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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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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马车过了近郊,行入主街内,一行御林军亲卫在前面迎接,

我和裴然下了车,

换了官轿,

至宫门口的上衣阁内换上朝服,随着宫中太监到武英殿内。

九霄正坐在龙椅上拿着御笔批折子。

看到我们进来,

还未等我们请安,便从椅子上起身,转过御案,迎过来,道:“叔回来了。”

裴然躬身道:“参见陛下。”

九霄淡淡地嗯了一声,道:“丞相一路辛苦。”

我和裴然坐下后,将陈洲的事叙述一遍。

九霄道:“想不到竟是如此。”

说完以后,看了看裴然,道:“丞相受惊了,正好朕令人在武英殿内摆了夜宴,与丞相压压惊。”

我和裴然出宫后,各自回府,换了衣服,晚间到宫中赴宴。

夜宴上,几个妖娆的北疆舞女光着肚皮,赤脚踩在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扭着纤细的水蛇腰,脚踝上金铃叮叮清脆作响,丝竹管弦轻快,群臣举杯欢饮,席间一片欢腾祥和。

各色珍馐佳酿摆完桌。

“皇叔,您尝尝这个。”

一个小太监不知什么时候蹿到我身边,递过来一个彩色琉璃瓶,瓶子上是荷花浮雕图纹,里面的液浆鲜红如血。

这不是大梁的酒,和那些舞女一样,来自北疆。

小福子给我倒了一杯,

我端着杯子用手晃了晃,道:“最近有北境使者入京吗?”

小福子眼睛发亮,道:“皇叔不在京城,也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这葡萄酒正是两个月前,北境藩主北境王命人进贡的,太后前几日想喝,陛下也没让人打开,说等叔回来了一起尝尝。”

我抬起头,看向九阶之上,一双如雪般的眸子正看向我,星眼含着淡淡的笑意。

我站起身,举起酒杯,弓身朝他端端正正行过礼,方才恭恭敬敬地饮,侧身时看到裴然端着一杯葡萄酒发呆。

几杯下肚,头顿时感觉有些昏昏沉沉,想到外边吹吹风,醒一醒酒劲。

出了武英殿,扶着红色的宫墙,没走几步,穿过一个月洞门,到了御花园。

迷迷糊糊间见一个人穿着暗紫色衣衫,金冠束着一头乌黑明亮的长发,光洁的额前束着一条两指宽的宝珠抺额,紫色的额带在发后系了一个结。

鹓动鸾飞,

玉叶金柯,

虽然他只是一个人安静地站着,也天然带着一种令人情不自禁仰视的雍容华贵。

他转过脸,

月光映着一张冷颜,

我看清了,是允王符允。

在九霄的几位皇叔中,允王最为年少,也最为聪慧。

太祖活着的时候常常惋惜:“若不是允王太年幼,该立他为太子。”

允王大概对我这个假皇叔不认同,从不像其他人一样叫我皇叔,或者王爷,而是连名带姓地喊,自我们起小在太学殿上学的时候就是如此。

那时候,他功课好,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骑射剑术十分了得。

夫子很喜爱他,常常在太宗面前夸赞不已。

十三岁的时候,写下《开阳赋》,名震天下。

京城人人都道:天下学识尽在允王之怀。

允王马车沿街走在路上,无数才人学子匍匐在地,仰慕不已。

日复盛名,连外邦使者也慕名而来。

太宗因此有了杀心,命几个太监夜里送带毒的糕点到重华宫,要鸩杀符允。

当天恰逢符允十四岁华诞,

我与裴然,杜清,广阳几个人入宫为符允庆生。

符允的几个大哥都有家室,府邸在宫外,没坐多久就走了。

杜清与广阳到傍晚时也走了。

只剩下我和裴然。

我俩也想走,符允说他眼皮直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让我们走。

三人一块下棋。

下着下着不觉到了深夜。

肚子咕噜咕噜叫。

这时太监送来糕点,说是陛下赏赐,恭贺皇弟华诞。

我随手捏了一块,刚想放在嘴里,被符允抢了过去,递给裴然道:“你先吃。”

裴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糕点,不接。

我看他两个神色有些不对,

从盘子里又拿了一块,扔在地上,叫房梁上的猫下来。

那野猫是符允从宫外捡来的,

平时没人喂,

饿得秃噜毛,

这会儿见了吃的,狼吞虎咽,几口吞到肚子里。

不一会儿地上打滚,嗷嗷叫,翻了几个滚,四腿朝天,一动不动。

裴然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

符允也白了脸,浑身发软,一屁股蹲在地上,一头冷汗,愣愣出神。

我爹知道后,火冒三丈,

怒发冲冠,站起身来,拍着玉案,大骂太宗道:“骨肉相连!骨血相亲!陛下身为长兄,不怜悯小皇子自小没娘少爹,却因为虚名不能相容,蓄意迫害,太祖若泉下有知,何等悲凉!?”

太宗道:“叔,朕一时糊涂。”

我爹见太宗虽然嘴上这样说,却并无悔意,气极悲心,当场暴走,直直栽倒在地,昏了过去,几日不醒,醒来后终日以泪流满面,跪在太祖灵前,负荆请罪。

自此后,太宗再没有加害兄弟之意,不仅符允,符辰,符誉,符康几个也不没再为难过。

太宗去后,符允封王,出宫别居府邸。

一来二去,也有十二三年。

从前名扬天下的少年,如今声名远播,风采更胜以往。

“墨战。”

他转过脸,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道:“你老了。”

我有点发愣,“什么?”

他望着满池残荷,目光如水,透着一丝凉意,道:“再过几天,九月十五,你的生辰。”

他不说,我差点忘了。

掐指算了算,心头猛一惊。

想不到,我已经步过而立之年,又余二年。

他弯腰从池塘中摘了一朵枯萎的莲蓬。

放在手心里,

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抚了抚,沉吟道:

好好的一朵芙蓉,含苞待放时,搅乱一池春心;

花开时,灼灼其华,动人心魄,

想摘不敢摘,

等花谢了,

干瘪了,

枯萎凋零,

令人遗憾。

我听得迷迷糊糊,云里雾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时身后有人叫道:

“皇叔!”

回过头,见一个太监满头大汗,慌里慌张地跑过来,急急忙忙道:“原来您在这里,陛下刚喝醉,吐了一阵,肚里烧得慌,几个太医正看瞧,让我来看看您有没有事,唉,北疆的葡萄酒纵然是个好东西,但猛一喝,也不一定能喝的惯……”

我哪里听他絮絮叨叨,朝符允颔首,赶紧往养心殿去。

到了殿内,御医已经离开,两位老嬷嬷正给九霄盖被,见我来,欲行礼,我连忙用手止住,示意她们悄悄出来,伸手探了探床上人的额头,不很热,只是脸上发红发烧。

出来后,问了详细情况,确认没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道:“以后不管什么西域东域进的酒都先让验食官试过了再给陛下食用。”

从宫中出来,已是深夜,到了王府,下了马车后,忽感了一丝凉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守门的童儿从地上起来,揉了揉眼睛,道:“王爷,您回来了。”

我挥了挥手,道:“去睡吧。”

进门的时候,看了看隔街斜对面的大门。

门关着,院里的灯还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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