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城外,联络师尊!”顾行知说道。
方无远背起言惊梧,跟在顾行知身后直冲城门,李望飞紧随其后,提防这些冤魂发难。
幸好,冤魂专注于各自手头的事,无人在意方无远等人的动向。
只是,他们已经出不去了。
城门紧闭,顾行知与李望飞合力推门,却是纹丝不动。
“翻过去!”顾行知说道,这城门不过十尺高,他们御剑就能飞过去。
却见李望飞脸色一白:“我的剑召唤不出来。”
方无远试了试,同样也召唤不出自己的剑。
几人顿觉大事不妙,又尝试御风飞行,但根本无法飞起来。
“咱们把门炸开,”李望飞还算镇定,从储物戒里掏出炸药:“这是烧了万类山的那位师兄研制的,里面不知加了什么东西,威力可以震碎上品防御灵器。”
他摆放好炸药,带着顾行知躲在一旁,方无远紧紧护住言惊梧。
李望飞吹亮火折子,扔向炸药堆,只听“砰——”的一声!
硝烟散去,城门纹丝不动!而附近的冤魂依旧专注于自己的事,既没有受到影响,也没有半分好奇。
李望飞慌了神:“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咱们搭梯子翻过去吧?”
方无远摇摇头:“城门既然有结界,那墙头必定少不了。”
“我刚才试着联系大师兄,玉简毫无反应,咱们怕是被困在这里了,”顾行知说道。
他的一番话,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众人陷入了未知而无法求援的绝地。
几人躲去昏暗的巷道里,找了间无人居住、灰尘满布的空屋,略微打扫一下,作为众人的临时住所。
方无远为言惊梧把着脉,李望飞则在一旁尝试了数十次也没能召唤出自己的剑。他的剑虽不是本命剑,但跟了他这么多年,颇有灵性,此刻却好似有外力阻断了他与剑之间的联系。
而顾行知的武器七羽扇并未受限制,灵力法宝都可以用,难道此地只有剑是被禁止使用的?
“如此说来……”顾行知仔细回忆着,“方才路过一家铁匠铺时,里面农具兵器都有,唯独没有剑器。”
这座鬼城不止禁飞,它也禁剑。
“四师叔怎么样了?”李望飞只好放弃,将希望寄托于言惊梧身上。
方无远拧着眉摇摇头,他根本检查不出师尊是因何昏迷不醒,更别提对症下药。
但他能感受到的是,师尊的气息比方才风歇刚刚离开时愈发的虚弱了。
“要不,试试以神念进入四师叔体内探查?”李望飞提议道。
森然鬼气让他打了个冷颤,阴寒渗进了心底,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
李望飞不待方无远应答,便分出神念想要探查言惊梧的昏迷缘由。
“嘶——”李望飞忽觉头晕脑胀,仿佛被针扎了一般。
是言惊梧的自我防护在排斥李望飞的探查,甚至将李望飞的神念反弹了回去,这才造成李望飞的识海中一阵刺痛。
“我来吧,”方无远说道,“师尊与我结了师徒契,应当不会排斥我的神念。”
李望飞看向方无远,只觉这个第一次下山历练的师弟比他镇定多了。
顾行知警惕地为三人护法,防止有冤魂趁机过来捣乱。
方无远小心翼翼地分出神念进入言惊梧体内探查,果然畅通无阻,并未像李望飞那般被排斥在外。
“识海……经脉……穴道……”方无远一一扫过,都未发现什么异样,直到他的神念游至言惊梧的丹田处。
一个缩小版的言惊梧守在那里,光溜溜的身子胖乎乎的,像只圆滚滚的汤圆。
那是言惊梧的元婴。
元婴见方无远的神念看过来,微微侧了侧身体,露出他一直守着的东西。
呈现在方无远眼前的是一把形似仙剑风歇的小剑。只是剑体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方无远收回神念,若有所思。
“可找到病症所在?”李望飞焦急问道。
“得把风歇找回来,”方无远说道,眉眼隐在暗处,藏匿起他的忧心,“师尊将风歇剑体融进剑意,又凝成小剑置于丹田处代替灵根支撑一身修为。如今剑灵乍然离体,几乎带走了师尊的一半修为。”
“原来如此!”李望飞与顾飞河恍然大悟。
能迷惑大乘期修士的剑灵,这鬼修实力实在不容小觑。而且,敌人在暗,众人愈发不敢掉以轻心。
“顾师兄是器修,想来身上法宝不少,还请顾师兄守在此处,护我师尊安全,”方无远略微思索后出言说道,他彻底成为魔修前,也曾与鬼修为伍,恐怕三人之中只有他最了解鬼修,“我与李师兄去把风歇找回来。”
李顾二人并无异议,三人分成两波各自行动。
“鬼城这么大,咱们要去哪里找风歇?”李望飞愁眉苦脸地问道。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忘了方无远是第一次下山历练,将他当成了三人的主心骨。
方无远走近墙角的一抹极不起眼的绿色。这株嫩绿小草在灰败阴暗的鬼城里显得格格不入,但却是木系灵根修士最好的伙伴。
他半蹲下身,轻抚小草的细叶,闭目与小草建立交流的链接,没多久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右拐第三个小道进去后左手边的第六家。”
李望飞惊讶地看向方无远的这一番动作,跟着方无远一路跑向目的地,路上喋喋不休地将他的问题问了个遍。
“你竟然是木系灵根!那你该去药宁宫的!”
