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出口显现，她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通过了。

原来流月试炼的玄妙之处尽在第三层的“心魔”，流月阁招收弟子的核心也在此处。

拖着疲惫的身体，段阡玦一步一顿地走到深渊近旁，纵身一跃，任由自己在无尽的黑暗中坠落。

脑中浮现方才烟雾中的情景，即便她笃定那是心魔幻影，对上鹿玖归那双烟墨色的眸子，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丝怜惜。

她犹豫了，于是被幻影碎裂时的能量爆炸波及，这是试炼境的惩罚。

再次睁眼时，段阡玦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四周有树木环绕，背后是洛原山。警觉地站了起来，她记得自己上次遇害就在这附近。

“恭喜你，通过了流月试炼。”一个声音传来，是那名主持试炼的淡黄色衣裙的女子。

“以后你便是流月阁的弟子了。只是你的试炼时间着实长了些，我们都要准备列队出发了呢。”

段阡玦望了望不远处的一块空地，那些人都列好了队伍，站在原地等着自己。她尴尬地朝那名女子笑了笑，赶忙归队。

“不用看了，你站第一个空位。”带队的一名白衣男子不耐烦地说道。他也没想到，副阁主钦点的带队弟子，会是年纪如此小的一名少女。

不明所以的段阡玦一头雾水，但也只好乖乖地站到第一个，神情古怪地向那名男子投去疑惑的目光。

男子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带领队伍走入树林。段阡玦默默地跟上，其余弟子走在她后面，而负责招生的众人则落在最后。

数百步的距离便穿过了树林，来到一座三面环山的小丘之上。十几架木舟状的飞船一字排开，阶梯从舱门延伸至地面。

“按照你们列队的顺序，十人一船，都上去吧。”白衣男子停在飞船前，再度发话道。

站在第一位的段阡玦首先踏上了最左边那架飞船的阶梯，后方分出九人依次进入。

一阵动乱之后，所有人都登上了飞船。仙师们所在的那一艘缓缓升起，率着其他飞船统一地向东方飞去。

整艘飞船呈展翅的鸟状，左右各延伸出一个较大的瞭望台，用于观察空中情况。

穿行在流云中飞过天际，底色是蔚蓝的天宇，令人心旷神怡。高处的清风虽无陆地上的草木气息，却也清爽怡人。

飞船的最前端如同一只彩凤展翅欲飞，外观极为华丽，色彩鲜艳丰富。

然后是控制舱，只要灌注少量灵力便可以控制飞船的各项活动。弟子们所处的这几架便是提前注入特定的灵力，为飞船提供能量。

控制舱虽小，可一点儿也不马虎，木色的墙，红色的屋顶，侧面开了两个小窗。顺着控制舱往后的建筑同样一律是古典风格，气派的大厅，精致的走廊，大厅两旁各五间客房。

大厅内靠后侧有两道狭窄的楼梯，通向二楼。楼上天台配置有金漆栏杆，位置与大厅正门垂直，是观景的绝佳场地。

大厅的书柜摆在一处角落，并不起眼。靠那面墙的正中，放置了一个蒲团和一张案几。

案几上，一个矮小的青瓷花盆里，种了一株金叶菱。不用池沼，有泥土和灵力滋润着，不过相对应的是也不能结果。

三角形的金色叶片衬托着洁白的花朵，生机勃勃中透着淡雅，与某个人的性格倒是十分相似。

飞船还有一个下舱，供紧急救援和暗卫使用。下舱的通道内设有机关，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进入。

稍稍布置了一下房间，段阡玦伏在案前，一手托着下巴，侧靠在窗前。

接下来便要思考该如何在流月阁立足了。以她现在的情况，必然不能再如同以往一般锋芒毕露，否则还会把杀手引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桌面上，投下一片金色的温暖。她起身推开房门，走出去逛了几圈，然后径直走上天台。

整艘飞船毫无预兆地惊起一阵剧烈的颤动，巨大的灵力光波忽然自船身扩散，周围的云雾瞬息万变。

原本惬意欣赏风景的段阡玦被这一变化惊吓到了，但随即镇定下来查探情况。

清朗的天忽然黑得可怕，伸手不见五指，如同深夜里几十支蜡烛在一瞬间一齐熄灭。

望着突变的天色，段阡玦连忙用灵力凝出一个光团。但她的灵根属性是暗系，光芒黯淡，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漫天的攻击一同倾落。

她想起了方才那名男子所说的带队弟子的职责，保护好她所在飞船上的其他弟子。

“怕不是有人在暗中试探实力。”她望了望那摧毁性极强的攻击，却是没有片刻犹豫地挥手挡下。

就当段阡玦疲于应付那些接连不断的攻击时，最前方仙师们所在的飞船内，有一处密室正在进行着交谈。

“小小年纪便有仙人之姿，副阁主挑人的眼光，果然是我等望尘莫及的。看她今日的表现，怕不是带着仙骨转世而来。”首先发话的是那名带队的白衣男子。

淡黄衣裙的女子闻言，皱了皱柳眉：“你方才不是还对人家不耐烦，怎么现在又是一番大肆夸赞？”

