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将起身，朝我拜了拜，转身号啕大哭，悲伤而去。

我站起来，

转过身，哽咽道：“立后之事，本王应下，你们回去复命。”

众皆跪曰：“多谢王爷大义成全。”

众人鱼贯而出。

康王走在最后，声音沙哑，道：“战儿，以后再一起喝酒。”

誉王也落泪道：“喝茶吧。”

我笑中带泪，未曾转身，道：“以后我将幽居深宫，再也踏不出那宫苑半步，又怎么与两位王爷喝酒喝茶？”

他两人泣不成声。

康王哭道：“战儿，是我们对不起你，还有一件事，小五明早将在景山大相国寺剃度，之后要随皮藏到天竺拜佛求经，要不要去为他送行，你看吧。”

誉王泣道：“战儿，我们走了。你……多加保重。”

他们走后，小丫鬟们齐齐进门，哭倒在地，道：“王爷，苦了你了。”

忠叔含泪道：“今天的事，虽然陛下有心，也是众臣所愿，是因为害怕王爷你手中兵权，又恐惧你功名过盛，欲将龙虎关雀笼。”

小厮们跪上前，哭道：“王爷入宫之前，您做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只管和小的们说，小的们一定竭尽所能，让你痛快耍几日。”

他们刚说完，

只听门外一阵锣鼓喧响，唢呐声震天动地，

门童儿跑来报道：

王爷，

宫中派遣新任太师曹凡为正使，

太后之兄江大学士为副使，

两位皇使携礼部数百余人，持三书六礼，

金银器皿数十箱，

玉器宝珠摆满街到两旁，

牛羊牲畜百余只，挂红披彩，

一对大雁，两只鸳鸯，

锦缎，丝绸，帛绵千余匹，

翡翠，玉杯，玉壶，玛瑙，数十奁，

道路两旁华光万丈，灿烂得令人睁不开眼，

其中还有一件珍稀罕物，

曹大人捧着，

仍是：龙凤五□□凰霞衣。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咽了咽口水，道：“王爷，您自个去看吧。”

我站起身，

走到大门首，

迎面一人，年过五旬，紫袍玉带，眉目慈祥，双眼和蔼，笑道：“老朽代天子来贵府与王爷下聘。”

他说着将手里捧着的一方金漆雕龙宝盒递过来，

霎时间，

华光四射，

凤冠正前面九头金凤嘴里垂着九颗流光溢彩的夜明珠，

珠子如豆粒大小，

散发着熠熠光辉，夺目绚烂，下坠着翡翠细碎小玉珠，

颜色样式与霞披上的十八颗珠子相对称，

大红喜服上金丝绣着金灿灿振翅欲飞的金凤凰，

一针一线皆精妙绝伦，

花色纹理美艳绝绝，

袖口，领口，前襟皆缀满了各种宝石珍珠，

一朵朵牡丹金花暗纹映在金凤凰周围，

在日光下泛着潋滟的金波，光彩夺目，令人移不开眼，

一双金缕凤头玉鞋，

鞋面上一只金凤凰开云翅膀，

凤嘴镶嵌着一串祖母绿翡翠玉串儿，

贵气华然，绝世无双。

门里的小厮丫鬟早惊掉下巴，

门外挤满了人，人头攒动，有的爬到树上，小孩骑在大人的脖子上，争先恐后地往前看，无不两眼放光，盯着那金光灿烂的华衣惊叹道：“世上竟然有这样绝美的凤冠霞帔！”

礼部的官员也纷纷前来道贺，道：“王爷大喜。”

百姓们打揖福了福，笑道：“恭贺王爷。”

我拱手笑道：“多谢各位乡亲邻里。”

亲手接过凤冠霞帔，

对正副皇使道：“两位老大人里面请。”

他两人退后一步，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笑道：“王爷请。”

入了正堂，

我将凤冠霞帔放在案上，

一阵寒暄谦让，

落座后，

不多时，几个小丫鬟奉茶上来。

曹凡接过身后礼部尚书捧着的聘书，双手奉上，笑道：“王爷请看，这是陛下亲笔所写聘书，别有礼书。”

描金边的硬册，

封页是一支展翅欲飞的金凤凰，展开的凤尾处洒粘着金粉，流光溢彩，凤凰的眼睛上镶着两颗平滑的半圆红宝石，泛着夺目的光，好像真要飞一样。

我接过展开看，确实是九霄的字，

清秀隽雅，端正大方。

纸上金粉闪着细碎流光，暗纹印着龙凤呈祥，红底金墨，

写着求偶之意，

言辞恳求，

规整有礼。

副皇使江澜又呈上礼书，道：“王爷，礼单在此，请您过目。”

礼书是一个更厚一点的册子，

首页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金墨“礼”字，

翻开后，瘦长的小楷写整齐并排两行，

第一行写什么东西，第二行写数量，

总的有数十页。

曹凡一边捏着茶盏的杯盖，一边对我笑道：“老朽奉旨来下聘时，陛下道：薄礼不成敬意，望皇叔不要嫌弃。”

我笑道：“岂敢？陛下厚爱，微臣感激不尽，请两位皇使回去之后，转告陛下，待迎亲之时，嫁妆当随聘礼一起入宫。”

他两人站起身，拱手笑道：“多谢皇叔允婚，礼已经送到，我等先行回去，准备其他大事，望皇叔保重贵体。”

我站起身，笑道：“请。”

送走一行人，

众丫鬟小厮跪向前，请命道：“王爷，你将我们当做陪嫁，一起带到宫里吧。”

忠叔摇头道：“你们啊，真是胡闹，还不下去？”

众人不肯退，

眼泪汪汪地望着我，

满眼是期盼哀求之意。

我坐在太师椅上，接过忠叔递来的茶，笑道：“你们这些皮货，在王府里野惯了，到了宫里，怎么能熬得住？

况且，

那里也不是你王爷我的地盘，

出了事，也不是你王爷我说了算，

到时候，

人家打你们，你们也只能挨着，

骂你们，你们也只能听着，

倘若坏了什么规矩，将你们捆起来送到宗人府严刑拷打，你们也只能受着。

况且，宫里只有太监和宫女。”

我看向小厮们，笑道：“你们不娶妻，不生子，难道剁了命根子去当太监吗？”

他们一下子变了脸色，低头黯然落泪，不再言语。

我又对小丫鬟们道：“宫女二十五岁才能出宫，倘若有何不检点的地方，轻则打得皮开肉绽，重则要你们的小命，你们几个平日里喝酒嬉戏，胡闹厮混，说话没轻没重，若到宫里，让人抓到错处，自有一顿皮鞭领教。”

众人慌做一团，道：“既然这么多规矩，王爷嫁过去，岂不是天天要受屈？”

管家道：“嫁人夫，寄居他人屋檐之下，怎么可能像在自己家里随性自在？你们虽然挂念王爷，但决不能随着王爷入宫，你们不能，我也不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