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出来了,状态还不错,至少是走出来的。科考磨人,不少举子是躺着被人抬出来的。京城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在小屋子里关个三天两夜,并着单薄的衣服,零星的炭火,有时候一口热水都喝不到,如此后果,不足为奇。
沈沁没有出面,照旧是言昭去接。没有办法,沈沁贵为长公主,身份敏感,若是此时出面,则天下举子都要觉得李锦是舞弊了。
想来古往今来都是如此,若有少见之人胜过多数之人,则必要大谈舞弊,大谈朝政,进而倒逼皇帝低头,再办恩科。这是举子们唯一能与帝王抗衡的手段。
这些天,密事堂总无奏报,丹阳子迷途知返?不可能的,必然是有更大的图谋,山雨欲来风满楼,有些心惊,却也只能静看事物发展了。
今年的策论考的不难,李锦信心满满,在马车上同言昭汇报着。言昭点点头,“接下来还有两场,可受得住?”
李锦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满口应下。
“今岁得了一匹新布,最是保暖防寒,殿下已命人制成单衣,独赐于你。”
李锦喜不自胜,连忙向左上行礼,“谢殿下,驸马隆恩。”
“你正为殿下争光呢,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
寒暄几句,便等马车到了公主府,言昭让李锦不必拜会了,自去休息即可。
三天两夜的考试,李锦也确实困倦极了,科考中间间隔也不长,与其此时守着虚礼,不如早点休息,做出个好成绩让殿下高兴才是正理。
间隔不久,言昭再次把李锦送进了贡院,虽然没有说是所有的宝都押在李锦身上,可言昭也清楚,这是最好的机会了,一旦错过,则往后十年都难有喘息的时间。
午间回了驸马府,让管安通知了堂卫的负责人都过来,进行堂会。这快要形成惯例,每月月底必开堂会,检验一月以来的成果和工作开展情况,且部署下一步工作。
谢妹倒是说了最近齿轮得到了不少进展,“炎日”也得到了一定的发展。众人都不知道“炎日”是什么,只知道这是四级秘钥,一时半会大概没有解密的可能。
言昭敲敲桌面,““炎日”进展能加快尽可能加快,不要拖延,钱不够跟管安说,粮不够对接农事堂,若是护卫不够,就对接卫队。”
“是,主子。”
接着就是农事堂的汇报了,“主子,这段日子我等研究了不少肥料,目前进展良好,产量还得等收获时上报。”
言昭点点头,“要是有偷菜偷粮的,一定要及时对接卫队。钱不够还是跟管安说。”
“是,主子。”
接着就是卫队的最新成果,除了日常的训练和习武,卫队还加入了两项新项目,就是另外聘请一些男子,作为较强女子的陪练,进一步加强腿脚力量和针对于攻克的战术。这一项目奏报后,言昭看了许久。
到底默然,古人比自己想的还要多,自己还没想到以后要和一些男子士兵作战,底下人却已经想到了。
“熬炼功夫的汤药,日常训练的吃食,不足者皆可上报,务必把力量加强加强再加强。其余两堂人员也必须要参与到简易训练中。此外,若是卫队战术总结做完,督促两堂学习。”
“是,主子。”
等工作成果检验完,计划部署完,天色已经不早了,可堂会却还没有结束。言昭的茶水续了又续,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成为开会狂魔。
果然创业和打工是有根本区别的,为自己赚钱,还是赚大钱,根本不累,言昭想道。
“咳咳咳。”清清嗓,言昭正要开口,忽而又有些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了,一群人沉默许久。
言昭默然,下次干脆自己拟个章程,让怀瑾写个讲话稿好了。一般堂会,密事堂是不参加的,毕竟一露脸,大家就都知道密事堂有哪些人了。堂会有专门的会议记录员,在堂会结束后会整理送到密事堂,归为二级密钥。
言昭轻咳一声,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要说什么,干脆就把很久之前的设想提出来再说一次。
“本次堂会一共两件事,一是确定名目。如今堂会受我辖制,却始终没有一个固定的,明确的章程,实在不好,所以我拟了份单子,日后管理且按单子来。”
她摆摆手,管安便把唯一一张单子发给下首的人,让她们传阅。
成立总事府,府主为言昭,府主下辖四堂一卫,分别为密事堂,农事堂,工事堂,商事堂,卫队。其中密事堂高于三堂一卫,且有监督权,直接受言昭管辖。另外三堂受堂主副堂主辖制。密事堂言昭,农事堂堂主李招娣,工事堂堂主谢妹,副堂主怀瑜。商事堂未确定,卫队杨阿女。
继任府主由府主指定,且只有一定权限。继任堂主由堂主推荐,府主确定,卫队直接受府主管辖,且对四堂任何一人都有收押权限。
“这份名册在各位看完之后,将会封入密事堂,定为五级秘钥。”
五级秘钥是目前最高的等级,也是第一个发布的五级,大家都警醒许多,静候言昭宣布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你们也看到了,我打算成立商事堂。农若沃土,工如快锄,而商为流水。若无沃土,则快锄流水毫无意义。若只有沃土,则必缓慢。商能带来利,能流动粮。你们都是刘氏米行广罗天下而来,商的重要性不用多说。”
“那主子,这商事堂的人员?”
