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刑部和大理寺真的是吃干饭的,案子一直查到年关,都没有找出来,沈沁心情极差,私下里也派自己的暗卫去查。
而言昭没心没肺,事情已经发生了,查清查实早晚的事,她还是把自己的事忙完再说吧。
所谓自己的事便是她打算奏报公主、言泓成立的新堂——密事堂。
密事堂,顾名思义,必是商讨机密之事,做机密之行动。故而此堂人员精简,类似于暗卫,其中人不暴露具体姓名,只用暗号接头。
而进入密事堂需要很久的考察,比如一开始就跟着言昭的管安,还有四女使中的怀珩。怀珩是情报头子,搞密事堂少不得要她配合商讨,行动,所以怀珩也成为了密事堂的第一位成员,代号孤舟。至于管安的代号则是西楼,为什么不是蓑笠翁呢?言昭表示代号就是要出其不意才有最佳效果。
自此,密事堂一共三名成员,分别是言昭,代号月明。管安,代号西楼。怀珩,代号孤舟。这三位在日常商议中不记名也不记史,书信来往也只用代号,做到保密性。
密事堂所掌事务,称之为秘钥,有一至五级之分,级别越高,则越为紧要。言昭这个密事堂堂主,上任第一天,就发布了三级秘钥——囚禁张应正。
也是在发布之后,怀珩和管安才知道张应正去哪了,为何久不露面。秘钥的保密时间为三十年,时间到则张应正解密。
第三天,言昭发布了二级秘钥,便是查清刺杀案的关联人物,怀珩领了秘钥,暗中经营时便多加关注各方消息。
谁也没有想到,密事堂居然真的不是吃干饭的。
正月初一,怀珩传来消息,说有一笔银子找到自己,想借自己的手从通州转运到京城。银子找酒楼,岂不可笑?但是事情就是那么恰巧,那还是腊月十五的时候,怀珩收到消息,通州来了个外域商人,打听有什么法子能把银子送到京城。
送银子不去找银号镖局,反而来找酒楼,怀珩警觉,特意嘱咐通州的主事人稳住此人。
询问之后,这人闪烁其词,只说是与齐家银号和四海镖局有冲突,所以才要另想别的办法。一个外域商人,和齐家银号能有什么冲突?
至于四海镖局,江湖传闻,四海镖局是长公主的产业,天下四海皆达,而山匪不敢劫。谁能和长公主起冲突,然后能继续活着呢?
也不知道是那人太蠢,还是故意下套,总之怀珩直接接了单子,打算来个将计就计。
消息大概是正月初一才传到言昭耳朵里,此时消息已经打听清楚,这笔银子是交付给京城一户姓左的人家。
左这个姓,可不常见,当年昭阳公主叛乱,其手下大将左朝勇猛无比,以肉身为盾护住昭阳西逃。太宗大怒,虽未留下昭阳,但是左朝被活捉,太宗命人片其血肉。而左朝宁死不降,死前还大骂太宗,左氏夷族。
故而京中左姓之人极少,即便有,也多是外郡人士。比如吏部左侍郎,就并非京城人士,而是宁安郡人士。
少有少的好处,找起来就很好找,言昭吩咐管安出去寻找,没多时,就找来了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
“你就是左继志?”
少年点点头,“通州有笔银子寄来,说是要给你的,这是为何。”
那左继志也不慌张,不卑不亢道:“回大人的话,小子家中有人出外谋生,想来是发达了,故而寄银。”
“那为何不走齐家银号和四海镖局呢?”
“想是在外多年,不知国中故事,生恐齐家银号、四海镖局仗势欺人,故而另找,图个稳当。”
言昭远远看着这少年,也看着管安问话,自从吸取上次教训,言昭并不轻易上前。
她招招手,便立时有小太监凑上前,“去让管安问问,这少年几岁,读过几年书。”
管安照实问了,那少年便答复道:“小子今年十又五岁,诗书不佳,擅春秋。”
管安便又按照言昭吩咐的,拿了本子给那少年写《春秋》,却不想这少年面露难色,立在桌案前冷汗涔涔,迟迟下不了手。
“写啊!”管安厉喝一声。
少年浑身一惊,身躯一颤,双腿一软,整个人就这么跌了下去。
言昭烦躁地皱皱眉,一开始她便觉得这少年不对劲,原以为还要纠缠不少时间,却不想这少年如此胆怯,不过戳破他的谎话,便已经吓到如此地步。
她想上前,可又担心有诈,最终还是作罢,吩咐人把那银子扛进来看看。
打开箱子,足足是五百两银子,银光闪烁,饶是穿回古代见惯雪花银的言昭也不由得被这就在眼前的实体的银子恍到。
“你家人倒是真发达了。”言昭嗤笑一声,“就是你能不能发达就不知道了。”
言昭站起身,走到箱子前,捡起一枚锭子,翻过来,是一方小印【云安官银】。
轻啧一声,她和公主这些日子想了不少势力,却不曾想竟是云国来横插一脚吗?云国的手未免伸得也太长了。
“这银子不是给你的吧。”言昭肯定道,她缓缓走下来,挥挥手,左右便立刻有人去把少年架起来,少年挣扎不已,脸都红了。
原以为是气的,没想到是羞的。
那少年被一左一右架起来之后,原先有些弯曲的腰肢被拉直,整个人微微往后靠着,身前却有一道波澜。
言昭不陌生,但是她困惑地挠挠头,女扮男装是什么时尚单品吗?顺便抓个男子,也变女子了。
“说吧,好歹留条命不是?”
