来!”
众弟子噤声,垂头不语,方才提议放火烧的弟子哭丧着脸站起来,手心中跳跃的正是九阳紫火。
郑洄舟完全不给那弟子开口乞求的机会,果断上前收走九阳紫火。
他手里的戒尺在桌子上敲了敲:“说了多少遍?不许玩火不许玩火!记不住是吧?万一起火,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方无远和风歇缩在角落里,没带钱的两人眼神飘忽,不敢与郑洄舟对视。
眼看着堂上的郑洄舟还在絮絮叨叨地教训玩火的弟子,梅娘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方无远和一旁的风歇咬起了耳朵。
“我师尊……”他想问一问言惊梧,但话还未问出口,却见风歇长长地叹气。
“仙尊最近在研究怎么能将我剥离,”风歇眉眼落寞,自他认了言惊梧为主,便与剑体一同融进言惊梧的剑意中,代替了言惊梧的灵根。
但这两日,仙尊忽而研究起了如何将剑灵从他的剑意中单独剥离。
风歇很是委屈:“仙尊不要我了吗?”他看不懂仙尊的心思,去问梅娘也没个结果,映歌台上只有方无远能明白仙尊那副冷情冷意的外表下藏着什么心思。
方无远沉吟一番,心中有了答案:“你还记得鬼城发生的事吗?”
“不大记得,”风歇茫然,进了鬼城后的事情他统统没有印象,只知仙尊似乎因他陷入过昏迷。
“师尊是因你骤然离体而昏迷,”方无远为风歇解释一番,“师尊从前不知你对他的影响,但如今知道了,以他的心性,自然是要将这隐患解决。”
风歇闻言,干净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所以,仙尊真的不要我了?”
“那倒不是,”方无远否认,“师尊应当是想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总不能让他将你完全融进他的剑意里。”
风歇想想也是,揉了揉鼻子,止住了哭声。若是完全融合,那他的灵体也会被彻底抹去,但仙尊追寻无上剑道,此事不解决就会成为仙尊渡劫飞升的隐患。
两人说话间,梅娘已经拿着灵石与郑洄舟还清了那扇被损坏的门的费用。
“走吧,”她领着二人出了药宁宫,“风歇也就罢了,阿远往后出门还是带些灵石和钱物吧。听望飞说,你们上次出门游历,你连买包子的钱都掏不出来。”
“是,”方无远面上微赧,心中满是窘迫,连忙应下。
“明个儿就是论道大会,阿远准备得怎么样了?”梅娘问道,兴致勃勃地幻想着方无远打遍天下无敌手,就像仙尊一样,“你若能拿个魁首,定然很给仙尊长脸。”
“我必全力以赴,”方无远嘴上谦虚,却对论道大会的魁首和龙血果势在必得。
三人回了映歌台,梅娘领着方无远径直去了梅林。
“几日不见,仙尊要考问你的功课,”梅娘说道,但并未过多叮嘱方无远。阿远与仙尊一样勤勉,在修行之事上从来不让仙尊操心,今日也只是例行过问。
方无远心思一滞,连忙调整好他的神态。
既然师尊要他歇了那些心思才肯与他亲近,那他必须扮演好规规矩矩的弟子。
踏入梅林,言惊梧正在老梅树下调息打坐。他双眸紧闭,姿态娴雅,梅花随风落在他的衣襟上,苍烟落照衬着一片绯红,映出几分风雅,几分清绝。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梅树下的谪仙缓缓睁开眼,周身冷冽的气质让那双圆眼愈发清亮,就像那副不近人情的皮囊下却藏着一颗见过世间污秽后,依旧柔善坚毅的心。
“师尊,”方无远行至言惊梧面前,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再抬眸时,他的眼中无半分僭越之情,只有师徒情分内的敬慕,仿佛他从来如此。
言惊梧端坐于梅树下,并未起身。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方无远,想从徒弟的神色中看出些破绽。
但任他如何观察,方无远一直是那副不曾逾矩的姿态。
言惊梧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让徒弟离开几日是正确的,末了又免不了自我劝诫一番。是他先前与徒弟过于亲近,才让阿远生出这番心思来,往后需多加注意,再不可误导阿远。
清冷出尘的仙尊不曾有过男女情爱,他哪里知道一个人心中的执念与爱欲并不是那么容易消解的。
“在药宁宫待了几天,可有体悟?”言惊梧问道。他虽未修习木系功法,但李凝月是木灵根,为了封天剑阵能发挥出最大威力,他也没少了解这些。
方无远的手中显现出曲霞杖,只见他心念一动,曲霞杖竟幻化出剑形,但仔细看去,那剑形下藏着的还是一根细木。
一旁梅娘很是惊讶:“阿远的本命法器能变形?”
本命法器大多是定了形的,就算变形,也顶多能从木杖化作藤蔓,少有以木杖化作剑器的。
若能随意化形,那日在鬼城拉着风歇逃跑时,方无远送到李望飞手里的便不会只是曲霞杖的枝丫。
“并非变形,”方无远说道,少见地露出几分困惑,“徒儿心有所感,却总是朦胧隔着一层雾,不大分明。”
言惊梧了然。阿远这是摸到了剑意,但心中又悟得不大分明。
他远远看向方无远的曲霞杖,思索片刻,骤然纵身而起,随手折下一截梅枝为剑。
“来,”言惊梧周身剑气激荡,让他的衣袂无风自动。
方无远手持曲霞杖所化青锋,全力以赴使出他所学剑术,根本不担心他如今的修为能伤到言惊梧。
果然,两人同时出手,不过一回合,言惊梧手中梅枝挟带生生不息的无上剑意,挑飞了方无远的剑。
方无远愣怔地看向插在地上的剑,虎口处被震得发疼。他想过师尊的剑意超群,但没想到他竟然连一招都撑不住。
这就是大乘期的剑修吗?
“继续,”言惊梧示意。
方无远正要去捡他的剑,却被言惊梧划出的一道剑气逼退。
“师尊?”他疑惑地看向言惊梧,不解师尊意欲何为。
言惊梧并不回答,手中梅枝再次凝聚剑气,直冲方无远而来。
方无远来不及反应,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言惊梧的攻势。他能看出师尊有意指点他,但他手中无剑,如何使得出剑招?
“手中无剑,便使不出剑招吗?”言惊梧看穿了方无远的心思,他丢弃梅枝,攻向方无远,用的依旧是剑术。
方无远恍然凝眸,攻向他的师尊本身就像一把能斩断所有荆棘的利剑。
师尊有剑骨加持,能以身为剑,但他手中无剑,便完全使不住剑招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言惊梧(冷酷):别爱我,没结果。我们只是好师徒。
方无远(真诚眼):好的呢师尊。
言惊梧(欣慰):好徒弟。
方无远(真诚眼):师尊~
方无远内心os:嘻嘻师尊真好骗,就要喜欢师尊就要喜欢师尊(星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