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眼神迷离,
痴痴地望着我,
这样赤白热烈的神情,
亦如他这些年藏着的热烈和炎欲。
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
向我靠近。
我剑尖扬起,
金刃华光流转,
抵着他胸口,
他低头看着剑刃,笑道:“叔,多谢你这些年为我做的一切,”抬起头,望着我,目光幽幽,嘴角勾起,伸出手,身体前倾,
脚下欲动,
电光石火,只是一瞬间,
我连忙侧身,
掷剑于梁上,
人旋即到了我怀里。
顿时,惊得魂飞魄散,
手脚冰凉。
怀里人又惊又喜,道:“叔舍不得杀朕吗?”
他眼眶发红,眸中一层水雾弥漫,
低下头,
凑向前来,
寻我的唇。
我全身的血急速地涌到脑门处,
觳觫惊颤,
浑身冰冷,
如在冰窖之中,
扬起手,
一巴掌扇过去,
打得他滚落地上,
打得那人肿了半边脸,白皙的脸上,五个猩红的手指印浮现。
气极,怒极,恨极道:“混账!”
说罢,拂袖而去。
推开门,正见裴然与允王跪在外面。
我伸手拢了拢领口,
脸上滚烫,
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以后再也别出来见人。
慌不择路,急步向外,
即将出门时,
符允喊住我,道:“你这个样子出去,想昭告全天下吗?”
我又悲又愤,
无地自容,
羞愧难当。
符允站起身,解开腰间玉带,脱下身下的蟒袍,道:“你在侧门边角换一下。”
我接过衣服,
在边角门处换上,
符允取下头上的金簪递过来,
自己撇了一根树枝代替。
我接过簪子,将发地挽好,出门时,听里面人道:“丞相与五皇叔去前朝太和殿内等朕,朕梳洗过后即上早朝。”
一路沿着红花游廊走出养心殿,
路过御花园时,
太后正在院中散早步,
见了我,叫住道:“墨王!”
她旁边站着皇后,
两个齐齐看向我,
我躬身施礼,单膝点地,道:“微臣参见太后,皇后。”
皇后看到我,
面目狰狞,
眼露狠光,
凑向前来,
一巴掌扇在我脸上,指着我,怒骂道:“你好狠的心!本宫堂兄好歹是皇亲国戚,你不过是一个臣子,胆敢当街行凶,将本宫兄弟双腿打断,四肢打残!你还将皇家放在眼里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
太后脸色颇为难堪,看了我许久,责道:“无论如何,也不该出手打人,更不该将人打残,如此恃宠而骄,眼里还有陛下与哀家吗?”
我跪地道:“太后息怒,容臣细禀,李横当街……”
皇后尖声呵斥,道:“住嘴!”抬袖又是一记耳光,道:“太后说话,你也敢顶撞!你真真是不把皇家放在眼里!听说你手里有二十万墨家黑衣铁骑,怪不得你敢行凶,不要说是本宫的堂兄、皇帝的内兄,就是太后,陛下,估计你也敢打!要不多久,说不定还敢杀!这样的事,在我北境从未有过,来到京师,却遇上强臣欺君,弑杀其亲的事,也是奇闻!”
太后脸色铁青,
手微微颤抖,
冷哼一声,
拂袖而去。
我心中悲怆,
泪如雨下,
朝太后背影弯腰行礼,
起身向前。
穿过几个月洞门,
绕过许多回廊,
过了舞阳门,
将出宫时,
遇上康王,辰王和誉王正下轿,连忙抬袖掩过泪痕。
康王打着扇子凑到跟前看了看,满面狐疑,道:“战儿,你的脸怎么了?”
我笑道:“今早走路不小心磕了,没什么事。”
康王还想再问,被誉王拉了拉袖子,摇头示意。
辰王道:“昨夜里,
五弟与我们一起到你府上,
不见你,
等了许久,
仍不见归,
欲到宫中探寻,
已是宵禁,
所以今早起早赶来。”
我笑道:“多谢几位王爷费心关怀,我没什么事,不过昨夜里,陛下留膳,贪饮多杯,今早才醒,正巧出宫遇到你们。”
誉王,辰王,道:“既如此,你快回府上歇息,我们在殿前为你请休沐。”
回到府上,
小厮掀开轿门,出来相迎,道:“昨天夜里,许多大人来府上求见王爷,丞相也来了,坐到天快亮才离开,走时嘱咐我备碗姜汤热茶。”
我打了个喷嚏。
小厮道:“王爷,要不您先躺床上睡一会儿?”
我摆了摆手,道:“去吧。”
到了后堂,
挥手让丫鬟仆从下去,
退了衣服,
到屏风后的浴池里捧了一弯温水,
洗了洗脸,
菱花铜镜里,
映出一张红肿的脸,
我凑近看了看,
脖子下暗红的印记一片一片,
再往下,
竟是无一寸完肤。
闭了闭眼,
拿过胰子擦洗干净,
找一件可以盖住脖子的襕袍,
换好后出来,
丫鬟仆从们端着膳食,姜汤,甜点,饭菜摆了一桌,
这时,门童来报,道:“王爷,严家大公子携礼前来拜谒。”
说着呈上拜帖。
“备茶,请入。”
严玉臣和严廷虽是父子,
两人为人处世却大相径庭。
严廷为人刚正,只念法理,不徇私情,
严毓臣温文儒雅,
说话一团和气,道:“多谢皇叔为家父求情,免我一家灾祸,往后若有用得到毓臣的地方,皇叔尽管开口,毓臣万死不辞。”
说着,单膝点地,朝前深深一拜,
我连忙起身,扶他起来,请到座上,道:“大公子客气了,此事本不是老大人的错,若无老大人,大梁不知有多少冤魂。”
他眼圈儿泛红。
送他出门的时候,
在大门口正巧看到斐然的轿子落地,
两个小厮掀开帘子,
一双青云长靴从轿里踏出来,
大红官服,广袖襕袍,乌纱加顶,官仪俊雅,容止清华。
他看到我,颔首示意,拱手施礼,我回之以礼。
转身之际,
听背后莺莺笑语,道:“郎君回府,快请进屋。”
第二时,昏昏沉沉,门外童儿来报:宫中来诏。
我起身到东厢房内换了衣裳,
领家丁仆从到门外迎接,
到了门口便见一阵喧闹,
许多百姓围在门口探头观看,
一群太监穿得花花绿绿,抱着方盒,
领头的小福子,眉开眼笑,端着浮尘,道:“皇叔,您安好?”
我笑道:“多劳公公挂心。”
他读了诏书,
书曰:“朕自登继以来,
年幼无知,
幸得墨战王尽心辅佐,
得以河晏清平,
百姓安乐。
赐以金帛五百匹,
云缎宝珠双层鞋五双,
雪花襕袍五件,
白锦狮首玉带是十条,
祖母绿玉如意是十对,
云母方宝珠一千颗,
黄金一万两。”
我跪下接过圣旨,太监言笑晏晏,道:“皇叔,您真得陛下的宠爱,这许多赏赐,从未有过,连皇后赐亲,也没有如此贵重,皇叔真是洪福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