那女子狠呸一声,言昭一个后退,差点被女子的唾沫沾到,管安登即上去,啪啪清脆两声,给了女子两个耳光。
“够了,管安,打坏了嘴,一会说什么?”
“是,主子。”说完退到一旁。
“银子不是给你的,你一个平头百姓,能有多大的能量?让我猜猜,是朝里的大臣?是京中的江湖人?”每说一个身份,言昭都盯着女子的神情。
等她说到刑部郑侍郎的名字的时候,她发觉女子的耳朵动了动,很轻微很细小的地方。她轻轻拍手,“郑侍郎是你什么人?怎么甘心与你接头?”
“狗官,要杀便杀,哪有什么臣子江湖的?我左继志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无凭无据,枉杀百姓,真是沈沁养的一条好狗!”
言昭的目光陡然阴冷,管安会意,吩咐侍卫把人押得跪下去,“既如此,本官便让你看看,什么,是一条好狗。”
带上来的是指栅,十指连心,左继志已经是泪眼模糊,却仍是不松口。
言昭攥了攥拳,又展开,挥退一群人,吩咐今夜不准给左继志饭吃,也不给水喝,先扣押一夜,禀明公主再说。等着人走了,管安才上前。
“主子何必心软,对付这种人,有的是刑罚。”
言昭摆摆手,“不急,等殿下处置。”
“是。”
穿越一年了,言昭还是做不到把人当做物品对待,毕竟她来这里也才一年,可在原来的世界她生活了二十多年。她无法像原生的古代贵族一样,不把平民的命当命。
比如上次那个侍卫,时至如今都没有醒,本该放弃,但是言昭实在过意不去,她吩咐人时刻用稀粥药汤强硬灌进侍卫嘴里,只要心脉还在,就不可以停止施救。
“他如何了?”
管安摇摇头,“总不见好。”
言昭轻叹口气,“好生照料着,我府上也不缺这一口饭。”
管安想说什么,但最终放弃,只得点点头,应了。
夜里回了寝殿,言昭没带官银,只特意吩咐人把那官银洗了又洗,接着拓印几遍,使人拿来给沈沁看,也不让沈沁碰,似乎是怕下毒。
沈沁有意嗔怪,最终也只是轻叹口气,罢了罢了,难得这呆子关心人。
“云国的指使么?”沈沁微微弯着眼睛,眸里带笑。
“殿下知道是谁?”
沈沁摇摇头,“谈不上知道,略有猜测罢了。”
“姑姑有三个孩子,分别是云国的太女,宁王,武威公主。其中太女和宁王,就像我与沈启,虽是姐弟,却如仇敌。太女贤良而有才干,宁王却依旧为男女思想所害,指责姑姑一意择取女继承人的行为。
他不甘心就这样把皇位拱手让人,常在云国内搅弄风云,做出许多事来。但是他虽没有沈启愚笨,却也没有太女聪明,那些手段,不过小打小闹。
姑姑有意制衡,对宁王也少有辖制。倒不想,他竟把主意打来了大周。我与沈启的结局何尝不是太女与宁王的结局呢?宁王此举,无论输赢,只要我做大。迟早有一日,要么是我容不下沈启,要么就是沈启容不下我。他这是在逼,在逼姑姑做出选择。”
“殿下对云国似乎很了解。”
“无心偶记罢了。”
“虽是无心,却也有心。”
沈沁抬眼看她,“此话何解?”
“殿下何尝不是在等太女与宁王的结局呢?”
此话恰如霹雳,震响在耳边,沈沁失笑,“你倒是我肚儿里的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