“这是不是郑师兄教你的?!”
“鬼城只那一株小草,你是如何问到风歇下落的?”
方无远知道李望飞一紧张话就更多了,简短地回答了他最后一个问题:“有青苔。”
“什么?!”李望飞看向四周,果然见路边砖缝、街旁台阶处都有几点青苔冒出。
“好顽强的生命力,”他惊叹一声,“我以前从未注意过这些东西。”
“到了,”方无远拉住险些冲过头的李望飞,躲在墙外观察院内的风歇。
“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呜……”
伴随着杂乱的鞭笞声响起,可怜的哭声从院内传来:“我再也不乱跑了,哥哥我错了……”
是风歇的声音!
方无远探头看去,只见风歇跪在地上。他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不过一会子功夫没见,看上去莫名小了三四岁,像个十一二岁、刚刚开始抽条的孩子。
风歇面前站着个满面怒气的年轻道士,提着扫把毫不留情地抽在了风歇背上。
剑灵与师尊意识想通,剑灵受伤,也不知师尊那边是否也会有痛感。
方无远心中一紧,险些没忍住冲了进去,恨不得让欺负风歇的冤魂魂飞魄散。
“莫道长别打了别打了,孩子还小,可别打坏了,”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妇女把风歇护在了怀里。
“马大姐,你别护着他,这小子就是欠揍!”那莫道长怒气不减,“把他扔出去!看他以后还会不会乱跑!”
眼看着风歇被马大姐牵着进了屋,莫道长喋喋不休地怒骂愈发来劲:“让这小瘸子死在外面才好!回来也是个麻烦精、讨债鬼!”
“莫道长,”马大姐隔着窗户“哎呦”叫着,“到底是年轻,哪有这么教训弟弟的?您这下手也太重了,难不成真要把你弟弟打死?”
“死了才好!拖油瓶!”莫道长轻唾一声,难掩心中嫌弃。
“咱们直接冲吗?”墙外的李望飞小声问道。
却见方无远皱着眉摇摇头:“这里鬼气最旺,只怕支配那些冤魂的鬼修就在此处。
“是那个莫道长吧?”一直凝神细听的李望飞猜测道,“他也太狠了,我在家上房揭瓦,我爹都没这么打过我。这肯定不是亲兄弟。”
“避开他们,单独去找风歇,”方无远说道。他从未见过这么重的鬼气,想来除了城里人,鬼修也害死了不少路过的行人。
这鬼修不是他们两个人能对付的。
李望飞点头应着。
两人绕至马大姐家后面那条街上,那条街离风歇进的那间屋子仅一墙之隔。
“上好的白瓷碗碟!”
那条街与进城后的主街紧挨着,两人甚至能听到商贩的大声吆喝。
大概是等马大姐离开太过无聊,李望飞扯开了话头:“你进城后看见没?他们那碗碟做得还挺精致,薄而不透。”
“或许是人骨选的好吧。”
方无远淡淡说道,惊得李望飞出了一身冷汗:“什、什么?那是人骨?!”
方无远瞥了一眼极力克制声音的李望飞:“不止,那包子里面是人肉,布匹是人皮缝制。”
李望飞脸色惨白,显然是被方无远吓着了,但又很快回过神来,露出狐疑的表情:“你怎么知道的?”
方无远一愣,险些忘了他如今的身份是个第一次下山历练的筑基期弟子,没见过、也不应当认得出那些东西。
“我猜的,”他面不改色地回答,“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李望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强作镇定,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方无远的肩膀:“少看些话本,别自己吓自己。”
但他到底是被方无远吓着了,沉默不语地蹲在方无远身边,不敢再好奇那做工精致的“白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