她倒看不惯那白衣男子在人前自视颇高，背地里犯嫉妒。不过话虽如此，若是段阡玦体内真有仙骨，放眼整个半仙界，也是任谁都要羡慕许久。

白衣男子不与她争辩，只是将目光移向外边。

几个时辰过去，窗外再度恢复了晴空万里。日头矮矮地坠在西边，暖融融的云霞包裹了十几架木舟。远远地，有建筑群坐落在山坳南侧。

飞船同时降低了一些高度，以便寻找合适的时机降落。这些建筑以一座塔楼为中心，灰墙金瓦，气派又不失美观。

飞船陆陆续续地齐聚在空旷的山坳中，疾速降落，距地面一丈有余时便出现了一阵灵力从舱底扩散而出。

一个缓冲，飞船平稳地停在地面上，十几道灵力波动交错重叠，恍若水波漾起圈圈细纹，而后归于平静。

阶梯再度自动延伸到平地上，离开飞船，向南而望，面前即是宏伟壮观的景象。

庄严的门楼白墙红瓦，分立两旁；足有三丈高的大门矗立正前方，三门齐开，近百人的队伍躬身相迎，列阵于门前。

大门正中央，一块镶金的古木牌匾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金色大字——流月阁。

众人也随意地排好一个勉强能看得过去的队伍，段阡玦照例同仙师们站在最前列。

门前迎接的人群从中间分成两半，只见从十级石阶上步下一名玉色衣裙的女子。细碎的玉钿衬出动人心魄的气质，她缓缓走到众人前方。

“恭迎副阁主。”迎接的人群与仙师们齐声道。

其余的新弟子学着他们的样子，参差不齐地道：“恭迎副阁主。”

只有段阡玦愣在了原地。

“仙尊……？”她感到有什么阴谋在靠近自己，想退后溜走。

偏偏这个时候，那人停在了她面前，素手轻搭在段阡玦肩上，不觉漾起一抹浅笑。

“流月阁只进不出。拜师。”

身旁的仙师们如同事先安排好了一般，向两边让开，后边的弟子们也应声后退两步。

段阡玦还当真稀里糊涂地行了三跪的拜师大礼，然后便木木地望着眼前之人。

流月阁副阁主……是鹿玖归？！

下一刻，段阡玦脑中一阵晕眩，被鹿玖归带走了。

最后众人听到这样一句话：“继续进行入阁仪式。”

白衣男子苦笑：“副阁主唯一一次亲临仪式，竟然是为她一个人吗？”

“师尊……”

书房内，段阡玦低低地喊道。

“今后你便以我亲传弟子的身份出现在阁内，流月阁其实没有传闻里那般轻松，至少修行如此。”

鹿玖归端坐于案前，正视着段阡玦，清冷的声线透出与她相称的高雅：“明日起，每日辰时二刻前到我后院的山口来。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段阡玦思索了片刻，接着问道：“那……师尊，我住在何处？”

她纤纤玉指向东窗外一点，懒散又不失矜贵道：“我后院的屋子，你自己挑一间看着合适的便好。”

远眺窗外，树木交相掩映着，窗格间漏出密密层层的枝叶的碎影来。清心雅致，倒算是个好住处。

“谢过师尊。”躬身行礼，段阡玦本想随意找个借口赖在师尊身边，却见那道纤影隐入屏风后了。

低垂的眸子里有些失落，段阡玦微微叹了口气，独自走进了后院。

刚出书房，她就感觉自己眼前是梦境。

“师尊的后院……真的有山啊……”

段阡玦方才没有听清她的意思，以为是她的后院有门通向一座山的关口，没成想……

好羡慕师尊的院子啊。

并且那山，真是段阡玦所喜爱的修炼之地。云缠雾涌，竹木幽深，自己待了几千年的段府后山都比不上。

檀木香贯穿着后院的九曲回廊，附着在每一间屋子的壁上，槛外花木极盛，点点如同碎玉的光散落于叶间。

踏着地面斑驳的光影，段阡玦的指尖在每一间的窗棂拂过，从庭院间错落有致的青石板走到通往山口的石阶尽头。

最后，她心头一震，悄然涌上欣喜，奔向了离鹿玖归最近的那间屋子。“师尊口中所说的挑，竟然都是在试探我的心意么？”

“断桥残雪”的屏风后，鹿玖归狭长的美眸微眯，捋开散落肩头的乌发。远远地从窗缝中窥见，那道身影白衣摇曳飘逸，如同烟尘散落，进了最近的一间屋子。

一时间，大门前的众多弟子议论纷纷。