“商事,不可理论学习。因而堂试未能进京之人便留任各地米行学习经营,有佳绩者再行入堂。”
“主子英明。”
言昭正要说散会,却不想怀瑜站起来,“属下有一事不明。”
“何事?”
“主子以为刘氏米行是刘氏还是言氏?”
言昭微默,众人皆不敢说话。终究,轻叹一声。
“当真要做到此吗?”
怀瑜声音低低“此事也并非是夺人基业,不过是想更放心罢了。主子行事周密,万不可因为旧情就留下这么大一个缺口。”
是了,刘氏米行说到底还是刘氏米行,不是她言昭的一人堂。如果真的要让刘氏米行成为商事堂直辖的地盘,就绝不能继续下去。
言昭清楚也明白,救她的张狗知道她在帮女子就义无反顾,义愤填膺地来指责她。何况是通过张狗牵线搭桥结交的刘氏米行呢?
她闭了闭眼,“刘氏米行的事我知道了,通知密事堂拟个章程出来,此事列为三级密钥。”
“是。”
“好了,散会吧。”
随着众人离开,言昭和管安留在了屋子里,管安神情关心“主子。”
言昭摆摆手,“我再想想,管安,我再想想。”
说是想想,但其实言昭也知道,此事必须动手,而自己也必然会动手。只能说比起张狗三十年的囚禁,刘氏米行的下场会好很多。
“他们的基业只这么些,全夺走,阖府上下吃什么,用什么?此事不必做绝,划分股份吧。刘氏米行由我们的人全权接手,而刘氏拿走20%的股份,年末分红该算人家的还是要算。”
刘氏米行能从邺城的刘家米行做到如今,自己是出银出力,但刘家人自己的努力也是不可或缺的。至于为什么不让刘家人直接进入商事堂,无非是因为如今三堂一卫都是女子,一旦刘家离心,则必然要成为下一个张狗,甚至于比张狗还惨。
不如从此拿着钱,做个富家翁。
“吩咐密事堂拟个章程,派专人去谈。管安,你亲自盯着。”
管安连忙应声“是。”
言昭想摆手,却又停了停,“管安,我帮女子,你就不怨吗?”
管安嘿嘿一笑,“男子女子都好,主子喜欢什么就是什么。管安是侯府的家生子,打小只知道一件事,听主子的话,办主子的事。”
忽而,神色正然“主子,男子女子,真的重要吗?区分我们的不过是奴才与奴婢。主子愿意帮弱势之女子,往后难道会坐视弱势之人的苦难吗?”
“你很聪明。”言昭颔首,“想来失我,寻我,倒是你我之间的缘分了。”
“食君禄,担君忧。”
言昭颇为赞赏,“看来最近文化课也没落下。”
管安挠头傻笑“跟着主子,怎可终日愚笨。”
晚间回了公主府,沈沁却还未归。
“殿下,还未回来么?”
宫女连忙回禀“殿下今日本回来过一趟,但是不知为何却又出去了。”
言昭望着深沉的夜色,心情也陡然低沉。沈沁素来不爱外出,活动地点就是宫内和府内,谁能叫她出去呢?什么事又能让她出去,急到叫个人报信都来不及?
今夜月明,星辰疏落,唯墨色侵逼。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言昭想不起来?
因为我写到一半,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