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起白玉如骨的茶盏,吹了吹茶水面上的碧波,一层层涟漪随之而起舞,道:“从今天开始,什么人来,都不见,本王要修身养性,种花种草。”
中叔看了我片刻,会意,笑道:“好。”
接下来的时光十分清闲,
吃了午饭,
到花厅前坐在玫瑰花藤椅上听了一出折子戏,
一花旦,一武生,唱的是《花厢记》,
唱罢过来请安,
我赏了一对玉如意后,笑道:“再唱一处《草猪林》”
女旦嗓音字正腔圆,武生唱得韵味十足,
我手拍在膝盖上,轻轻跟着音律拍着膝盖。
晚上吃饭的时候,忠叔道:“王爷,院里要栽什么花?”
我放下筷子,呷了一口茶,道: “白海棠。”
过了几日,
正在花园水榭凉亭下练剑,
小厮飞奔来报道:“王爷,宫中来人。”
我收剑笑道:“与你王爷换朝服,另叫忠叔备轿。”
小厮一边接过我的佩剑,一边好奇问道:“王爷,这几日,你都眉目带愁,这会儿怎么这么高兴?”
我抬手点在他额头上往后推了一下,笑道:“小皮货,怎得多嘴?”
他笑着打了个揖往后退,转身要走时,我叫住道:“回转来。”
他疑惑道:“王爷,还有什么事交代?”
我笑道: “你们几个下午不要偷懒耍骨牌,将本王战甲金盔拿出来擦一擦。”
他神情一暗,道:“王爷大病刚愈,身上还没好全,又要出征吗?”
我将剑插入鞘中,正欲斥责,见他眼圈儿发红,鼻子抽噎,低头垂泪,心下一片柔软,拍了拍他的头,道:“乖,去吧。”
到了厢房内,换好朝服,坐上轿,不多时来到宫门口,还没有下轿,便见小福子带着几个太监迎上来笑道:“皇叔。”
两个小厮掀开轿帘,我抬脚下来,笑道:“劳烦公公带路。”
不多时,一行人,转过几道朱门高墙,到了御书房,
房门外的廊下秦舜,秦翦,江斗魁,几个上将军身着戎装,驻足候着,见我过来,皆面带喜色,躬身拱手施礼,道:王爷。“
我笑着回礼,
踏过门槛,入了殿内,就见康王,誉王,几个侯爷,围着御案观舆图,
长长的御案边上旁边堆着如山一样高的折子,
最少有几百道折子,连放香炉的地方也没有。
我正欲撩衣行礼,九霄道:”叔,不必多礼,过来坐。“
他右手边空着一个位置,
我行了礼,过去坐下,
康王,誉王,喜道:”你可算来了!“
镇国侯和安阳侯,岳阳侯,看了看我,点头示意。
镇国侯指着舆图上北边的临河的一座小城道:郎九凤人马驻在北伊城往南的立峰山上,看情形是想从南边绕过离洲攻入京城。“
岳阳侯道:”如此,情况危异。“ 看向我道:”王爷以为如何?“
我仔细看了一会儿,道:”确实如此,应及早发兵,手指点一道象征河流的黑色水墨线画了一个曲线,道:“如果从冰洲走水路,不出半月,就能到北伊城。”
安阳侯赞同道:王爷慧眼如炬,正是走冰洲水路最快,也出其不意,但走水路,有些士兵晕船,人马不能多带。“
我笑道:”兵贵在精,不贵多,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不出月余便可平定。“
我们几个都看向九霄,
九霄沉吟片刻,道:”可以。“
我跪地请命道:”微臣愿领五万精兵,挂帅出征。“
几个人都殷切地看着九霄,
连廊下候着的几位将军也伸头向里探望,
九霄看着我良久不语,
屋里屋外静得没有一点声响,
众人皆屏息等着,
只盼一声令人。
偏偏下令的人,一直沉默。
气氛越来越沉重,
带着几分压抑,
很像此刻外边的天气,阴沉沉的,又闷又热,
不知过了多久,
九霄道:”允。”
此言一出,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露出轻松的表情。
我也心底暗暗长吁,道:“微臣遵命。”
众臣看事已定,皆请安起身告退,
我也跟着转身后退,向外走,
这时,身后人道:“叔留步。”
他们几个看了看我,拱手道:“王爷,我等先行。”
众人退下,
殿内伺候茶水的太监也退身离开,临行前将门关上,
殿内剩下我和九霄,
我站在门边,恭敬地低头,道:“陛下唤微臣还有什么事交代吗?”
九霄挑起修长如柳叶的俊眉,抬手,道:“叔,过来。”
我真的想夺门而出,拔腿就跑,
但这是不切实际的,
只能挨挨磨磨到御案前,道:“陛下。”
他从龙椅上坐起身,指了指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道:“三天,满朝文武二百多个奏折奏请你出征,朕是不是不答应都不行?”
我左顾右盼,道:“军情紧急,当及早出征。”
他一身明黄,玉面姿容,清贵华仪,负手而立,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叔明天一早出发可好?”
我一听,喜上眉梢,立即拱手道:“微臣遵旨!”
说罢,抬脚转身向外走。
后面人,道:“今晚留下。”
我只当没听见,继续往外走,
里面人冷笑道:“叔,你走出这门,朕管教你后悔!”
我看着面前仅一步之遥的门,驻足停下来,
身后脚步声沉稳,
一步一趋,
几步而已,
我却觉得过了很长时间,
难熬的很,
待他走到我背后,
一阵清清淡淡的香气萦绕,
不轻不重地力道压在我左肩上,
我眼角余光扫视,肩上一只骨白如玉的手,
指指纤细,白皙修长,连着指甲也出奇的精致,如圆润泛白的珍珠一样,
天生得尊贵,金枝玉叶。
“叔,你府上有很紧要的事吗?如此着急离开?”
他说话的时候,从后面抱住我,
偏他身形高大,比我还高出半头,
我这会儿要脱身,要么推开门,要么转身抬手打他一掌,
他一手撑着门,
一手按住我的肩膀,将我困在他和门之间,低头凑到我耳边,轻声笑道:“叔,别紧张,朕只是想留你用晚膳,并无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