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两个侍奉的卫兵闻着味发现,
十分惊喜,
压低声音,道:“我们两先试一口,没事了,再让陛下喝。”
我心里恨痒痒,黑暗中挥着拳头,无声,道:“试食一个人就够!”
两人各喝了一口,等了一会儿,没有异样才到内轻声唤九霄。
我听着他起身喝汤的声音,
顿时心里缓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
又听帐内舒缓匀长的呼吸,
随即放了心,
悄悄离开。
到了后营帐内,
找了块破布,将脚随便包了一下,倒头便睡。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帐外士兵正在呐喊操练。
不远处的一个山亭里看到九霄和秦舜几位将军正聚在一起阅舆图,
他脸色看上去比昨天稍微强点,
我悄悄退回帐内,
倒头睡了个回笼觉。
晚上又起来抓鱼,
如此过了五天,
九霄的气色好了很多,
两腮也有了一些气色红晕。
这天傍晚,
众人吃过饭,
夜幕降临,
夜休之前的休整时间,
几个士兵围着我,左边拉袖,右边拽胳膊,央求道:“大师,您就讲一段吧。”
推辞不过,
只得席地而坐,
随手拿了一本经书,诵了一段经,道:
“古诗云,劝君莫借风流债,
借得来时还得快。
室中自有代还人,
当欲赖时她不赖。
旨哉斯言,
唤醒梦梦不少……”
我还没有诵完,
几个士兵笑得前赴后继,道:“大师既是出家人,怎么会欠风流债?我等是军人,家中有妻小,岂敢招惹他人?”
又有笑者摇头道:“大师讲得理不通,有道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别人既愿意让你欠下风流债,两厢情愿,何来灾祸?”
我一时凝结,
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们见我满面疑惑,不能言语,
更是笑成一团,
有大笑不止者,捂着肚子,看着我道:“大师不会还是个童子鸡?未知男女之情,已是出家人?既然如此,更不应该讲这个,世上的事,总要有过,才知晓,大师未有过情爱之事,为什么要摘章择句哄骗我们?”
我顿时臊得脸通红,
若说他处,
我还能胡编乱造,说上两句,
可,怎么偏偏选了这一处?
这时只听身后一声轻笑,
众人脸色变,
纷纷跪地请安,道:“陛下。”
九霄道:“起来吧。”
说完对我道:“大师且随朕而来。”
我连忙起身道:“是。”
他在前面走,
我跟在后面 。
到了御帐中,他挥手示意众人退下,邀我入内,道:“大师请。”
落座后,
他道:“多谢大师前几日赠汤之情。”
他一说,我便知这几天夜里,他多半用暗哨盯我,抑或者,从一开始我进入营寨中,他便已派人暗中跟踪调查。
他还是很谨慎细心。
我忍不住细细看他,寂静的夜里,帐门开着,橘黄的烛光随着浅浅的风微微地摇曳荡漾,密密的睫毛如排扇一样,
在灯光下成一片扇形阴影,
碧玉一般无瑕的肌肤,像镀着一层淡淡微黄的光晕,
长眉若柳,
身如玉枝,
锁骨处,玉蝶清艳,好似一片天生的完美,
头上戴着白金冠,耳边一对石榴红翡翠坠子,
一道两指宽两龙戏珠齐眉白玉抺额,穿过零碎乌黑的碎发,绕到脑后,挽一个结,
玉色的丝带缠绕着如墨一样明亮的青丝间,
披散在宽阔的肩膀上,
垂着过了腰际,
他坐在案前,
脊背挺正,
身姿端正,
并不是因为他特意尊敬我才这么做,
而是他从小便是如此,
皇家天生的尊贵,矜持,和威仪,
不可妄言,
不可高声语,
不可急行,
不可放声大笑,
不可食有声,
不可衣有不洁,
不可冠有不正,
不可无思先言,
不可狎戏,
不可调笑,
不可不端正,
不可不矜持
每一言,皆合天子威仪,
每一行,需有九五之尊贵,
就像此刻,他坐在军案前,
耳边的坠子,
随着风的方向,只微微荡漾,不偏不倚,和烛火摇曳的频次也是一样的。
手放在身体的两侧,
衣襟规整,
前襟盖着膝盖,
脚朝前伸开,稍稍向内侧,
端端正正,如风林立,
我突然鼻子泛酸,
心底涌起来一阵阵苦涩,
许多年来,
他每一天,每一夜,每个时辰,都是这样,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而那些时候,
他像疯了一样痴缠,
需要多大的勇气,
抑或者,抱着必死的决心,
死前如烈火般将自己燃烧一样,
是如何地绝望,
以及撕心裂肺。
“大师,为何这样看着我?”
我回过神来,双手合十,朝他鞠躬一拜,道:“天子仪容,令人神往,不觉失了神,贫僧失礼,请陛下见谅。”
他道:“朕累了,大师退下。”
我恭敬地朝他行了礼,
回到营帐里,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
将士起灶,蒸煮野菜,我也跟着帮忙,
不知不觉,又一天过去,
我算着日子,
已有八天,
但时日越长,形势越凶险,
野菜树叶虽然能充饥,
但少盐无油,过不了多久,人便会病倒。
我到岸边,隔河观看,对面敌营里,士兵们三五聚在一起,如星星点点地,似是在挖野菜,
两边情况是一样的。
打,隔河相望,谁也不敢再轻易出兵,
守,啃草咽土,不久都将病倒。
只能耗着,
看谁更能忍耐,
看谁的补给更快到来。
再过七天,严毓臣的粮草应该到北伊郡附近,
再坚持七天。
只要七天。
但,情况比我想得糟糕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